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陸硯生先是一愣,被她這副模樣逗到了,低笑一聲,顧歡“哼”一聲,“你笑什么?” “只有小孩子才這樣?!?/br> “瞧不起小孩子啊,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不像某人,明著面兒叫我jiejie,暗地里饞我身子?!?/br> 也許是陸硯生故意紓和氣氛,顧歡后背不再繃著,隔了幾尺遠坐在床邊,瞧著兩人之間跟王母劃銀河似的界限,陸硯生挑眉,沒有說話。 時間失去流逝,若是沒有這燭火跳動,顧歡都覺得,或許時間這種東西,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她整個人崩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安靜的空氣里,只能聽見平和的呼吸,顧歡假裝別頭發,側眼瞧過去,正碰上陸硯生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待她做些什么。 等待她做些什么… 他指尖撫上她的耳側,顧歡呼吸一窒,那一霎...煙火的吵,婚禮客人的吵,風鳴鳥聲的吵,全都聚集在一起,在這熾熱天氣里,對上他的眼睛,她的眼光卻似乎被人凍起來。 長著一張正人君子的臉,嘴角卻勾著輕佻的笑,他并不避開她的目光,顧歡撐門面兒似的也不示弱,互不避人,兩人之間的目光先是探尋,再是刀光劍影,直到糾纏。 “咱們可說好了,你的事情我不問,我的事情你也不許問...自然,我的事情我能自己做的,絕對不麻煩你,若是真要你幫忙,無論多難,你都得幫我!”顧歡下定決心。 “允?!?/br> “還有,對我好點?!?/br> “自然,我們是夫妻,我是你入贅來的丈夫,這整座院子,都是你說了算?!?/br> “嗯...還有,我們之間,只談交易?!?/br> “大可放心,平等的規則下,商人只談合作,事畢后各自歡喜?!?/br> “...”顧歡啞語,直到再也想不出什么了,深呼一口氣,緊閉眼睛,顫抖著手解開自己的外衣,時值夏日,她穿的輕透,陸硯生送來的婚服乃是鮫紗,薄如蟬翼,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內里半透雪膚,紅白相襯。 陸硯生微訝,顯然她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如今他這副模樣,對她也做不出來什么。從沒遇見這么愚蠢有趣的人。不過眼下,他自是很識趣地沒有說話。 燈影憧憧,順著她肩背的優美線條,流淌到美麗的腰臀,細膩的皮膚愈發雪白晶瑩,漆黑的發絲是綢緞般的光芒。 此般良辰美景,陸硯生淺嘗到何至于人生四大喜事,何故洞房花燭夜,獨占一席之地。 顧歡俯身靠近陸硯生,鼻尖快對上他的,忽然傻眼了,不知道繼續往下做什么了。這倒也不是她故意裝小綿羊,故作單純,而是...陸硯生是個瘸子啊,下半身動彈不得,上次瞧他彎個身子都氣喘吁吁。 他不會,折騰死在床上吧? 不會不會,他可是男主啊。 她糾結又不知所措的生疏模樣,不偏不倚落在陸硯生眼里。他哪里猜不透顧歡想的是什么,要她的身子是真,不過不是現在,須得徐徐圖之,要等她身子調得干凈些,他討厭骯臟的觸碰,這副皮囊下,不過是惡心的腥rou與膿血。他的目光落在白嫩的頸部,那里的血脈一下一下的搏動,無比清晰地令他感覺到生命的存在與律動。 顧歡有種被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下意識退一些。 “躲什么?!?/br> “我沒有...” 他沒有拆穿,強自按耐住撫摸她頸部的沖動,“我只是想叫你看看地契罷了,還有陸家的家規,你得看看...你以為我要你做什么?” 他假裝不解,目光肆無忌憚地逡巡流連于顧歡。顧歡恍若晴天被雷擊,呆若木雞,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變神色,假裝燥熱似的,拼命用手扇扇子,面色震驚實則手忙腳亂地坐好,“熱,哈哈,我熱...你不熱嗎?” “哦?!标懗幧腥幻靼?,“是挺熱的?!?/br> “是吧哈哈...”某人努力干笑。 裝作很自然地接過他手里的東西,果然宅子地契署名顧歡二字,這倒說明他是真的與她在做生意,誠心誠意,可信度很高,不過另一方面,宅子地契都已經擬好了,那他是不是早就開始籌謀這一天... 罷罷罷,方才那一遭,徹底掏空了她,顧歡一向懶得動腦子,一大本陸氏家規令人眼花繚亂,隨意翻了兩頁便說記住了云云。 左右她是為了避免尷尬才拿這些擋劍的,她哪里愛看這個。 “還有什么要問的?”陸硯生很是貼心。 顧歡擺擺手,“信你!” “唔...” “那...睡覺?”顧歡睜著眼睛,打量著屋里唯一的一張床,遲疑著問出口。 “先沐浴?!标懗幧?。 這一句話便說明他打算與她同寢。 這沐浴自然說的是顧歡,顧歡揉揉鼻子,心道也是,忙活一天,拜堂也累,陸硯生是個愛干凈的,她一身臭汗別給這嬌滴滴的病秧子熏著了。 她以為的沐浴,是個大木盆子加上一張床單,半個時辰便可解決,但是在陸硯生這里,驕、奢、貴、細...體現得是淋漓盡致,等回去的時候,顧歡幾乎是被人扒了一層皮,帶著一身溫香,筋疲力盡。 陸硯生還沒睡,看樣子是在等她。 “過來?!?/br> 顧歡很識時務進了被窩,知道他不愛自己碰,遠離了些。 “靠近些?!彼麘抢?,聲音低了些。 顧歡靠近一些,被他順勢攬著。 “抱著我?!?/br> 她拘謹地抬起手,僵硬地如同木頭。 “怎么舒服怎么來,日后你需要習慣我的觸碰?!?/br> “哦?!?/br> … … 一番拘謹下來,顧歡沉沉睡了,原先的警覺漸漸消失在睡夢里。睡熟前她忽然想起,陸硯生還是真的不怕她半夜弄死他? 還是他早就捏著什么她不知道的命脈? 她打心眼里,討厭這個小變態。 千萬防著,還是掉陰溝里了。 失策失策! 也罷也罷,反正…… 她就快死了。 第9章 招搖 算你狠 陸氏錢莊改了名字,簡簡單單的陸宅二字,掛在上面,襯著這來不及撤下的大紅色,明晃晃地昭示眾人,這里曾舉辦過一場怎樣盛大的婚事。 顧雁摒退隨從,佇立門前發呆。其實昨日她問過陸硯生,為什么會突然下娶顧歡的決定。一開始,她只是會怕陸硯生是惡意報復。陸硯生聞言,只是看她一眼,她躲開眼神,莫名心慌。陸硯生那么聰明一個人,會不會早就知道,是她給他下絆子? “這人,我看著舒服,想要罷了?!彼缡钦f,并未深究。 看著舒服,想要罷了。 一見鐘情倒也不至于,見色起意,硯生也不是那種人。 只是看著舒服,想要罷了? 那又何至于帶著幾乎一整個陸家,入贅一窮二白的江州?甚至為了撐起門面,還著人在準備十里紅妝,跟在顧家后面,只是不讓人看了顧歡笑話去? 雖說算計顧歡跟了陸硯生,是她的主意,也是她做得不地道,但是她仍然好奇,不過一夜相處,顧歡到底有多好,讓陸硯生這么豁的出去。 管家應聲開門,恭敬將人迎進去,顧雁心不在焉走著,眼神打量這個院子,這個院子她之前來過,與原來完全兩回事,庭前草木葳邈,凈亭而直。后院引了泉水,淙淙流過木橋下,水蓮悠閑擺動,橋邊是小巧的黑白鵝卵石鋪成一條細細的小路,閑置的水榭四面空,蔭在榕樹巨大的冠下,簾上掛著叮當風鈴,隨風送響...可見主人是用了心的,這般雅致,定然不是她jiejie的主意。 陸硯生是真的起了和jiejie好好過日子的打算。 繞過影壁,就是陸硯生的書房,書房布置細致,分為內外兩邊,外間的格局簡單,落落大方,窗下是文房四寶,窗外是泠然翠竹,如天然簾子,隔開外界的喧囂,隱約可見臥房一角??繅κ且槐K落地長明燈,書架上擺滿各式書籍與各種算籌。 鏤空拱門隔開了內外室,內室布置的溫暖奢華,地上鋪陳上乘的波斯地毯,檐下又掛了風鈴,雕花的窗下擺著個兩人寬的美人靠,靠邊的小桌上擺著瑞腦香爐和小燈。 屋內清香流淌,驅趕夏日燥熱,陸硯生一人半倚在靠上,手指慢慢扣著小桌,察覺有人來,禮貌地頷首,說了聲坐。 顧雁裝作不在意瞥一眼四周,搜尋另一個人。 “她在睡覺?!标懗幧缡钦f。 “哦...” 被人拆穿后,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睡到現在?”顧雁反放射性這么問,硯生身體虛弱,不可能對她做什么。陸硯生看過來,顧雁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新婚第一天,她怎么能睡到現在!” “隨她,她累了,便讓她睡?!?/br> 聽了這漫不經心的話,顧雁動了動嘴唇,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以前,陸硯生人溫和寡言,獨對她這般寵溺和抬讓。她雖然有一些瞧不起商人,但是對這份唯一卻十分受用。是以,她就仗著這份特殊對待,以為陸硯生不會生氣,才大膽將他打暈送到jiejie門前。 可忽然他轉了性子,將原來給自己的獨一份,給了jiejie,她心里莫名地堵上,有些喘不過氣。 “殿下今日來,所為何事?” “我來看看你...你們?!彼粗懗幧?,鬼使神差地道歉,“抱歉,那天是我將你扔到那里,你會不會怪我,jiejie原本不打算救你,是貪圖你身上的錢財才...” “不重要了?!彼脑挶淮驍?,愕然聽著陸硯生說完之后的話,“她若是貪圖錢財,我有的是錢,夠她貪圖一輩子?!?/br> 這句話讓她震撼許久,她回過神來,心態復雜,“硯生,你是不是在怪我,故意這樣說來膈應我...你若是后悔,退婚旨意就在你手上...” 她恍然明白,原來硯生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做給她看得。他想讓她生氣,讓她后悔,他是在同她慪氣。這么一想,她心里舒服許多。 “圣旨送的加急,約莫已經到了皇宮?!?/br> 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喜歡自己的,怎么能輕易就同意退婚的! “怎么可能...” 陸硯生合上書,不緊不慢坐直,陳述事實地說著,“殿下,你要明白,你是公主,我對你好,是因為沒必要對你太壞,如今我已為人夫,殿下以后,無事不必拜訪?!?/br> *** 顧歡才起床,簡單收拾便出來采風,她的任務都是觸發類,得自己到處亂逛。一從院子里出來,就碰見紅了眼睛的小姑娘從另一邊過來,沒記錯,那里應該是陸硯生的書房。 她攔著人,正要問話,小姑娘碰瓷似的摔倒在她腳下,顧歡心肝兒顫抖兩下,左右看顧,確定附近沒有女主的護花使者才放心,扶起來人,“你怎么了,哭唧唧的,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了?!?/br> 她哭得更大聲。 顧歡心一驚,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可消停吧...誰欺負你了!” 她不說話,消停住,睜著水靈靈的眼睛,委屈且怨恨地瞧顧歡,顧歡見問不出來什么,干脆不問,轉移話題,“你多大了?” “十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