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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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沒有旁的法子么?”見老大夫搖頭,他側眸看向一旁的花溆,對方今兒勞累了一天,又起了熱,這會兒便手拄著頭,頭一點一點的打盹。 “必須第一個?”他問。 當初高達隨意拉的姑娘,看著面團似得人,實則倔的厲害。 老大夫點頭:“老夫行醫五十載,打從會說話就在背藥經,如今已年近古稀,過手的癥狀數不勝數,這種春毒固然奇缺,卻也不是完全沒有?!?/br> “必須是她?!?/br> 老大夫嘆了口氣:“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姑娘遭災,但您這毒入肺腑,眼瞧著就是滅魂之癥?!?/br> 滅魂滅魂,魂都沒了,還談什么其他。 封郁抿了抿顏色淺淡的唇瓣,那白玉一樣毫無血色的臉頰,在燭火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薄感。 “孤知道了?!彼鬼褪?,神色淡漠。 明明渾身別滿金針,封郁卻眉頭都沒皺一下。 老大夫嘆了口氣,低聲道:“這毒……亦有其怪異之處,若二人親吻,亦會傳染?!?/br> 說著老大夫目光單純:“您親了嗎?” 封郁:…… 親了。 還不止親了一次。 那滋味太過甜美蝕骨,他每每都忍不住親了又親。 他面無表情的瞥了老大夫一眼,用眼神威脅他不許再說。 然而老大夫不禁不怕,反而捋著花白的胡子,笑瞇瞇道:“頭一次見您和姑娘親熱呢,可是喜歡?” 封郁垂下眼眸,語氣冷淡又不屑:“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br> 他話的冰涼,耳根卻悄悄紅了。 不過轉瞬,又恢復了正常,他經的事多,什么樣的情緒都能克制。 花溆打盹警醒,就聽到這么一句薄涼的話。 “不過一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br> 不過一個。 玩意兒罷了。 誰稀罕。 花溆那朦朧的睡意,登時清醒過來,她知道太子說的對,但就是無法接受,她身份是比較差,說好聽點,叫養著的小姐,說不好聽的,那就是瘦馬。 從浣花樓的妓子到瘦馬,身份進一步變化,卻也沒什么區別。 就是個玩意兒。 她知道她身份卑賤,又和太子有染,不干凈了。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來說。 她明明可以干干凈凈的嫁給小將軍,也許會生兩個女兒,也許會生兩個兒子,也許會生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也許往后余生,她沒有孩子,可以養一只貓,在陽光正好的時候,抱著它,在花樹下面曬太陽。 又或許她不得小將軍歡心,被冷置在后院,為著一茶一飯而憂心。 但決不是,在這聽太子說,她是個玩意兒。 花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向心態平和得過且過的她,頭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頭上砸,將那些金針盡數都砸進去,疼死他。 就聽老大夫冷笑道:“您還靠你口里的玩意兒,靠老夫這個玩意兒解毒呢?!?/br> “殿下說話前,且三思才是?!?/br> “老夫倚老賣老,少不得要說您幾句,這人心啊,最經不得傷?!?/br> “ 他仗著年邁,又是看著封郁長大,說起話來,特別不客氣。 “您別后悔?!?/br> 他留下一句,又刷刷刷的寫了方子,氣洶洶的扭頭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氣煞老夫氣煞老夫了。 說著他看向一旁眸光晶亮的花溆,低聲道:“你明兒來給老夫打下手?!?/br> 瞧瞧資質如何,也省的被人用過就扔,往后的日子不好過。 花溆眼前一亮,趕緊點頭。 她在浣花樓里頭,學的都是些風月功夫,琴棋書畫看似精致,實則一點吃飯的本事都沒有。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就曾思考過,為何她的人生,生來就這般凄慘。 她最大的武器是美貌,她最大的障礙,也是美貌。 因為打小就生的玉雪一團,所以花mama很是看重她,花了重金培養,就為了有朝一日賣個好價錢。 現下養大了,快要及笄了,便趕緊尋摸著要找個恩客□□。 這些尋常閨秀提一嘴就覺得臟的詞,卻是她的日常。 花溆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這人間世行走。 后來被大夫人瞧見買去,倒是過了幾天清凈日子,再往后,說是嫁出去,不過是娶是納是送人,就無人管了。 小將軍那里她回不去了,而太子這里,怕是也留她不得。 太子這個人,與他共事,無異于與虎謀皮。 她覺得很危險,特別對方已經做出在春宵過后掐死她的事,她就覺得,這輩子,若他再次得到她,會不會像前世一樣,直接將她掐死當床。 那死法,太痛苦了。 她有些無力承擔。 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她神情又平靜下來,畢竟對于她來說,事情再說,也比在浣花樓的時候好。 但往后這活法,要變一變了。 花溆斂神,垂眸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 那笑容斂盡一切情緒,綻放出一種令人神迷目眩的光華來。 封郁側眸瞥了一眼,不動聲色。 等到他頭上金針拆了,已是一個時辰過后,方才打盹的小姑娘,這會兒也忍不住,頭一點一點的,在快要磕到扶手的時候,封郁伸出手掌,替她擋了一下。 手被磕的清疼。 他蜷縮一下修長的手指,見她毫無所覺,這才抿了抿嘴,直接雙臂用力,將她一把抱起,見她迷迷蒙蒙的哼唧一聲,將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太子便直接伸手蓋在她臉上。 當視線變得黑暗,她又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底在病著,不如往常精神。 封郁將她放在床上,掀起那淡煙山水的錦被蓋在她身上,也跟著躺在她身側,緊跟著閉上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 身上無一處不疼。 他很難睡著,卻必須睡下,要不然精神會撐不住。 頭疼欲裂,身上各處都在彰顯叫囂著自己的存在,讓他光是躺下,就白了臉。 他不能再立在人前,和他那個好父皇以及九個兄弟對抗。 封郁在心中默念,徐徐圖之,事緩則圓。 然而聞著她身上那悠悠的玫瑰香,封郁以為自己睡不著,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的功夫,卻閉上眼眸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一大早的時候,他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懵。 太久太久沒有睡過這么舒坦。 在他記事之后,這樣好生睡覺的日子就少,開始的時候,春夏倒還好些,被子單薄也無妨,蜷成一團縮起來,倒也能安穩睡下。 倒是秋冬難熬,那被子看著厚實,實則里頭都是蘆花,蓋在身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熱量,他不管怎么暖,都暖不熱。 一夜一夜的捱。 他身體在那個時候,就虛耗的眼中,后來長大了,那些好兄弟們,明槍暗箭,明傷暗毒輪番的來,他這身體,更是敗壞腐朽。 現下各種問題都湊在一起,他能安睡一刻鐘,就是好眠。 封郁到底沒忍住,滿足的喟嘆出聲,滿是饜足。 一轉頭,就瞧見花溆直挺挺的躺著,一動不敢動。 對方四肢僵硬,若不是彼此交纏的四肢尚溫熱著,他怕是要以為,就在昨夜,她沒氣了。 花溆全當自己沒氣了。 太可怕了。 一大早醒來,面對他的睡顏,那是一種暴擊。 太子殿下素來神情陰翳,臉色蒼白,看著有一種攝人的陰郁感,再加上天然的地位壓制,讓人不敢抬頭去看。 當閉著眼睛睡覺的時候,才發覺——他也不過是個未曾及冠的少年。 約莫是睡的香,白玉一般的臉頰染上紅暈,素來陰翳猩紅的雙眸,這會兒緊緊閉著,只能看到那鴉羽一樣的羽睫,微微顫動。 他五官極精致,修眉星目,挺鼻菱唇,就連那下頜骨的弧線,也優美干凈。 睡覺的時候,斂去一身暴戾陰翳,只剩下如神祗般精致。 微微翹起的菱唇,開了一條縫。 呼出一股灼熱的氣息。 那氣息就噴在她臉頰上,可是她卻一動也不敢動,明明曖昧至極的氣氛,她卻只覺得驚悚非常。 花溆老早就醒了,當發現自己呈比字形纏在對方身上,她當即就要離開,卻不曾想,只不過動一動的功夫,太子就有要睜開眼睛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