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沈如是心焦,倒還沒忘了旁的。 “避子湯煎好了沒有?莫要放涼了,不然效用不好了?!?/br> 丹竹一聽,連忙應聲去端了避子湯來。 她去端的時候,湯已經涼了一半,誰料到了門口,又差點與人相撞灑了出來。 章紀堂見她慌手慌腳,正要提醒,卻看到了他手里的藥湯。 “這是什么藥?夫人喝的?” 丹竹之前便得了沈如是的話,怕這府里隔墻有耳,便低聲提醒章紀堂。 “您是知道這藥的?!?/br> 這可更讓章紀堂迷惑了。 “我知道什么?難道夫人病了?” 這幾日她是有些睡不好吃不下的。 丹竹見他怎么都想不到,左右瞧了一眼沒有人,小聲道了一句。 “這是夫人每每要用的避子湯?!?/br> 她說完,聽見房里傳來沈如是問詢的聲音,連忙端著碗進了房中。 可門前的章紀堂,愣在了當場,心下砰砰一陣亂跳。 避子湯? 他轉身進了房里。 沈如是見他來了,連忙上前迎,“您回來了?!?/br> 卻見章紀堂目光緊緊盯著她看。 沈如是不知他這是何意,直覺不太對勁,擺手讓丹竹下去了。 她剛要問他怎么了,他忽然指向了床邊的那碗藥湯。 “那碗中真是避子湯?” “是啊?!鄙蛉缡腔貞?。 誰料男人一步上前,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阿黛,你為何不想要我們的孩兒?” 室內盤旋起沈如是剛點上的熏香,香氣無孔不入。 她在這話里怔了怔。 “您說什么呢?您從前不也給我這個嗎?這還是您給的方子?!?/br> 章紀堂聞言一陣頭暈,她怎能還似從前那般作想? “阿黛,我對你,你還覺得和從前一樣?” 沈如是說不一樣,“您如今待我甚好,可這同避子湯有什么關系?我得盡快喝了,才能保證萬全?!?/br> 保證萬全,是保證萬萬不會有孩子嗎? 他以為同她心意相通,以為兩人很快就可以有自己的血脈,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幸福邁進。 然而他這邊還沒開口,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端起避子湯一飲而盡。 那避子湯仿佛鶴頂紅一樣,殺死一切通向美好的可能。 沈如是剛剛伸出手去,男人的大掌卷風而至。 一下將那避子湯碗,掃在了地上。 藥湯潑了出來,碗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接著碎成了片。 沈如是愣了,她沒見過這樣的首輔大人。 “您什么意思?” 男人緊抿著嘴沒有回應,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說不清的復雜意味,也不知是不滿還是責備又或是別的。 沈如是眉頭也壓了下來,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引來金主如此的反應。 可她也有底線。 她問他,“您這是做什么?就算戲要演足,但首輔大人還想讓我為你生孩子嗎?” 話音落地,室內突然靜得落針可聞。 香氣與藥味交混撲來。 章紀堂盯著她,目光漸漸陰沉,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演戲?你竟然都是在演戲而已?!?/br> 沈如是想要解釋一下,可她莫名就沒有說出任何解釋的話語。 她同章首輔到底不是真的恩愛夫妻,而且也不可能是。 難道讓她解釋,她同他本就是朝露之緣? 這一點,難道章紀堂不知道? 她深吸了口氣,盡量以平日里對待金主的態度說話。 “您不要這樣激動,我也只是照著契約辦事,況您也反復說了多次,讓我不要有旁的心思,您若是想要孩兒,日后正經娶個貴女便是... ...” 章紀堂笑了。 他的心頭像是被天雷劈過無數遍,痛得令人發慌,可他就是笑了。 他以為的琴瑟和鳴,他以為的兩情相悅,他以為的美滿幸福,原來都是一場戲。 而這場戲,不正是他自己親手搭起臺子,親自尋了她這一戲搭,親自演起來的嗎? 可笑他竟然當了真。 他說不出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他直接眼前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直直往他心口上戳著刀。 一刀一刀,血淋淋地嚇人,她還猶自不覺。 她無情的美麗容顏,沒有一絲愧疚的情緒,甚至還有些許急躁與不耐。 她繼續說著,“... ...如今京中暫時沒什么是非,我想離開... ...” 她話沒說完,就被章紀堂冷聲打斷了。 “不行!” 她抬起頭來警察地看著她,黛眉皺了起來,仿佛再看一個令她不喜的人。 “為何不行?” 章紀堂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行,他只聽到那字眼,便說了否。 哪怕他知道沒有心的人,早晚是留不住的,可莫名他就不肯放手。 外面的風吹不進悶熱的室內,只在窗欞上打著轉,離開了。 章紀堂一顆心酸脹的厲害,他也想有有一絲絲的清涼風,給他痛到不行的心一點點慰藉。 可他期盼的風也同外面那吹不進來的風一樣。 他只能繼續痛著。 他看著她,看著她那水亮的眼眸中似有冰凌一般,在等著他給一個不準離開的理由。 可真實的理由他說不出口。 “契約上白紙黑字,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如今半年未到,事態未平,你必須是我章紀堂的妻,”他說著,心下發狠,在她冰冷的神情中攥緊了手,“必須不能離開我一時一刻!” 外面的清風始終沒有吹進來,但房中濃郁到令人不適的香氣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胸膛有什么抖動著。 他看著她失望地搖了搖頭。 她這般,章紀堂更是萬般心緒纏繞心間,生生要將他勒到窒息。 雖然契約由他而起,可她也是點頭按了手印的。 她憑什么一言不合就走人? 她在他心上撥開了最柔軟的地方,眼下往里面捅了兩刀,她說走就走? 她以為他是什么人。 他看著她緩緩地閉起來眼睛,又在下一息睜開了來。 那一瞬,仿佛有冰刀霜劍從她眼中射出,那是再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 “好吧?!?/br> 話音未落,她轉身就要離去。 那轉身要走的樣子,更如萬箭齊發般令人忍不住惶恐。 章紀堂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頭看過來。 “您還有什么吩咐?” 在這樣暗含諷刺的言語里,章紀堂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 他又笑了,垂眸看她。 “沒有了,你只要做好你妻子的本分即可?!?/br> 她沉默半晌,“好?!?/br> 門發出吱呀的聲音,沈如是出了門去。 室內空無一人,分明還是平日的擺設,平日的熏香,平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