第7節
“不會解?”聞瞻沒有起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聽不出什么情緒。 江知宜沒有應聲,低頭又去觸碰那用來穿帶的珩玉,白玉清亮透徹、觸手微涼,激的她指尖微顫,卻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依舊專注的盯著那衣衫,好尋一個解開它的法子。 過了良久,無論是絲絳,還是珩玉,依舊紋絲不動,江知宜將要放棄,抬手準備先替他摘下玉冠時,雙手卻被他緊緊握住,手指就著他的指引,輕松解開了絲絳。 衣衫在她手中滑落,露出聞瞻月白色的中衣、脖頸下大片的肌膚來,頸下的皮rou不似面上的寒意,微微泛著紅,多出幾分人氣兒來。 江知宜略微偏頭,躲避開自己的目光,抬起他的手臂,替他脫掉外衫。 中衣單薄,她在活動之中,手指時不時的無意觸碰到他的肌膚。 他半闔著眼也不阻攔,頗為順從的配合她的動作,直到江知宜的手落在他胸前,準備去解那中衣時,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緩緩起了身。 影影綽綽的簾帳之中,聞瞻的身影被拉的極長,正好將她攏了個嚴嚴實實,他一手半攬住她的肩,另一手從她膝下穿過,輕而易舉的將人抱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病重的緣故,她身子極輕,抱在懷里似若無物,只有那硌人的骨頭表明人在懷中。 江知宜突然處于懸空,不禁輕呼出聲,還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衫,下一刻,整個人就被扔到了床榻上。 聞瞻順勢欺身而上,一點點湊近了她,并不給她任何放松的機會,手指掐著她的細腰不斷滑動。 薄唇則直接順著她的額頭一路向下,落在鬢角和耳邊,不停的觸碰、輕蹭,而后銜住她的耳垂,一下下的咬·舐著。 江知宜頭中“嗡嗡”作響,渾身戰栗著,大氣兒都不敢出,狠狠的咬緊牙關,盡量瑟縮著身子,減少與他灼熱的肌膚相碰。 “張嘴?!甭務安恢螘r靠近了她的唇角,眼中情·欲隱隱顯現,熾熱的吻在她臉上不斷落下,他呼出的熱氣是燙的,但是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冰涼。 江知宜恍若無聞,已經被嚇得僵直了身子,一雙秋眸霎時淌出兩行清淚來,沾濕了整張臉,在搖曳燈光下,閃著微光。 聞瞻皺起眉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已經有些慍怒,不滿的問道:“剛才不還說會伺候人,怎么?這是后悔了?” 身·下的人沒有回應,連眼睛都不曾睜開。 “真把自己當什么金貴玩意兒了?覺得自己還有回頭的余地?”聞瞻手上加大了力氣,抬聲質問。 他側目睥睨著她,眼中的綢繆繾綣已經盡失,只余下譏諷。 然而,江知宜仍舊緘默著,只有緊閉的雙目還在無聲的涌出眼淚。 一時之間,殿內死寂一片。 聞瞻就要抬手將人拉起來,卻突然瞥見,她唇邊不知何時沾染上了血色,襯著白肌粉唇,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他伸出手指想要替她抹去,卻發現越抹越多,不知何處出的鮮血,一點點流向她的唇角。 “江知宜……”聞瞻低聲輕喚,在得到沉默相對之后,他的眼底劃過一絲慌亂,迅速松開了她的下巴,掀起簾帳沖著殿外高喊:“李施,給朕滾進來?!?/br> 聽見嘶啞的叫聲,李施火急火燎的就要往里沖,卻在到內殿門口時又被聞瞻開口攔下,“去叫太醫來,快去?!?/br> “是是是?!崩钍┎桓疫t疑,迅速轉身跑出殿外。 聞瞻已經在驚慌中失了神,他低頭看著床上柔弱無骨的人,平白生出些無力感。 “你想死是不是?”他帶著恨意盯著她安靜的面容,再次出言威脅,“朕早就說過,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整個鎮國公府都得給你陪葬,你自己掂量清楚?!?/br> 話音剛落,他便瞧見江知宜的眼皮微動,緊緊攥著衣衫的手也有了動作。 “張開嘴,讓朕看看你怎么了,乖一點兒,朕或許可以允你去看愉太妃?!甭務熬従忛_口,以少有的耐心,點了點她的唇。 江知宜似有感覺,即使緊閉雙眼,嘴唇卻隨著他的手緩緩張開。 聞瞻將她抱起來圈在懷中,撥開她的雙唇和緊咬的牙關。 這才發現,她的嘴中皆是鮮血,舌頭和下唇已經是血rou模糊,而上面留下的一排排整齊牙印,則顯示著這傷口的由來。 “你既有敢咬死自己的決心,還怕被朕困在身邊?”聞瞻冷哼一聲,將自己的食指抵在她唇間,再不給她合唇的機會。 懷里的人一動不動,他身上的戾氣愈發明顯。 江知宜被咬破的唇舌還在流血,混著云津沾滿了聞瞻的手指,他一向愛干凈,尤其是在意這雙手,此番情形落在他眼中,只讓他覺得坐立難安。 她微微張著嘴,鮮血更加放肆的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流,聞瞻實在難以忍受,長眉逐漸斂成山峰,最后索性直接背過面去,再不去看這荒唐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太醫匆匆而來,只得到隔著簾帳把脈的機會,他心中直犯嘀咕,可帝王之心難以揣測,他也不敢多問,只能沉下心來把脈。 帳內之人的脈象極為復雜,他一時沒瞧明白,便聽見同在帳內的皇帝輕咳了一聲,嚇得他再不敢耽擱,忙跪地磕頭,說道:“皇上,微臣無能,只是把脈,瞧不出太多,只知道這位娘……” 他不敢暗自揣度身份,忙改了口:“這位姑……姑娘有舊疾在身,加之驚懼過度,致使脈象紊亂、氣血兩虧。舊疾需要仔細調養,微臣暫時無能為力,但今日之懼并無大礙,待微臣為其熬兩幅安神湯藥,便可好了?!?/br> 聞瞻眼神一轉,掃過跪著的太醫,厲聲責問:“并無大礙?那她為何還沒醒來?” “許……許是嚇著了,或者不……不想醒?!碧t哆哆嗦嗦的應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瞧病講究望聞問切,只讓他隔著簾帳和帕子把了把脈,不知床上的人哪里難受,也不知哪里受了傷,他實在瞧不出更多。 帳內一時沒了聲音,那太醫默默將腰身彎的更低,覺得他今日命途不順,必然要遭殃。 但須臾之后,里面并未傳出痛斥聲,只是著他趕緊去熬藥。 那太醫如得新生,暗暗松了口氣,直到快踏出殿門時,才敢轉頭偷偷望了一眼床榻。 透過簾帳,隱隱約約可以瞧見交疊環抱的影子,那姑娘小小的一團,好像正窩在皇上的懷里。 他不由想起,適才把脈的時候,也是皇上抓了她的腕子,遞出來給他看的,如此細致,想來是極其寵愛的。 不過宮中一直盛傳皇上不近女色,連未登基時的妾室都不曾寵幸過,那這…… 那太醫心有疑惑,快走兩步追上李施的步伐,“嘿嘿”笑了兩聲,腆著臉詢問:“李公公,這殿內的是何人?竟得皇上如此厚待?!?/br> “主子的事,勸大人還是不要多問的好?!崩钍┴克谎?,似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大人,別因為一張嘴,惹禍上身啊?!?/br> 那太醫聞言一愣,意識到這并非該他關心之事,今日他問了李施,改日不知會傳到誰人耳朵里去,忙堆著笑討好:“是是是,謝公公提點?!?/br> 長夜漫漫,直到后半夜,大雪才漸漸停了,但經冷風一吹,落雪再次揚起,在宮燈散下的光輝里紛飛。 江知宜這會兒才算是稍稍緩過神來,她呆滯著一張臉,木木的望向正坐在床邊的聞瞻,有些艱難的開口,啞著嗓子叫了聲“皇上”。 “醒了?”聞瞻停下攪弄手中藥碗的動作,緩緩抬起眼來,深潭似的眸子辯不明心緒。 “我……”江知宜一開口,便感覺到唇舌生疼,但看到他那張表面平靜,實則暗藏波涌的面容,強忍著疼痛再次開口:“下次不會這樣了?!?/br> 此時低頭服軟,不為其他,只為回應他的威脅。 其實她適才處在昏昏沉沉之中時,陡然生出了個大膽的沖動,想著不如就這樣吧,就此徹底昏睡過去,或許也算是解脫。 但皇帝卻不肯放過她,以鎮國公府為威脅,生生將她拉了回來,直到現在,她仍然覺得一陣后怕,若她真出了事,那鎮國公府…… 她不敢接著往下想,又偷偷去打量聞瞻的臉色,而后如同是許諾一樣,字字句句說的認真:“我會好好活著,直到你愿意放過我?!?/br> 第11章 身世 不該鳩占鵲巢 對于她的承諾,聞瞻并未有太大反應,轉而明知故問道:“不會哪樣?” “不會想要去死,會盡量讓自己不害怕……”江知宜抬眸瞄了瞄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將后半句話默默咽了回去。 她適才真的是怕極了,明明早已告訴自己,既然走到這一步,有些事情是無法躲避的,但當皇上真正靠近她時,她還是嚇得失了魂魄一般。 他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個吻,撲在她身上的每一口熱氣,都讓她感覺到驚慌,甚至于他抬手觸碰她時,都會讓她下意識的渾身僵硬,如同被人定住了腳。 “其實你要死要活,都但憑你自個兒的意思?!甭務坝珠_始攪弄手中的湯藥,嘴角的笑容仿佛被冰雪裝點,透著沁骨冷意,“只要你放得下鎮國公府,大可即刻去死?!?/br>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順著他手上的動作緩緩而出,江知宜注視著那雙手,一時愣了。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解不開的死局,不敢逃、不敢死,卻又不想活。 她本以為自己若能憑借朝不保夕的一副病軀,保得鎮國公府順遂,也算是物盡其用,但是沒想到皇帝不僅想要奪走她的自由,還要把握她的生命。 渾渾噩噩活了十幾年,即使常年纏綿病榻,日日不離湯藥,卻從未像今日的絕望。 江知宜閉上眼,感受著嘴中不斷拉扯的疼痛感,再不發一言。 聞瞻不知何時穿好衣衫起了身,正背對著她站的筆直,襯著初生的晨光,散下耀眼的光華。 “既然敢答應交換,就盡早做好準備,若是再有下次,朕就當你……”他略微停頓,收起眼底的最后一絲笑意,“當你想讓鎮國公府里的人不得安生?!?/br> 話罷,他攏了攏衣衫,毫不遲疑的抬步踏過了門檻。 門口候著的小太監頗不識相,見他出來,忙行禮進入內殿,要去遵他昨夜的命令,將殿內的窗子盡數拆掉。 聞瞻抬手止住他們,又轉頭望了一眼殿內,江知宜依舊保持著適才的姿勢,一動未動,本就瘦弱的人被厚被擁著,更顯嬌小。 他突然覺得這一夜熬的他眼睛生疼,不禁抬手捏了捏鼻梁,不冷不淡的道了聲“不必了”,便拂袖而去。 剛下完雪的天兒格外陰冷,聞瞻獨坐轎內,手中的方帕不知換了幾條,他仍舊饒有耐心的擦著手。 這習慣不知何時養成的,只知道堅持了許久,大抵是從他母親投進枯井里開始的,此事太過久遠,已經記不大清了。 李施搓著手跟在轎旁,快到正和殿的時候,遠遠的便望見殿前站著個人,銀裝素裹之中格外顯眼。 他瞇眼仔細瞧了瞧,方認出那是愉太妃,忙靠近轎攆,說道:“皇上,愉太妃好像正站在前頭?!?/br> “哦?又是來威脅朕放過她侄女的?”聞瞻的聲音在轎中響起,帶著些徹夜未眠的疲憊。 “這……奴才去瞧瞧?!崩钍┎桓业÷?,就要過去詢問,卻見聞瞻掀起帷裳,朝著殿前掃過一眼,只道:“將人帶進去吧?!?/br> 李施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等了許久,也不見轎內再有別的動作,忙跑過去,客客氣氣的將人請進了殿內。 再進正和殿,愉太妃突生恍若隔世之感。 殿內裝飾,與先帝在時無甚差別,連那綠釉狻猊香爐都不曾換過,可她只覺得觸目之處皆是陌生的,湊近了桌前,卻不知該不該坐下。 昨日卿卿的貼身侍女被派到了臨華宮,將卿卿的處境說了個一清二楚。 她原本還不信,皇帝居然妄想瞞過宮中眾人,行以假換真之計,直到今晨,遮著面紗的陌生姑娘住進了臨華宮,伺候的人一口一個“江姑娘”的叫著,她才明白,一切皆成定局。 她并非能坐以待斃之人,一大早便來到正和殿,想著見見皇帝。 她心中有滔滔恨意翻涌,在看到聞瞻進門時,咬牙勉強自己暫且壓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 聞瞻像是沒看見她,徑直走向座前,自顧自的坐在那兒開始喝茶。 “皇上?!崩钍┟榱嗣橐慌缘挠涮?,小心提醒。 聞瞻也不應聲,漫不經心的撥了撥茶蓋兒,看著杯中的茶葉立即打起轉兒來,手指落在蓮瓣青瓷杯上,隨著茶葉轉動一下下的點著杯底。 殿內極靜,落針可聞。 愉太妃跪地許久,終是忍不下這惱人的沉默,率先開了口:“皇帝,今日……”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皇上抬聲打斷:“太妃娘娘今日來,還是想與朕談論朕的身世嗎?” “不……不是?!庇涮樕⒆?,嘴上打了個磕絆,稍定了定神,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是想求皇上放過知宜,她年歲尚小,不知輕重,恐怕不能伺候好皇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