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北歌與戚修賢分別后,抄僻靜小路回到天子寢殿, 她從大殿南院門入內, 一路上有幸沒碰到人, 悄悄回了房中。 為了避人耳目,蕭啟年在后殿賜了她獨間居住, 這些天來她也只選擇在夜里值夜時才出門,蕭啟年宮中見過她的宮女可謂極少。 現在出了刺客之事,靈后下令嚴查各宮,宮人們可謂人人自危,自更少有人會留意到她。蕭啟年也清楚她身份的特殊, 白日里從不會來尋她, 似乎也不會提起她, 只有宮人都退下時, 才會跑來黏著她, 在蕭啟年這里,北歌倒不擔心自己會暴露。 反正當下出不了宮, 能選的也只有躲, 北歌決定在戚修賢回宮前,能不出房門就不出,等夜里讓蕭啟年替她尋些干糧, 存起來,她先將這幾日熬過去。 北歌盤算好,回到房中, 將屋門和窗后關好,從內上了鎖。 *** 混入宮中的刺客就像是冰山的一角,將往日沉寂若死海的皇宮驚起層層浪來。 身在中宮的靈后更像是海面上巨大的游船,被直面而來的冰山嚇的夜夜驚悸。陳尚宮見夜夜不得好眠的靈后,心知若不將宮中掘地三尺,她絕不會輕易罷休此事。 靈后先命皇宮禁軍搜查了西六宮和冷宮,并未發現有可疑的身影,便將目光放在了東六宮。 禁軍首領每日上午下午兩次前來向靈后稟報搜查的結果。 靈后午睡起身,禁軍首領趙信已經在上陽宮外等候,陳尚宮服侍靈后起身后,將趙信請入宮內。 隔著層層珠簾,靈后坐在妝奩前對鏡試用內務局新送來的白玉粉,趙信單膝跪在簾外,將上午的搜查情況細細稟告。 “太后…微臣愚鈍,有一事還想請您賜教?!?/br> 靈后聞聲揚了揚眉,目光仍放在手上擺弄著的白玉粉上,細細的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問了句:“何事???” “…微臣拙見,如今刺客也許還混跡皇宮中,要不要多派些侍衛保護陛下……”趙信一邊說著,一邊不由抬眼打量靈后的反應。 他聲音落下,上陽宮內不由陷入了片刻沉寂。 趙信見靈后一時不語,緊張起來,單膝跪地久了,整個身子不由開始發僵。 許久,才聽靈后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趙大人如此說…是覺得本宮對陛下的保護還不夠上心嗎?” “微臣不敢!”趙信連忙拱手垂頭答道,慌忙解釋:“臣…臣只是怕那刺客歹毒……若是傷到陛下龍體,太后娘娘一定憂心難安,臣只想多為娘娘排憂解難?!?/br> 靈后從妝奩上拿起一支丹鳳金釵在鬢側比量一番,似乎并不十分滿意,又尋了一支更貴重華麗的步搖試了試。 趙信已急得滿頭大汗,他不由抬頭向一旁的陳尚宮求助。 陳尚宮看了看靈后的臉色,向趙信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進言。 “自然…宮中禁軍一切還是以娘娘安危為首要…娘娘為國事cao心勞力,這天下缺了誰也不能少了娘娘?!壁w信話音落下,眉梢正有一滴汗珠隨著滾落。 靈后手中釵子換了無數,最后還是取了鳳冠,親自帶上頭頂,她微微側身垂眸看著趙信一會,朱唇有了一絲笑意:“趙大人起來吧,你的忠心本宮是知道的?!?/br> “謝…謝太后娘娘?!壁w信身子略有笨重的從地上慢慢站起。 “還有哪些宮殿沒有搜查了?” “回太后…除了陛下的寢殿,其他把部分殿宇都已經搜查過了?!?/br> “竟一無所獲?”靈后聲音更尖細了幾分。 “臣等懷疑…刺客當夜趁亂溜出皇宮也不是沒有可能?!?/br> 靈后冷笑一聲:“刺客溜沒溜出宮,本宮不知道,只是本宮得提醒你們,再出現一次這樣的事,若不能將刺客就地正法,那不是本宮死就是你死?!?/br> 趙信稍有緩和的心再次緊繃起來,他拱手垂頭:“是?!?/br> “行了,”靈后抬起手,欲從妝奩前起身,陳尚宮連忙上前扶住靈后的手臂,扶著她從珠簾后走出來,靈后狹長的鳳目從趙信面上劃過:“陪本宮去看看陛下?!?/br> 趙信會意,他跟在靈后身后,看她的背影,不由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把額上的汗。 靈后攜著趙信前去看望蕭啟年,無非是讓趙信著重搜查一下蕭啟年的寢宮。 現下前線戰事不明朗,朝中蠢蠢欲動的大臣不少,戚家雖然勢大,可總有些沒有眼見的老古董,處處維護蕭啟年的權威,揪著她的錯。 皇帝又如何,天子又怎樣,還不是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 她能讓蕭啟年當皇帝也能讓別人當皇帝,總歸是要個聽話的,不過戚白琬尚算慶幸,她一手教大的兒子還算乖巧聽話。 但她同樣頭疼,蕭啟年聽話有余也有現在年齡小的緣故,不知長大后會不會被那些庸人給教唆了,與她對著干。 戚白琬心里忌憚著此事,與兄長商議過后,決定多讓蕭啟年讀些道家的書理,無為長大就好。 戚白琬帶著趙信至天子寢宮。 她命趙信帶著禁衛軍在外搜查,自己攜著陳尚宮入了殿內。 靈后走進去時,蕭啟年正坐在書案前練字,他貼身的大宮女正在替他研磨。 戚白琬眼見此景,不由瞇了瞇美目,她走上前,才驚動書案前的二人,大宮女連忙上前請安。 蕭啟年見靈后來,一下子咧嘴笑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筆,舉起自己剛寫的字給靈后看。 “母后您瞧,我寫的好嗎?” 靈后接過紙,垂眸盯著上面大大的‘德’字半晌,抬起頭看向笑得開心的蕭啟年,扯了扯唇角:“幾日沒來看你,母后都不知啟年可以寫這么難的字了,還得這樣的好,平日里沒少用功吧?是誰教你寫的?”靈后說著,眼神不由暗暗移到一旁的大宮女身上,帶著冷意。 大宮女察覺到靈后的目光,連忙惶恐的低下頭。 蕭啟年望著靈后,小小的人,一雙大眼眸格外亮,他笑著:“沒人教孩兒,是孩兒自己看書學的?!?/br> “是哪本書???”靈后放下紙張。 蕭啟年聞言跑到一旁的書架上,墊腳抽下一本書來,又跑回來遞給靈后。 “兒子見上面言:君子尚德,尚德樹恩,平治天下。只是兒子不明白,這個‘德’,究竟是何意?!?/br> 靈后盯著身前蕭啟年,靜聽他的話,接著面上勾起一抹笑來,她抬手摸了摸蕭啟年的頭:“你現在還小,不必懂這些,趙信隨著母后一起來的,一會教他教你怎么玩彈弓,你不是最喜歡母后送給你的新彈弓嗎?” 蕭啟年聞言,與靈后對視片刻,最后笑開來:“趙大人來啦?兒子這就去找他!”他說罷,小腦袋從靈后手掌下移開,跑到殿外去。 靈后半轉身回頭看著蕭啟年的身影跑出殿外,目光再收回來時,眼底已經陰沉一片。 留在殿內的大宮女,戰戰栗栗的立在一側,不敢抬頭。 靈后向殿中主位處走,留下低冷的聲音:“你隨本宮過來?!?/br> 大宮女垂著頭,小聲答是,不得已隨在靈后身后。 靈后在主位上坐定后,低眸看著立在堂下的大宮女,神色不善:“你可知罪?!?/br> 大宮女自知今日自己倒了霉,連忙跪地:“太后恕罪…陛下最近也不知怎得頗愛練字,奴婢也不知何故,原以為是您布下的功課?!?/br> 靈后聞言冷冷問道:“不是你自作主張教陛下做的?” “太后明鑒,奴婢怎敢不自量力教導陛下呢…奴婢見識短淺,也只會做些照顧陛下起居之事,斷然不敢當陛下的老師啊?!?/br> 靈后看著跪地的大宮女沉默,心中思量,這個宮女是她親自挑的,家世背景簡單清白,區區一個村丫頭,細心能干卻不是個有見識的。這也是她將這個宮女調到蕭啟年身邊的原因,此前的幾年來,此人一直中規中矩,小心老實,也不像是藏著野心的人物。 戚白琬上下打量地下的宮女。 “那…陛下近來可接觸了什么別的人?” 宮女聞言,先送了半口氣,面上不敢表露,依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回太后…陛下這幾日沒見什么外人,一直留在宮里,若說除了奴婢等人,也只是前一陣子戚大公子進宮一次,您也見到了?!?/br> 戚修賢? 戚白琬想著,已下意識的輕搖頭,他更是個酒囊飯袋,煙花柳相里混的貨色。 “再仔細想想沒旁的人了嗎?” 大宮女聞聲仔細努力回憶著,一時也想不起的樣子。 陳尚宮一直沉默立在一側,見此,不由緩聲開口:“太后,陛下年紀小,孩子總是有好奇心重的時候,或許陛下只是一時興起呢?” 靈后倚在主位上,聞言輕瞇了瞇眸,未語。 她自己的兒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年紀小才是貪玩的時候,若沒人規矩著,指不定跑哪處去撒歡了,更別說端端正正的坐那練字。 靈后將目光移到大宮女身上:“想起來了嗎?” 大宮女被靈后的連連追問,問的慌張,她張口支吾半晌,突然腦海中一閃,憶起什么:“奴婢記得那日戚大公子進宮時帶了名侍女,生得很是美貌,陛下喜歡就留下了…只是奴婢白日里侍奉陛下卻很少能見到她…不知是陛下忘了還是……” 靈后聞言,鳳目一瞬瞪起:“人呢?” “該是在后殿?!?/br> 靈后似是拍案而起,攜著陳尚宮:“戚修賢怕是活膩歪了,以為是哥哥的獨子就敢在本宮這里為所欲為,他自己是那沒骨頭的貨色就罷了,竟敢背著本宮往啟年的宮里送美人?本宮說啟年最近怎么古怪,就是讓那些狐媚子教唆的?!?/br> “你給本宮帶路,本宮瞧瞧究竟那賤人有多美,啟年才多大,值得戚修賢那混人巴不得的往陛下宮中送?!?/br> 作者有話要說:蕭放:本侯知道了,本侯就是個工具人。(微笑) 裴綽:要不是有孟靜婉,我有充分理由懷疑我才是男主。 白寒之:要不是我一介白衣,我基本認為我和溫之才是主角。 連祁:要不是郡主不喜歡我,其實我也可以是男主。 賀穆:附議樓上,我和男主之間只差個歌兒的心。(痛哭) 我:要不是……好吧,爭取明天把侯爺放出來。(狗頭) 感謝在2020-08-05 23:53:26~2020-08-11 23:36: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桶木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9章 第 99 章 靈后似是拍案而起, 攜著陳尚宮:“戚修賢怕是活膩歪了,以為是哥哥的獨子就敢在本宮這里為所欲為,他自己是那沒骨頭的貨色就罷了, 竟敢背著本宮往啟年的宮里送美人?本宮說啟年最近怎么古怪,就是讓那些狐媚子教唆的?!?/br> “你給本宮帶路, 本宮瞧瞧究竟那賤人有多美, 啟年才多大, 值得戚修賢那混人巴不得的往陛下宮中送?!?/br> *** 北歌回到房間后,鎖上門窗, 她從蕭啟年的書架上借了一本書,照往日一般看書打發時間。 按照蕭啟年現在的年紀,早該讀些四書一類,可惜他的書架上幾乎沒有此類或是涉及儒學的書卷,她倒是尋到了幾卷雕刻精美的道德經。 北歌倚在窗下, 借著從窗紙與窗間縫隙透來的日光翻閱手中的書卷, 只是今日不知怎得, 心上沒由得生了些煩亂。 北歌合上書, 靜聽屋外的動靜, 只聞幾聲清晰的鳥鳴。 心上毫無緣由的壓迫感愈來愈強,北歌從窗下起身, 在房內踱步片刻, 緩步走到門前,抽掉鎖,輕輕打開門。 強烈的日光從一寸一寸開合的房門照入, 地面上的光暈漸漸拉長,屋外海棠樹上鳥鳴清脆,北歌立在門前, 周身落滿細碎的光亮,她感受著日光照在面上的溫暖,望著屋外站著的一行來人,原本砰砰的心跳,反而在此刻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