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戚白琬死死盯著北歌,眼中神色從驚到怒再到陰鷙。 待她回神,冷笑開口:“來人啊,給本宮把這個出逃通敵的賤人抓起來?!?/br> *** 裴綽帶兵一路趕往前線與連祁所在的大軍匯合。 裴綽趕到時,連祁正坐在營帳中與幾位將領商討下一步的突圍方案。他見出現在營中的裴綽不由一愣,連忙起身大步走到裴綽身前,詫異道:“裴大人您…您怎么來了?” 連祁還謹記著蕭放有令,命裴綽恪守在洛陽,不許離開。 裴綽看著連祁面上青黑的胡茬,他眼底的疲倦如何也藏不住,蕭放被圍困的這些天里,軍中上下,所有事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裴綽抬手拍了拍連祁的肩:“連將軍,我有話要單獨與你說?!?/br> 連祁先是意外,緊接著回過神,命營帳中的其他幾位將軍先離開。 營帳中所有人退下后,裴綽先是走到門前窗前檢查一番,確定無人停留,才又回到案前,他想愣在原地不解的連祁招手:“我給你看樣東西?!?/br> 連祁走上前,見被裴綽從懷中拿出,平鋪在案上的圣旨一驚。 “這…這是?” “這是陛下親筆寫的,有了這道圣旨,便可證明親衛軍并非是受陛下派遣,而是靈后私下cao控?!?/br> “親衛軍是先帝留給陛下的,直屬于陛下,有了這道圣旨,我們便可不費兵卒讓親衛軍撤退?!迸峋b說完,見連祁還愣著,他先是將圣旨收卷好。 “這道圣旨是陛下派人送來的?”連祁話剛出口便察覺不妥,靈后現在于皇宮中可謂只手遮天,怎么能允許小皇帝將這種不利于她的圣旨,送到她的敵人手里。 “這是郡主進宮勸陛下寫的?!迸峋b直言,接著又道:“我出發前,長安那邊傳來消息…郡主被靈后發現關起來了?!?/br> 連祁原本吃驚,待聽了此話,更是大驚。 “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裴綽將北歌進宮的原委簡單陳述一遍,接著道:“現在再說什么也晚了,好在郡主將圣旨送了出來,當務之急,我們唯有救出侯爺,才能更快救下郡主?!?/br> 這等道理,連祁自是明白。 只是,他同樣清楚,靈后是怎樣的人,對北歌又是有怎樣的敵意。 裴綽看出了連祁的擔憂,他嘆了一聲:“我出發前,戚修賢也回了長安,只盼他能幫上郡主?!?/br> 時間緊迫,現在危險的不僅是侯爺,還有北歌甚至還有從中幫忙的戚修賢。每耽擱一刻,這三人就更危險一分。 營帳內的燭燈燃了一夜。 裴綽和連祁徹夜未眠,商討著如何利用這道圣旨,解救出蕭放的方案。 最后,裴綽決定出,最快速最有效的法子,他親自去面見敵軍首領。這道圣旨太重要,裴綽除了自己去,誰也信不過。 而這道圣旨能否起作用,就看親衛軍的首領到底是何立場。他雖是先帝留下的親信,但時久天長,人心難測,他若還效忠于幼帝便萬事順利,他若生了異心,只怕拿圣旨前去的人很難保全。 “…還是我去吧?!边B祁糾結再三,開口說道:“若有意外,我興許還能自保?!?/br> 裴綽聽了一笑:“連將軍這是看不起裴某?”他接著搖頭:“此事不用再議,我意已決?!?/br> 只身入敵軍,說什么自保不過是托詞,裴綽知道,連祁無非是不想他去冒險罷了,可成與敗,生與死,也不過是一種可能。 連他曾經最瞧不上的那女人,都敢冒死入宮去求來這一道圣旨,一直自詡蕭放最好兄弟的他,這種時候,有什么、憑什么不敢。 “你肩上是千軍萬馬,若沒有你,接下來的仗如何打?我肩上,也不過這一身衣裳,我會盡全力,若不成,侯爺與郡主就都要靠你們了?!迸峋b說完,將圣旨貼身收好,他又拍了拍連祁的肩膀,像是替他緊繃的身子放松般:“別愣著了,替我備車馬吧?!?/br> “現在?”連祁看著裴綽眼底的青黑,他連日趕來,只怕路上沒時間休息,來后更是一刻也不停。 “我還頂得住,時間等不得?!?/br> 連祁將貼身的軟甲脫下來,要給裴綽穿上,卻被裴綽抬手拒絕了。 “這么好的軟甲你還是留著戰場用,別浪費了?!迸峋b笑著說罷,登上了營門前的馬車,一路出了軍營,朝敵軍方向而去。 *** 昏暗的牢房,處處透著難聞的血腥。 北歌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識的,也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有身上火辣辣的疼,時刻提醒著她方受過的刑。 “還不招嗎?” 眼前皆是模糊,聽覺反而更清晰起來,北歌聽到不遠處,那道令她憎恨的聲音。 戚白琬眼瞧著北歌衣服上浸出的一道道血印,手拿著帕子掩在鼻下,似有嫌惡擰了擰眉。 “本宮聽宮人說,是戚修賢將你帶到宮中來的,說說,你們究竟是何關系?你進宮又在盤算著什么?先前宮中的刺客,是不是你的同黨?” 北歌被綁在十字木樁上,手腳皆是懸空,周身毫無著力處,讓她頗感疲乏。 她不愿去看眼前的戚白琬,垂著眸,對她所有的詢問皆回以沉默。 戚白琬耐心的等了等,見北歌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由心底慪火,喝道:“接著打!” 牢房中再次響起長鞭劃破空氣的凜冽聲和女子一聲低過一聲的悶哼。 戚白琬側頭吩咐左右:“去府上將戚修賢那逆子給本宮帶過來。本宮倒要看看,他此番是想作什么死?!?/br> 下人得了吩咐,連忙退下去尋戚修賢。 陳尚宮一直立在戚白琬身側,她目光沉沉的落在不遠處,正在受刑的北歌,一言不發。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也不見北歌有松口的跡象,戚白琬怕她又暈了還要浪費時間,抬了抬手。 陳尚宮見了,替她喊道:“停!” 戚白琬放下手中的茶盞,從特地由上陽宮中搬來的椅子上起身,她一步一步走向北歌,在她身前站立。 戚白琬低眸俯視北歌垂下的頭,抬手掐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抬起頭來。 還是那張讓長安無數女人嫉妒的臉蛋,真好看啊,好看的讓她忍不住想要毀掉。 戚白琬掐在北歌下巴上的手格外用力,她精心修剪的長長指甲,深深陷入北歌嫩白柔軟的肌膚中,掐出一道紅印來。 “還不肯招嗎?信不信本宮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開口?”戚白琬盯視著北歌,卻對不上她的目光,戚白琬如今在宮中唯吾獨尊管了,幾乎無人敢這般無視她,她看著北歌的態度,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好一直這般嘴硬下去,讓本宮瞧瞧是你的嘴硬還是這滿室的刑具硬?!逼莅诅砷_北歌,從陳尚宮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血跡。 被戚白琬派去尋找戚修賢的宮人很快回來,稟告道:“太后,戚大公子不在府上?!?/br> 等候的戚白琬面色更難看起來,她冷聲問了句:“驚動中書令了嗎?” “按照您的吩咐…中書令還不知此事?!?/br> 戚白琬指尖揉了揉太陽xue:“別驚動中書令,你多帶些人,再給本宮去尋那逆子,他還能離了長安不成?!?/br> 北歌聞言,一直垂著的眼睫不由動了動,卻仍沒有抬頭。 這次,只怕要連累戚修賢了,他最好能收到長安這邊的消息,先留在洛陽不要回來。 宮人得了令,再次退下。 戚白琬心上煩躁的很,她抬眸看了看刑架上,半死不活的北歌,對一側的陳尚宮道:“給本宮拿把刀來?!?/br> 陳尚宮聞言一怔,片刻未動。 戚白琬不由蹙眉,轉頭看去:“愣著做什么?!?/br> 戚白琬自然不會碰刑訊室內那些她看著骯臟無比的刑具,陳尚宮回過神,帶了名侍女朝上陽宮去。 陳尚宮來往上陽宮與刑室的時間,超出了靈后的耐心,待她將靈后一直放在枕下的匕首拿來時,靈后已格外的不耐煩。 “你今兒是怎么回事,做事磨磨蹭蹭?!?/br> 陳尚宮連忙認罪:“奴婢知錯?!?/br> 戚白琬無心再理陳尚宮,她手上握著,由國中最有名的兵器鑄造大師為她量身打造的防身匕首,她慢慢將匕首出鞘,打量著鋒利刀光,揚了揚眸,饒有興致的朝北歌走過去。 戚白琬手拿著刀柄,用冰冷的刀身抬起北歌的下巴,她瞧見她下巴上的血印,不由輕笑道:“呦,本宮不過掐了一下,這便受傷了?!彼f著用刀身拍了拍北歌的側臉:“你說這里若是被劃上一刀是不是會更嚴重?” 北歌聞言,眼睫動了動,她抬起眸冷冷的看著戚白琬。 戚白琬嬌笑一聲:“終于有反應了,怪不得在你身上抽了那么多鞭子都沒有動靜,原來你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容貌呀?!?/br> “也是呀,這么好看的臉蛋,你怎會不在意呢?你不就是憑著這個,將北侯與南齊皇帝迷得團團轉嗎?”戚白琬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態,她對北歌這張臉的厭惡甚至大過對她本身,她今年聽過最不可思議的笑話,竟是北歌甩了蕭放,轉投南齊皇帝的懷抱。 她當時坐在宮中,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自己苦苦求而不得的男人,在她那里,竟沒有絲毫的珍惜。 還聽說她將兵力部署圖透露給了靺鞨人,害得蕭放在幽北受了重創,她不知自己該不該感謝北歌,讓她有了更多的機會收復幽北,讓蕭放乖乖歸京。 “招不招!”戚白琬眸底冷暗,聲音陡然變冷,她手握著匕首,深深刺入北歌懸起的手臂:“為什么進宮,與戚修賢是什么關系,刺客是不是你的同黨?”她緊盯北歌,連續的逼問。 手臂上新來的疼痛,讓人生理上不住的顫抖,不過片刻,北歌額上已皆是冷汗,她看著眼前靈后略發猙獰的面孔,唇角艱難扯出一抹弧度。 早在進宮前,她就已做好準備,她心知戚白琬絕不會放過她,她殺不了戚白琬,卻同樣可以不如她的愿。 戚白琬看著北歌面上的笑,被她這般模樣氣的顫抖,她原以為北歌會被嚇的失色,可她現下竟是對著她笑!戚白琬拔出手上的刀,再次用力扎入北歌肩膀:“說不說!說不說!” 陳尚宮立在戚白琬的身后,目色深深的看著她瘋狂的舉動,保持沉默。 戚白琬被北歌的沉默徹底激怒,嫉妒與抱負的心態一瞬涌上,鋒利的刀劃過空中,銀色的刀光晃了眾人的眼,有鮮紅血滴迸濺在刀身之上。 戚白琬手握著匕首,喘著粗氣,面目接近猙獰的盯著北歌側臉上,那道長長的流血不止的劃痕。 陳尚宮神色微變,腳下下意識向前移了一步。 戚白琬再次舉起匕首,待要落下時,牢房外忽然跑入一個宮人,跪地稟報:“太后,前線急報?!?/br> 陳尚宮方張開的口,慢慢合上。 戚白琬手上的動作一頓,她盯視北歌片刻,丟了手中的匕首,大步朝牢房外走去。 陳尚宮在原處停留片刻,俯身拾起靈后丟下的匕首,她望了望北歌,最終一言未發,離開了。 陳尚宮隨著靈后走出牢房,仰頭看去,皇宮的天是一片霧藍的陰霾。 她手中捧著的那把匕首,沾滿了血腥,她捧了一路,雙手在輕輕顫抖著,她時不時仰頭看向戚白琬的背影,眼眸很深很深。 作者有話要說:等二更 第100章 第 100 章 裴綽獨身趕至敵方軍營前, 守營見到來人,手中的長矛指向裴綽,大喝:“來著何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