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點了點頭，又拿起報紙看了起來，皮皮又放下遙控器問我：“老爸，mama呢，她今天怎么比你來的還要遲呀？”

    “mama可能加班吧，待會兒你和老爸先回去，行嗎？”

    “哦?！逼て艘宦?，又看起了電視。

    ……

    我在原地站立了許久，終于說道：“爸，你來廚房一下，我有事告訴你和媽?！?/br>
    老爸有些疑惑的放下報紙，但還是隨我走進了廚房，我又對還在忙碌的老媽說道：“媽，你先停一會兒，我有事情和你說?！?/br>
    老媽不解地問道：“什么事兒非要現在說，還得在廚房里！”

    我內心掙扎著，最后咬著牙說道：“我和清怡離婚了，就在今天?！?/br>
    氣氛瞬間凝結成冰，老爸、老媽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一西，這個玩笑可開不得??！……你怎么就會和清怡離婚了呢？……昨天還好好的??！”老媽帶著一絲期待質疑著。

    “爸媽、我們真的離了……一年多的生活，我們過的都不安逸，所以決定長痛不如短痛！”我低聲說道。

    當我再次確認后，老爸、老媽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兩人的表情都告訴我，他們很心痛，卻都沒有大聲訓斥我，我不知道是因為害怕被在客廳看電視的皮皮聽到，還是他們已經失望的不想再對我說些什么。

    許久老媽拉住我的胳膊說道：“清怡這么好的媳婦，怎么說離就離了??？你告訴媽，還能不能追回來，為了誰你也不能離這個婚的??！”

    第43章 送行陳清怡

    “為了誰你也不能離這婚的??！”我相信這是老媽發自肺腑的話，我卻痛的想哭，為什么我的生活活的如此沒有自我，雖然我早已經認命，可是此刻我仍不能抑制痛楚。

    “你說啊，還能不能追回來？”老媽的情緒愈發的激動。

    我搖頭：“追不回來了，清怡心意已決?！?/br>
    “你追不回來，我去和她說，就算這張老臉不要，我也要把她勸回來！”老媽說著摘掉了圍裙。

    我忍耐著，沉默不語……她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

    老媽將要離去之時，卻被老爸一把給拽了回來：“你不要再逼孩子了，行嗎？他們已經是成年人，離婚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現在去找清怡不是讓她難堪嗎？”

    老媽愣在原地。

    老爸的情緒已經失控，怒言：“你自己想想，如果當初不是我們一逼再逼，左嵐……左嵐她能出車禍嗎？……兒子心里已經夠苦了，這樣血的教訓下，你怎么還這么麻木呢？……你要再這么的麻木不仁，遲早還要逼出事情來！……”

    老媽征在原地許久，看了我許久，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

    我的淚水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我生平第一次嘗到被別人理解的滋味，這一刻我真的太需要這樣的理解，否則我真的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崩潰！

    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待會兒你吃完飯自己先回去，等你想好了怎么告訴皮皮后，再來接他回去?！?/br>
    ……

    我告訴皮皮：剛剛接到陳清怡的電話，她要去外地出差，半個月后才會回來，暫時將他留在爺爺奶奶家住。

    或許是我和陳清怡之前沒有表現出任何離婚的端倪，皮皮根本沒有意識到我是在哄他，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接受了。

    ……

    開著車離開小區，我狂奔在路上，我有太多的情緒需要發泄，我愈發的不懂，今生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為什么我自主不了自己的生活，為什么曾經最崇尚自由的我，卻被戴上了最沉重的枷鎖？

    我已經在跪著生活了，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我？造物者，你為什么要如此變態的魚rou著你毫無反抗能力的子民？

    這個世界上哪里會有什么烏托邦，所謂的烏托邦，不過是讓我這種被魚rou著的凡人活下去的麻痹藥物而已、偏偏我還瘋狂的迷戀，瘋狂的信仰……可笑、可笑！

    ……

    我驅車趕到了那個被我們命名為“燭火下的烏托邦”的天臺，我要去親手拆穿自己杜撰出來的這個謊言。

    再次站在這個天臺上，我出奇的憤怒，恨不能手中有一把鐵錘，然后歇斯底里的摧毀這里的一切。

    事實上，我什么也沒有做，帶著滿腔的怒火，卻靜靜地站在護欄邊，已經跪著生活的我，是拿不起那一把可以擊碎一切泡沫的鐵錘的，我還得忍受……沒有期限的去忍受。

    點上一根煙，轉過身，我不再眺望天臺下面虛妄的世界，卻在地面上發現了許多的煙頭，我不需要辨認，便知道這是安琪經常抽的那個牌子的女士煙，上次的煙頭已經被我清理干凈，現在又有了這么多煙頭，這證明最近她來過，還不止一次，但那又如何？我們早就活在兩個世界中。

    半空中的狂風吹的我站立不穩，沒有來得及彈去的煙灰，隨著風紛紛揚揚，這些紛紛揚揚就好似我繁雜的生活一樣，早已經不在我的控制之中。

    我是一個懦夫，看透了烏托邦的虛妄，卻不敢拆穿，依然期待著它會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給我最后的告慰。

    我掐滅掉手中的煙頭，不愿在這兒逗留，我害怕自己太清晰地看透這里的虛妄，我需要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活著。

    ……

    一個星期后，陳清怡準備好一切，她帶著家人和林希一起來到上海，準備坐上去愛爾蘭的航班，我作為前夫和韓楓他們一起到浦東機場為她送行，這是我們離婚后第一次聚在一起，但相聚卻因為離別。

    送行的過程中，眾人都有些沉默，畢竟陳清怡的離去是因為我們婚姻的破裂。

    葉婳祎向陳清怡感嘆：“沒想到你們還是離了！”

    陳清怡笑了笑，卻多少有些苦澀：“人生不能被預料的事情太多了，我相信，這對彼此來說都是解脫，是嗎，一西？”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事實上我并沒有因為婚姻破裂得到解脫。

    王子感嘆：“你們離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被想象中早了一些，不過離的如此不動聲色，卻是意料之外的，的確可以作為離婚夫婦們的楷?！裁词蔷辰?？你們這就是境界，喜怒不形于色！”

    對于王子這不著調的評價我和陳清怡對視了一眼也沒有表態，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在陳清怡將要離去之時，我對她說道：“在那邊照顧好自己?！?/br>
    陳清怡點了點頭，哽咽道：“你也是，還有一定要照顧好皮皮，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們離婚了，你要告訴他，我是愛他的，在我心里他永遠是我的寶貝兒子……只是今生無緣再做他的mama了！”

    “我懂的?！?/br>
    陳清怡向我張開雙臂，做臨別前的擁抱，我輕輕的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一路順風?！?/br>
    陳清怡松開了我，從包里拿出一個碩大的信封遞給我。

    我并沒有去接，疑惑地問道：“這是什么？”

    陳清怡將信封遞到我手上說道：“這是我為皮皮在上海買的一套房子，一年前就已經買了，信封里面是房產證，還有一張銀行卡，也是給皮皮的，里面有200萬……我知道用這樣物質的東西來表達對皮皮的愛很俗氣，但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沒有其他方式了……我真的很愛、很愛他……！”陳清怡的話沒說完便已泣不成聲。

    我心中一陣酸澀，將信封塞回到陳清怡手上說道：“謝謝你這一年多對皮皮的照顧和愛，但是物質上，我可以給皮皮最好的，這些你還是留著吧，到愛爾蘭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陳清怡又堅決的將信封塞到我手上，道：“我知道你有很強的賺錢能力，但人生總有意外的時候，商業上更是步步荊棘，如果有一天出現意外，這個房子和錢，是留給皮皮保障生活的，千萬不要讓他受苦！”

    我終于不再推辭，為了皮皮，為了讓陳清怡能夠踏實的離開！

    機場的登機提示廣播不斷響起，陳清怡走了很遠，又回頭向我喊道：“張一西，你一定要讓皮皮幸福，還有你自己……”

    “一定會的……你也要幸福，我們都要幸福！”我沖陳清怡揮著手哽咽著喊道。

    陳清怡點了點頭，終于不再回頭……這一刻，她帶著所有過往的痛苦和快樂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第44章 尋找另一個自己

    婚姻是一座城堡，有人在這座城堡里品嘗了新鮮，收獲了寶藏，也有人迷失、掙扎，更有人狼狽逃離，此時我便是那個狼狽逃離的人。

    走出機場，藍天白云中，我看到了直沖云霄的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帶著我們婚姻的破裂和平靜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凝視了天空許久，我以為自己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卻盡是苦澀和失落。

    韓楓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張一西，你的新生活來了，精神點兒……晚上大家陪你一醉方休！”

    眾人附和，道：“那咱們晚上怎么瘋，怎么玩，玩他個通宵，揮霍掉最后這點兒青春?！?/br>
    我拒絕了眾人的好意，只是說道：“你們玩吧，我想靜靜?！?/br>
    ……

    回到南通的夜，我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哪里也不想去，只有自己的屋子里，我不禁自問：為什么我會走到這一步，到底是哪里錯了？我必須要進行深刻的反思，否則我無法完成自救。

    黑暗中，我苦思冥想，可卻反思不出一個結果，因為所有發生的事情都不是我的意愿，我只是一再被動的接受，但無力改變。

    以后的生活我該怎么面對，還像曾經那樣，為了有人照顧皮皮而慌張的找下一任的妻子嗎？

    不會了，我和陳清怡的結果證明，沒有愛情的婚姻終究會枝斷葉散。

    無助中，我想起了道長，想起了他曾經給我批過的命，他說我命格中食傷太多，所以深陷情劫，不能自拔！我忽然想去找他聊聊，希望他可以為我指點迷津。

    ……

    現在道長已經很少在古橋擺攤，沒有很好的運氣很難碰見他，但我仍心存僥幸，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會在。

    驅車趕到古橋，卻讓我失望，道長一如往常，他真的已經很少來古橋了，近半年，我幾乎沒有再碰見過他。

    夜還不算深，我去報刊亭買了一包煙，在河畔邊坐著，哪里都不想去，也忘記了給古橋上的乞丐們散些零錢，此刻我活得甚至不如他們，我的精神正忍受著無盡的煎熬。

    ……

    沒有一絲頭緒的坐了片刻，忽然有雨點落在我的臉上，我無奈的笑了笑，這場雨似乎來的不那么及時，如果是中午在機場離別時，至少可以渲染我糟糕的心情。

    我平躺在草地上，索性讓雨淋個痛快，曾經有個女人對我說過，雨能洗刷掉一切重新來過，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手中抽了一半的煙，忽然吸不動了，原來早已經被雨淋濕，我閉著眼睛將煙頭發泄似的扔進河里，事實上我并不喜自己因為苦悶抽煙的行為。

    不斷瀉落的雨，忽的戛然而止，接著聽到了雨水滴落在雨傘上發出的“噠噠”聲，睜開眼睛，莫寒站在雨中幫我撐著雨傘。

    “你來了？”

    莫寒點了點頭。

    我從草地上坐了起來，又從口袋里摸著煙盒，卻發現煙早已經被雨水打濕，盡管我不喜歡靠抽煙排遣苦悶的自己，但不代表我不需要煙，我懊惱的將潮濕的煙盒扔進了河水里。

    “我幫你去買?！蹦粗移届o地說道。

    “我忍忍，不用了！”

    “有些事是不需要忍的，比如抽煙?！蹦馕渡铋L的對我說道，然后將手中的雨傘遞給了我。

    “傘你撐著?！蔽覍ο蚝优仙献咧哪暗?。

    “你現在比我更需要這把傘?！?/br>
    ……

    片刻之后莫寒買了煙，她的外衣和頭發已經被雨水淋的很濕，她離去的短短幾分鐘內，雨又大了很多。

    “給你煙?！蹦畯耐馓椎目诖飳熌贸鰜磉f給我。

    “謝謝?！?/br>
    我從莫寒的手中接過煙，抽出一根想點燃，卻發現打火機也被雨淋的打不出火，這根煙我注定抽不成。

    “我去買?！蹦徽f了三個字，卻表現了她要讓我抽上煙的決心。

    “真不用！”我拉住了她。

    “如果你想，為什么要忍耐著？”莫寒目光好似要刺透我身體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