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蕭放平平扯了扯嘴角,他側頭看金光微閃的湖面:“終歸是你欠她的,活該…受罪?!?/br> 裴綽聞言倒不生氣,應和著重重嘆了口氣:“是啊是啊,我活該?!?/br> 裴綽不欲談自己的亂事,將話題轉到蕭放身上:“雖說此番你本就打算歸京,但你可想過戚老太婆愿不愿放你再回去,她忌憚你手上的兵權可不是一日兩日,同樣,惦記你這個人也不是一日兩日?!?/br> 戚白琬算起來同蕭放和裴綽是同輩人,只是她早早嫁入皇室,生下幼帝,碰巧先帝是蕭放的叔叔,她早已是嬸子輩的人,偏偏認不清現實。裴綽又嘴毒,嘲諷起別人來一向是毫無留情,更何況是他一早便瞧不上的戚白琬。 裴綽說著似乎想起什么,嘿嘿一笑:“你方才進宮,她可有對你做些什么?” 蕭放冷眸掃了裴綽一眼:“我預計歸京之前,靺鞨內部生亂,其粟末靺鞨部首領之弟小祚榮欲謀反,小祚榮嗜血好戰,他若謀反成功,想來繼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舉兵南下,向我討要河套之地。兵臨北境,靈后想不想放,也由不得她?!?/br> “可那小祚榮要是沒成功,你豈不是要困在長安?” “我從幽北啟程前一日,派去靺鞨的人傳回消息,小祚榮應我所料,夜殺兄長,篡得了王位,已經密謀調兵遣將,要南下打我個措手不及?!笔挿判α诵Γ骸拔抑炼嘣僭陂L安留十日,北境的戰事應該就傳回來了。屆時即便靈后不放我,我另一隊有精兵暗暗布置在城外,何時想走,她又豈能困住我?!?/br> 裴綽聞言聳了聳肩:“知道了知道了,我又瞎cao蕭大侯爺的閑心,這天上地下哪能困住您呢?”裴綽自問自答:“溫柔鄉?且還得是教坊司出來的溫柔鄉?” 蕭放皺了皺眉,眸底的冷色多了幾分真:“我提醒你,不要在和安面前提教坊司?!?/br> “事實嘛,還不讓我說?她在教坊司勾引你的事,我遠在嶺南也是略知一二的。原以為她碰上了木頭,還如來勾引我,我可是懂得憐香惜玉的,”裴綽哼哼兩聲:“沒想到…還真是好功夫,將我們長安五公子中唯一的雛兒拿下了?!?/br> 蕭放對裴綽口中長安五公子的稱號,一直不大知曉來源,很早前,聽裴綽介紹過,好像說是女眷們的私宴上,按照長安城中未婚的世家公子的皮相排名的,因裴綽位居榜首,蕭放居次,所以這長安五公子的名號被裴綽時常掛在嘴邊炫耀夸口。 蕭放一向無視這些毫無意義的排名,更何況是這種靠皮相排出來的名詞。只是他在意,裴綽愈發放肆的言論,蕭放看著裴綽,淡淡開口:“前陣子,我命手下揍了何錚?!?/br> 裴綽眉毛一挑:“為何?” “他說了不該說的,當著我的面,嘲辱和安曾身在教坊司?!?/br> 裴綽聞言下意識的捂住臉,口上卻說:“打得好!我早早看他不順眼!” 蕭放看著裴綽的反應,輕輕嗤笑,接著他似乎不解:“和安得罪過你?你對她一向頗有偏見?!?/br> 裴綽聽了咂了咂嘴:“我一向喜歡聰明人,她?罷了。早兩年,還大言不慚的說什么非程元澤那慫貨不嫁…如今倒還是聰明一回,知道尋你當靠山?!?/br> 裴綽話落,眼見蕭放神色漸漸不好看,連忙轉了個彎:“現在終歸是你的人,我看她算是嫂子的份上,以后見面說些好聽的?!?/br> 蕭放不想再聽裴綽這張毒嘴聒噪,命他劃船靠岸,他將此番歸京后的計劃交待給裴綽,命他在離京前務必辦妥。 裴綽聞言道是,他眼見蕭放下船上了岸離開,自己又在小船上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下船從大慈恩寺離開。歸京前,名醫囑托,要他在京中的藥館尋幾味嶺南那窮地方沒有的藥材,給他家里養得祖宗續命。 裴綽暗罵一聲,忍住抽自己一巴掌的沖動,也罷,都是他造的孽,這輩子還不清還得搭上下輩子。 蕭放回侯府后,便一直閉門不出,靈后曾派人召他入宮幾次,都被蕭放謊稱病推了。 * 文棟在蕭放離開前,早早聽從蕭放安排,調兵部署北境,提前防御靺鞨。果如蕭放所料,靺鞨前日趁夜偷襲,雙方戰事再次打響。文棟著人快馬加鞭,將北疆戰時的消息傳回京中。 自蕭放離京至今已近一月之久,北歌一直聽從蕭放的話,乖乖留在軍營,很少踏出帥帳。只是前幾日,漓江上的工程出了些問題,有百工看不懂圖紙上所繪,白寒之只得派人前來軍營請她前來看看。 北歌前去青荷山莊,將圖紙上的詳細向幾位百工講解一番,又重新標注一遍,再拿給百工們看,大家便懂了。 從南齊來的一位百工,對北歌圖紙上所繪的某處存了疑,想要改動。北歌看過那南齊百工的方案,的確比她設計的更要省時省力幾分,便對拿到圖紙來詢問的白寒之笑了笑:“百工們自然比我懂得多,經驗更是豐富。他們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是尋常事,往后若有改動,不必事事來征詢我的同意,我設計這圖紙,原也不過是想盡些綿薄之力?!?/br> 白寒之聞言,笑著說知曉了,隨后他對北歌道:“侯爺如今也不在軍營,您既上山來,便留在在下這住上幾日,正巧溫之前陣子也被我接回山莊療養,郡主曾經不是說想要學釀酒?我讓溫之前來拜訪您?!?/br> 北歌從前想學釀酒,是以為蕭放愛極了那間酒肆的口味,可現在她才知道,蕭放愛的并非是酒……她將手藝學來又有何用,東施效顰罷了。 北歌正要開口回絕,又聽白寒之說:“也是在下怕工程上再出些什么問題,還得勞煩郡主再上山前來折騰一番?!?/br> 北歌聞言,心上一嘆,她委婉回絕讓白溫之前來拜訪她之事:“我原也一時意起,不好打擾溫之姑娘?!?/br> 白寒之聞言只笑了笑,隨后俯身告退。 北歌來到青荷山莊后,住在蕭放從前常住的云楓閣。不知道她白日里是不是說的太過委婉,傍晚時分,白溫之帶著兩個侍女來了閣前求見。 人都來了,北歌自然沒有避而不見之理,更何況是住在人家府上,北歌只得硬著頭皮,親自出門去迎白溫之。 白溫之身穿一襲素白色抹胸襦裙,外裳同是素白色,只是衣袖處繡了幾片竹葉,在落日余暉下,鍍了層隱隱的光。 她氣色瞧著尚好,雪膚兩頰隱隱透紅,清雅之中帶了些溫柔。 白溫之看著屋內迎出來的北歌,連忙上前,率先俯身行禮。 北歌見了,連忙回禮。 “民女早聞郡主仙姿,那日在酒肆中匆匆一見,是民女眼拙,竟不知是郡主大駕,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郡主見諒?!卑诇刂崛衢_口,她說罷,就要對著北歌再次俯身:“溫之今日是特來向郡主賠罪的?!?/br> 北歌連忙上前一步,將白溫之扶?。骸鞍坠媚?,你言重了,且我早不是什么郡主…更受不起你的大禮?!?/br> 白溫之聽了,也不強求賠罪,順著北歌的力道起身,她抬頭對上北歌的眉眼:“是民女唐突,還請…您莫怪?!?/br> 如此近距離看白溫之的容顏,北歌不禁暗自驚嘆,果然是個冷中帶嬌,我見猶憐的美人,她若是個男人,必然也會動心。 白溫之近看北歌的眉眼,心跳不由加快幾分,她早聽兄長說侯爺極寵和安郡主,她曾以為蕭放那樣冷性的人,大概不會有入眼的女子。如今仔細見到北歌,才知到底是她這邊地之人,見識短淺。 北歌扶白溫之起身,聽她所言,笑了笑:“怎會怪你,只是原不想因我一時興起麻煩你跑一趟?!?/br> “不麻煩的,”白溫之連忙開口:“您瞧得上溫之的手藝,是溫之的榮幸?!卑诇刂f著,讓身后捧著器皿的侍女將東西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妾帶了些新釀的果酒,想著您或是會喜歡,不如您先嘗嘗妾的手藝?” 誠言講,北歌有些意外白溫之的熱情,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白溫之這樣謙和有禮的,北歌自同樣微笑回應。 北歌品了白溫之釀的酒,味道果然驚艷,不遜于她記憶中乳母的手藝。 白溫之同北歌坐在石桌前小酌,她聽了北歌的夸贊,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妾聽兄長說,您精通機關之術,將許多百工難住的問題,都是您想出辦法解決的。妾這些微末手藝,不敢當您的贊賞?!?/br> “白姑娘謙虛了,不瞞姑娘,我曾經也隨乳母學過釀酒,只是釀出來的酒水,不及白姑娘十分之一?!?/br> 白溫之聽聞北歌也學過釀酒,捧著酒杯的指尖微緊,有些緊張,連說自己釀的果酒是要在北歌面前獻丑了。 北歌同白溫之坐了一會,大都是客氣的一問一答,天氣稍微晚時,白溫之便起身告退,約好明日的時辰,來同北歌切磋請教手藝。 說起請教,大概白溫之是覺得北歌謙虛。但北歌最清楚自己的手藝是何水平,只是今日見過白溫之,見她是個如此溫柔知禮的人兒,不好當面拂她的面子,只好答應下來。 白溫之走后,北歌坐在庭院內,將殘剩下的果酒喝下,起身獨自回了云楓閣。 北歌酒量一向不好,即便是果酒,她貪喝了幾杯,如今也發醉。 蕭放因她牽累已歸京近一月之久,期間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靈后又是哪樣恨她,她害怕,靈后會因為她的原因,遷怒蕭放。 北歌忽覺心中愧疚,尤其是見過白溫之那樣干凈清純的女子后。 她本不愛蕭放,于蕭放不過是兩兩利用的關系。 難得白溫之是個如此好的姑娘,他二人若是兩情相悅,她大概也做不到夾在中間,做那不識趣的人。 * 白溫之回房沒多久,就有下人來傳,說晚上的藥浴備好了。 “知道了?!卑诇刂诜績然貞?,她先在妝臺前將鬢間的幾支素凈玉釵抽下,綰起的長發順著她的美背松散落下。隨后帶了名侍女出了房門,前往溫泉處。 白溫之每日早晚要各泡一次溫泉,自她搬出山莊住后,每年冬季來臨前,白寒之都會接她回來調養身子,調養一冬,待過了年,到春末天氣回暖時,才肯放她回酒肆。 白溫之身上的寒癥是天生娘胎中帶的,及笄來了癸水后,請大夫診脈。大夫要白溫之好好調養,否則日后很難受孕。白寒之聽到過此事后,便在心中落下了結,從前是喝湯藥調理,但喝了兩年不見有多大起色,后來聽說每日泡溫泉可抵體內寒氣,便精修了山莊上的天然溫泉,將其擴大,冬日里只許白溫之一人泡用。 白溫之走到溫泉前時,天色已晚,溫泉兩側的地上放了兩盞的黃紙燈籠,天上的月很遠,燈籠的光暈很亮。 白溫之由侍女服侍寬了衣,慢慢探入溫泉水中,溫泉中放了數個藥草包。侍女跪坐在岸上,拿著葫蘆水瓢舀起溫水輕輕澆淋在白溫之細膩的肩頭。 方才喝了些酒,如今被溫泉泛起的熱氣燙得微醺,白溫之靠在溫泉巖壁上慢慢閉上眼,鼻息間滿是藥草的清香。 山莊夜里靜謐,幽幽遠遠,隱隱約約可聽見幾聲小鳥的低叫聲。 白溫之不知自己可是睡著了,恍然睜眼時,周身靜悄悄的,她的頭發被人輕柔的握在手中,有梳齒正梳通她的發絲,白溫之開口:“云桃,今早才沐過發,不必洗了,你歇息一會兒吧?!?/br> 白溫之話落,久久不見人回應,她轉頭去看,不由心上一驚。 白寒之坐在溫泉岸邊,正拿著梳子溫柔給白溫之梳頭,他見她轉頭瞧見自己時,驚恐的小模樣,淡笑了笑:“別怕,是我?!?/br> “兄長,”白溫之的背連忙離開石壁,她向前逃去,轉過身,雙臂于胸.前抱緊身子,將整個肩膀沒入溫泉水中,她望著白寒之:“你…你何時來的?云桃呢?” “很早便來了,你在這里睡著,也不怕一會著涼?!卑缀届o回答著白溫之的問,隨后朝她招手:“過來?!?/br> 白溫之縮在水中不肯動,夜色將她發燙的肌膚掩蓋住,她低下頭:“你不該來…不方便來……我要出浴了,你…你先回避一下?!?/br> 白寒之聞言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沒到時辰,不許出來?!彼f著將手臂伸向遠處的白溫之:“過來,我還沒替你梳好頭發?!?/br> “不…不必了,多謝兄長,我自己來?!卑诇刂f著,又向后躲了躲。 白寒之見了,眸色微沉:“兄長這二字,你還想喚道什么時候?你我之間的關系,沒人比我們更清楚,我若真當你是meimei,會出現在這里?” “溫之,你知道我把你當做什么,過來,否則就是要我下去抓你?!?/br> 白溫之聽著白寒之的話,心上一頓,她與白寒之一同長大,最了解他的脾氣,她相信,白寒之若是沒了耐心,真的會下水抓她。 白溫之低垂著眸,池中的霧氣熏得她眼底發濕,她抱緊身子,慢慢朝白寒之挪近。 白溫之方到溫泉池邊,便被白寒之大手拉住,他拉住她擋在身前的手臂,將她快速拉近。 白寒之坐在溫泉旁,借著燈籠的光暈,低眸瞧著水下的白溫之,她的眼眸濕.漉.漉的,瞧他的眼神滿是驚怕,白寒之心底暗暗不爽,他的目光落在白溫之尖尖的下巴上,瞧見上面沾的水珠,抬指抹去,他的指腹擦過她的唇瓣。 白寒之的動作引得白溫之身子一顫,白溫之連忙咬緊唇,神色略帶警惕盯看著白寒之。 白寒之將白溫之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瞇了瞇眸,接著五指扣住白溫之的下巴,托起她的小臉,嗓音暗?。骸安辉S咬唇?!?/br> 白溫之聞言一愣,她尚未反應過來,白寒之的指腹便將她的唇瓣從齒下錯開,接著白寒之低下身子,咬了過來。 白溫之的身子徹底僵住,接著回神,便是掙扎反抗,可是她如今身在泉水中,身上未著衣裳,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被動,她逃不開,更不敢的掙扎的太奮力。 白寒之的大手拖住白溫之的后腦勺,他的指尖穿過她柔軟順滑的發絲,他任由她在水下折騰,濺起的浴水迸濺到眼中,迷了他的眼。 白寒之許久舍不得放開白溫之,漸漸有.了反.應,他的大手順著她貼在美背上的發絲一路向下,在水下輕輕握.住她的腰身。 白溫之眼眸一瞬瞪得大大的,她僵愣的長睫都一瞬停了顫抖。 白寒之含著白溫之的唇瓣廝磨,他欲借著今夜犯渾,卻在嘗到咸咸的濕.漉時,止了動作。 白寒之松開白溫之,他眼底的情.欲久久不退,他抬手擦她的眼淚,想將她哄乖: “好了溫之,不哭了,不哭了?!卑缀纳媳话诇刂サ糜痔塾职W,他的指腹擦過白溫之的小臉,將她的淚痕一道道抹去。 白溫之掙脫開白寒之的禁錮,不住的向后躲,她緊抱著身子將自己縮在水下,哭得難過,眼淚不止的流:“求你…求你別這樣輕賤我…求你了……” 白寒之聽見白溫之的話,身子一震,他怔愣了許久,才慢慢回過神來,眼底的灼.熱也褪.了下去。白寒之從地上起身,他背過身去停頓片刻,隨后離開了溫泉。 白寒之走后,白溫之將自己淹沒在池水中,直到感覺自己要溺死在這水底,才放了自己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白溫之已分不清自己面上是水是淚,她只想逃開這里,片刻不想多留。 * 北疆戰事的消息,在流星馬快馬加鞭五日后,送達了長安。 上陽宮內,戚白琬捏著戰報,指尖微微發抖:“本宮還猜,蕭放這回怎么這樣聽話的就回來了,原來早早留好了退路?!逼莅诅饒髪^力丟到地上,緊閉上鳳目,罵道:“讓他滾!讓他滾!早晚有一天他會后悔的,會再回來求本宮?!?/br> 陳尚宮將戰報從地上撿起,正要退下,便見靈后從貴妃榻上坐起身,她瞇眸看過來:“不對,蕭放肯這么乖的回來,一定是另有所圖,本宮不信他只是因為我的傳召,他不會這么聽話的?!?/br> “去仔細查查,蕭放回京這幾日,都見過誰,去過哪,蛛絲馬跡都不可以落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