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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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痹歧髴?,而后聽到門口喧嘩,見下人們抬著荀肆進來。她見到云珞眼睛一亮:“呦,來了?” 云珞欲起身行禮,又被她揮手制止:“又來那些沒用的規矩。進宮做什么?” “與皇上飲茶?!痹歧笫盏皆棋5难凵?,便順口尋了個轍子。 “皇上自己飲茶飲的就很好,哪里還用得著你?”荀肆坐在小桌旁,啜了口水。而后問云澹:“太醫幾時來把脈?” “午后便來,你急什么?” “哎,不知為何,這一次都未吐過,總覺得這孩兒并不在腹中。會不會是宮中的太醫都年歲大不中用了?” “胡說?!痹棋R娝鹊募?,攔下她:“慢些,當心燙著?!?/br> 荀肆嘿嘿一笑,又問云珞:“那樓外樓查的如何啦?人牙子們可抓到一些?” “哪里就那樣容易。樓外樓的人牙子精著呢!” 云澹此時并未做聲,樓外樓他也命靜念在查,查的比他們要細致些。他做皇上十余載,深諳帝王之道。哪怕坐擁天下,也要沉得住氣,不到萬般周全之時絕不會走漏風聲,遑論隨意出手。眼下荀肆又有了身孕,凡事更該謹小慎微。見荀肆蠢蠢欲動,便說道:“你而今有孕在身,又摔傷了腳,云珞查什么你都不許參與。若你動那些歪腦筋傷了腹中骨rou,你看我饒你不饒?”言罷將眼一立,帝王之威盡顯。荀肆嘴一撇:“哪里還有心思管那些,而今就想著好好養胎,憑臣妾一人之力為皇上的后宮開枝散葉?!?/br> 荀肆講話沒正經,一旁的云珞紅了臉,輕咳一聲起身道:“今兒大理寺還有差事要辦,臣弟懇請告退?!?/br> 云澹瞪了荀肆一眼:“你給朕好生坐著,朕去送送云珞?!?/br> 說罷隨云珞出了永明殿,方開口:“那樓外樓八成往各處送了細作,戶部的卷宗亦有問題,而今查不出真假。你若與江湖中人熟識,可幫朕查一查幾個可疑之人最后去了哪兒?”云澹言罷喚靜念:“靜念,把冊子交與小王爺。劃線之人是可疑之人?!?/br> 云珞接過冊子,翻了一翻:“臣弟且先嘗試?!?/br> “此事很急。而今西北戰事向好,朕需要知曉西北衛軍可混進了細作?” “皇上從不做無端猜想,而今這樣說,莫不是…” 云澹按住云珞的手,輕輕搖頭:“你知我知,此事萬萬不可令你皇嫂知曉。她才有身孕沒幾日,若是得知此事,興許會起急,對安胎不好?!?/br> “是?!痹歧髴暎骸俺嫉芨嫱??!?/br> “去吧,注意安危?!痹棋6诘溃骸澳闳舫隽耸?,朕對太上皇對老祖宗都沒有交代?!?/br> “皇上放心?!痹歧髲澤砀嫱?,云澹一直看著他,直到他那柄傘消失不見,這才向回走。 一旁的靜念幾次欲言又止,云澹察覺他異樣,便停下來問他:“你是否也在懷疑朕為何不動殷家?” “是?!?/br> “民間所言非虛,朕不僅是荀肆的丈夫,還是修年的父親,亦是天下的皇上。在此危局之中,錯一步便得不償失?!?/br> “都說皇上是為先后?!?/br> 云??戳遂o念一眼,并未做聲。這些日子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破局的法子,若按兵不動,傷的可能是荀肆;動了,傷的是修年。殷家在朝廷的根基,并非一日可拔,若一舉動了殷家,恐怕朝廷會震蕩。朝廷震蕩,西北衛軍的仗便不好打了。他向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是這次是真真的犯了難。 回到永明殿,竟看到荀肆難得的在翻書,開口笑道:“今兒太陽還未出來呢,朕的皇后竟是看起了書?” “做會兒功課,晚些時候要考修年。哼,修年大體是知曉母后學問不中用,而今碰到的功課都跑去問存善。哼,臣妾可不能就此敗下陣來,今日來個先發制人,收拾他小子一頓?!?/br> 云澹聽她這樣說,坐在她身側,手臂環著她腰身,輕聲說道:“而今越來越像一個母后的樣子了?!彼闹袑賹嵾@樣想,那時只想修年掛在她名下,要他名正言順,并未奢求她能為修年做什么??扇缃裨倏?,修年無論性情還是體魄都大大精進,站在那有模有樣。都是荀肆的功勞。荀肆厲害,不動聲色的就將修年教成了一個男子漢。 “荀肆?!?/br> “嗯?” “待修年成了年,咱們將江山交與他,也如太上皇太后那般做閑云野鶴可好?” 荀肆聽到這句,合上書本,回身看他,目光灼灼,令人心慌。而后輕輕一笑:“好?!?/br> 第67章 無情笑嘆他人癡(二十九) 疼 荀肆等不到與云澹做閑云野鶴了。 至八月, 西北衛軍并北路援軍,一路打過蘭赫山脈, 敵方節節敗退,荀良估摸著不出一月,便可見到白旗了。 他在營帳外打了一組散拳,韓城從一旁過來,脫掉外衣,湊身上來,二人切磋起來。荀良見韓城身著那件衣裳袖口繡有幾朵長十八,收了勢后問他:“有可心女子了?” 韓城甩了頭上的汗:“孤家寡人一個, 上哪兒尋那可心人?” “你那衣裳可不是孤家寡人樣式?!避髁加謷咛揭谎?。 韓城聞言揪起衣袖:“這個嗎?隴原鎮上的女子們給戰士們縫制的新衣,說是萬一戰死沙場,穿件新衣也能做個體面鬼。晚輩這件是之前土堆幫忙拿的, 這回出發前的新制衣晚輩并未拿, 留給戰士們穿?!?/br> 荀良脫了衣裳用涼水澆在身上, 一邊擰巾子一邊說道:“打完這仗, 該尋個家室了。你看你,衣裳破了都沒個可心人幫你縫?!?/br> 我的可心人可不用動針線, 那手法還不若我熟絡, 韓城心中暗道。 “前幾天接到宮里的信,肆兒有喜了。適才我掐指一算, 到今日應是滿兩月了?!避髁驾p聲說道:“她那心性,也不知有孕后能否安心養胎,別再爬樹翻墻了?!?/br> “您不必擔憂, 肆姑娘做事有分寸。無論多愛玩鬧,正事之時從未搞砸?!?/br> “你又為她說話?!表n城笑道:“你二人打小玩的好,你那眼睛看事準, 到肆兒身上就盲了?!避髁寂牧伺捻n城肩膀。他并不避諱在韓城面前談荀肆,忌諱什么?人這一輩子可不短,哪有過不去的坎兒?肆兒而今又有了身孕,難不成他要一輩子等著? 二人話落進了營帳,韓城對荀良說道:“明日向前推進,您不必去了吧?” “誒?怎能不去?”荀良瞪他一眼:“打仗之時你沒有叔父,戰士沖鋒,將領躲著,像話嗎?” “您也不必事必親躬?!?/br> “此話休要再說,排兵布陣吧!”荀良與韓城排兵布陣。 引歌在隴原城中下了學,看到一個面向溫和的男子站在窗外,見到引歌回首便笑著問:“夫子,跟你打聽個地兒?!?/br> 引歌心中警覺:“何地?” “隴原近日可有京城來的人?” “過往商客,有若干?!?/br> “那您可見過此人?”那男子拿出一幅畫像,在引歌面前緩緩展開。引歌上前一瞧,畫像上的人正是那當鋪的掌柜:“看著眼熟,但又想不起?!?/br> 引歌的回答似是在男子意料之中,他緩緩卷起畫像,而后笑道:“那我再去問問旁人。打擾姑娘了?!?/br> 引歌見他在古街上踱步,不疾不徐,挨家去問。那當鋪也開了有些時日,旁人不了解,成衣鋪孫大娘是了解的??赡悄凶映隽顺梢落?,竟還在街上游蕩,逢人便拿出那個畫軸來,形跡可疑。 于是出了學堂奔韓城府上去,韓城出征前說過,若是碰到可疑人,便去將軍府尋他的人,自有人會處理。引歌到了將軍府,將適才之事細細說了,那人似是也不意外,只點頭道:“知曉了。先生做的對,切勿打草驚蛇?!?/br> 引歌偏頭一想,大致懂了。這是在引蛇出洞了。 轉眼到了深夜,她趴在門口,盯著外面空蕩街巷。那當鋪掌柜的果然又出門來,只是這一次步履匆匆,他經過后片刻,有兩個黑影追了上去。韓城果然安排了人,行軍打仗之人抓細作也講求兵法。引歌這才放心回到屋內,和衣睡去。 韓城的確是在引蛇出洞。是定西和北星送來的信,說小王爺在查京城的事,隱約覺得與隴原有牽連,要他們當心仔細,切勿中了圈套。若在隴原城活動韓城是不怕的,唯獨擔憂那細作混進軍中。是以收到信后即刻收網,卻不成想,還是晚了一步。 次日戰場上,頭頂烈日,腳底生汗。 韓城看到荀良手抬起,遂跟著抬起手,而后手猛的放下,萬馬齊喑,兵刃相接,天昏地暗。荀良殺紅了眼,他的戰馬與他融為一體,在這染血沙場上馳騁!忽而一陣妖風起,那馬仰頭嘶鳴,恰在此時一支箭射向荀良,眼見插/入他脖頸,韓城自馬上飛身而去,那箭射在他手臂上,他噴出一口鮮血,猛的用力將荀良帶下馬,荀良緊抱住他拍他臉:“韓城!” 土堆說時遲那時快,已奔著那箭來方向沖了出去,而那射暗箭之人已倒地斃命。 “叔…”荀良握緊韓城的手:“你命大,別怕?!?/br> 韓城急速喘了幾口氣:“…不干凈,西北衛軍不干凈…不能打了…” 荀良信韓城,這十幾年來,自己陣營從不會有誤箭黑箭,今日這一箭是奔著自己! 他將韓城帶上馬,揮鞭而去! 韓城聽到耳邊風聲呼嘯而過,手臂guntang,麻木涌向四肢百骸,那是毒箭,身體不再屬于自己。若就此死去,倒也清凈,他閉上了眼睛… 他又做夢了。夢中的荀肆撫著腹部,巧笑倩兮:“韓城哥哥,我有身孕啦!韓城哥哥,我很愛他,你要保重?!眽糁械乃魉列Γ骸岸嗪?,他待你好,韓城哥哥便放心了?!笨绍魉赁D眼又哭出聲音,她向來不愛哭,這一哭卻是涕泗橫流:“韓城哥哥,我不想呆在宮里,我透不過氣…” “那你等韓城哥哥去救你,韓城哥哥這就去救你?!?/br> 如你當年救我那般。 這一夢接著一夢,死死生生,往復矣。 直至聽到荀良那句:“韓城!你不能死!”韓城頓時了悟,是要死了呢,解脫了。只是放不下荀肆,那也只能如此了,此生不能護你了肆姑娘,韓城哥哥食言了。韓城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輕,終是天地昏暗,一切匿了聲音。 == 荀肆聽到定西與正紅的低語聲,而后正紅似是十分驚恐憂傷,哽著聲音問道:“什么?這不可能?!?/br> 她的聲音消失了,荀肆坐在床邊,腳傷還未好,有心前去探看一番,無奈剛起身走了幾步又險些摔倒,慌忙朝床榻蹦。而后嬌哼一聲,心道你兩個壞蛋有何事竟是要瞞著我?于是扯著嗓子懶洋洋喊道:“正紅誒,喝水!” 過了許久正紅才進門,她眼睛還紅著,佯裝無事朝荀肆笑道:“要不要用些點心?您早膳用的少,皇上走之前特意叮囑要一個時辰后再讓您少少用上一些?!?/br> “想吃荷花糕?!避魉裂勐湓谡t的眼睛上:“定西欺負你了?適才聽你二人小聲嘀咕,可是有事?” 正紅搖頭:“哪兒能的?是小的家中出事了。哥哥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托人往宮里送了信,想要一些銀兩,奴婢正在為難?!?/br> 倒也說得通。 “在本姑娘身邊還能短你銀子不成?一百兩夠不夠?昨兒與皇上掰手腕贏了一百兩,賞你了?!避魉磷源蚕旅瞿菑堛y票拍到正紅掌心:“拿去拿去?!?/br> “您又做過路財神?!闭t拿著這銀兩,心中覺得對她不起,但她有孕在身,又有傷在身,自然不愿她知情。 “錢財身外物,沒了便找皇上要哇!”荀肆接過正紅遞過來的水啜飲一口,又吃了口荷花糕,覺得舒爽一些。于是對正紅說道:“良貴人和富察婕妤出宮了?” 正紅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荀肆問了話許久她都未答,荀肆見她異樣便拉她衣袖:“你哥哥無性命之憂吧?” 正紅眼淚涌上來,而后搖頭道:“沒有?!?/br> “那就好。適才問你,良貴人和富察婕妤出宮了?” 正紅擦了淚而后點頭:“是,今日住在城外驛站,說是還未想好要去哪兒,興許二人欲先結伴游玩一段時日再各自回鄉?!?/br> “自在了?!避魉聊盍诉@樣一句,而后努力想站起來,正紅忙上前扶著她:“您千萬小心,這會兒可不能摔了?!?/br> “這會兒有什么?那太醫每回把脈都說胎像弱,要我說,根本就是沒懷!許是那老太醫哪根筋搭錯了胡說八道?!?/br> 正紅慌忙捂住她嘴:“祖宗誒,小聲兒點。這話傳到萬歲爺耳中還不得氣死他?自打您有孕,他樂得合不攏嘴,這萬一聽到您這不成體統的話,該以為您又要胡鬧了呢!不可不可?!?/br> 荀肆咯咯笑出聲:“隴原可有其他信?你家人來信說哥哥受傷了,那這一仗打的如何?可贏了?我阿大眼下在哪兒呢?信中說了嗎?” 正紅聽到荀肆又提起,手中一頓,緩聲說道:“您又不是不知曉我家人,腹中沒有半點墨,寫受傷要錢幾個字就能要他們抓耳撓腮許久,哪里還顧得上寫旁的?;仡^奴婢去問問?!?/br> 荀肆哦了聲,直覺不對,但又說不出。但正紅有意瞞她,她也就不再糾纏。只說困了,想睡一會兒,一頭栽倒在皇上,不出片刻便打了呼。 正紅見她睡了,為她蓋好薄被,放下帷幔,又喚了彩月進來打扇子,這才出門去。 荀肆見她出門便坐起身,捂住彩月嘴,輕聲細語道:“噓,你去偷聽一下正紅和定西在說什么?!?/br> 彩月臉一紅,說道:“奴婢…” “你耳朵長,快去!”荀肆推了她一把,過了許久彩月才回來,面色似是有些困惑。 “他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