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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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玄都觀不管飯,中間給小皇帝講傳奇的消耗又太大,回元府時正值飯點,如愿衣裳都不換,只胡亂擦洗了一把,直沖飯廳,坐下就舀了一大勺飯塞進嘴里。 “哪里來的餓死鬼?”阿娘看女兒吃飯自然是越大口越滿意,更別說這桌菜還是林氏一時興起親手做的,但她嘴上別扭,“像什么樣子,這個吃相到外邊還不嚇著別人?” 如愿連忙咽下口中的飯,可憐巴巴地低頭拜拜:“我要是不吃這一口飯,就真成餓死鬼了?!?/br> “讓你一天到晚不著家,餓死活該?!绷质系伤?,手上卻舀了一大勺rou末豆腐進如愿的碗,“你弟弟今天小考,還沒回來呢,你先吃點墊墊?!?/br> 如愿嘗了一點,眼睛一亮,夸張地“哇”出來:“是阿娘親手做的吧?八珍樓的廚子都比不上這個,真的好吃!” “少來?!绷质喜活I情,拿帕子掩著笑了一下,只給如愿看見故作嚴肅的上半張臉,“吃你的飯?!?/br> 如愿嘿嘿一笑,拿勺子把醬汁粘稠的豆腐壓進飯里。 “先吃一口也不要緊,都是自家人,吃吧吃吧。一天天地往外跑,人都餓瘦了?!痹裘榱肆质弦谎?,確定她沒有生氣的跡象,這才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適時打圓場,“阿耶只求你吃胖點,別這么瘦,在外平平安安的,就謝天謝地了?!?/br> 第30章 鴻鵠 如愿小姐大勝利 如愿直覺阿耶話里有話, 正想問,外頭陡然一聲巨響,飯廳本就大開的門被撞得更開, 一個身影如離弦之箭一樣直躥上椅子, 迅捷勇猛地連舀一勺醬rou丁一勺rou末豆腐進飯碗,隨便一拌猛塞進嘴里。 如愿敢斷言那個瞬間林氏有脫鞋揍人的沖動, 但林氏念在兒子讀書辛苦, 又有侍女在場不好發作, 耐心地等元致寧塞得鼓鼓囊囊的臉頰消下去,才說:“沒吃相,你也是餓死鬼投胎。小考都能把你考得餓成這樣?” “那是??!”元致寧使勁吞下去, 連連點頭,“哪兒有明經和進士放在一起考的, 又要背書又要寫文章,出卷的還是傅先生,我光讀題就花了一刻鐘?!?/br> “是傅隱林,傅先生吧?確是有鬼才之名, 先帝那會兒的進士了,寫文章佶屈聱牙, 沒想到出卷仍是?!痹酎c點頭,“改日我同你阿娘去拜訪拜訪他?!?/br> “可別!我本來就不是國子學里頂尖的,還得努努力,不去還好, 一去就像我讀不來書, 靠阿耶和阿娘走后門呢?!?/br> 如愿真情實感地向元致寧豎起拇指:“好,有志氣!” “那當然!”元致寧再吞下一大口飯,“那你呢, 下個月就考了,你準備得怎么樣?” “好了,先吃飯,邊吃邊說?!绷质限D向如愿,“主考官定了,你先前提及要去行卷……” 一家人入座吃飯,話題自然而然轉到正在被學業雙雙折磨的姐弟倆身上,如愿一想起行卷的事就頭疼,老實交代著交代著就把要問阿耶的事情給忘了。 直到飯畢夜深,貼身侍女進來報告府里的小郎君已睡了,小娘子還在秉燭夜讀,林氏點頭示意侍女下去,對著鏡子梳通長發:“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早些歇息,仗著年紀小耗身子,年紀大了怎么辦才好?!?/br> “當時我勸她別想著走這條路,就算考上也只博了個名聲,朝上哪兒有說得上話的女官呢?”元留適時把潤膚的香露開了蓋遞過去,“還不是你跟我急,好像我要害了女兒前程?!?/br> “孩子總得出去闖蕩的,闖成了是最好;闖不成,才知道家里的好?!绷质戏畔率嶙?,嗅了嗅香露的味道,指揮元留另拿一個,這才稍倒了些在掌心暈開,“對了,吃飯那會兒你想說什么來著?你哪位同僚家里出事了?” “度支員外郎,劉伯衛家?!痹粽f,“他家小郎君跑去西市濫賭,不知怎么惹著了江湖人,被砍了右胳膊丟在家門口,這會兒還躺著,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救回來。還欠了筆賭債,具體數目沒說,大約是還不上。今早上朝,劉伯衛當朝哭訴,慘啊?!?/br> “陛下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江湖人的地界,從前朝起就和廟堂互不干涉,就算陛下肯,御史臺那幾位也得進言別為了這么點事過了邊界,平白鬧得他們不快,也顯得我等心胸狹隘,偌大的長安城,連居無定所的江湖人都容不下?!痹魮u搖頭,“恐怕這個苦頭,還得劉家自己吞下去了?!?/br> “我早說了按他家那個教養法子,早晚要出事?!绷质下勓园櫭?,想到容易長皺紋又趕緊松開,一面把暈開的香露細細拍在保持不動的臉上,一面艱難地擠出字句,“兒子是寶,女兒是草,哪兒有這種事?看他們家宛娘子被欺負成什么樣了,就空剩下一張看著驕矜的皮囊。何況那兒子看著也不如何,想當笑面虎還早了三十年呢?!?/br> 畢竟是同僚的家私,元留不欲多說,只嘆了口氣:“也不知如愿和宛娘子關系怎么樣,要是能扶,我倒想著讓如愿扶她一把?!?/br> “沒聽她提起過。算了,小輩的事,讓她們自己鬧去吧?!绷质吓膭蛳懵?,對鏡左看右看沒有遺漏的地方,伸手,“頭過來?!?/br> 元留依言湊過去,果真是一掌香露貼到了臉上,他有些赧然:“哎,我就不必了吧,都一張老臉了?!?/br> “老什么,不老,年輕著呢?!绷质霞毿牡亟o元留也拍勻,端詳著那張有些歲月痕跡但依舊俊美的臉,“只要你別弄十個八個小妾吸你精氣,再好看個十年不成問題?!?/br> “什么小妾,女兒都能嫁人了,我做阿耶的納妾,不嫌丟人???” “不丟人?!绷质闲φf,“你若真要納妾,到時候我直接送你上路?!?/br> “你可別嚇我了!”這么多年挨揍的記憶涌起,元留摸摸后背,果真是一手冷汗,他皺眉搖頭,“一個你就夠我受……” 林氏瞪他:“你說什么?!” “哎,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 父母的閨房密語如愿自然不知道,她埋頭準備行卷,期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玄都觀都沒再去。直到六月初七攝政王開宴的消息傳來,她才出了六月里的第一趟門,遞上名帖。 三日后,六月初十,就是開宴的日子,地點在故園,一處隱在長安城內的園林,聽聞是前朝某位皇后的故居,到如今就約等于皇家園林。 開宴的地方這么了不得,如愿在路上曾設想過這宴會有多豪華,但真的下了馬車,她還是驚了。 不提故園奢華而不失清俊、豐麗而不失幽雅的大門,也不提候在門口的眾多侍從,光是停在側邊的馬車就看得出來往的客人至少很有錢,隨便一掃都是紋金飾銀,甚至有鑲嵌寶石的。下車的來客同樣渾身洋溢著金錢的氣息,有幾位女客打扮得簡直如同壁畫上的神女或者連枝花樹。 衣香鬢影,女綠男紅,確實不負豫王故園宴的名聲,倒顯得一身鴻鵠袍的如愿格格不入。好在她臉皮厚,混在正門邊上細細學會進門的流程,毫不羞恥地挪過去排隊。 因著赴宴的人多,流程確認格外復雜,得先遞上當時遞名帖獲取赴宴資格后返還的一枚金箋,由管事確認確是本人,再返還一張帖子,入園后按帖上安排的區域入座。返還的帖子又有不同,尋??腿巳允且幻犊瞻椎慕鸸{,前來行卷的士子則是鴻鵠箋,純白的紙面上特意用墨筆畫了鴻鵠,祝福能一飛沖天大展宏圖。 如愿當時遞名帖時刻意強調她為的是行卷,然而真到了門口,管事看看她,再看看名錄,遞過來的居然是金箋。 “您要不再看看,該不會是弄錯了吧?我是來行卷的?!比缭钢钢干砩系镍欩]袍,刻意把胸口的鴻鵠紋揪出來,“您看,士子才像我這樣打扮?!?/br> “知道?!惫苁滦斩?,眼皮總半耷拉著,笑時還好,不笑時就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沒錯,就是這個?!?/br> “可拿著這個,”如愿看看那張金箋,“我沒法行卷啊?!眮硇芯淼氖孔咏^不只有準備參加夏試的女子,恐怕為了秋試春闈而來的要比夏試的多得多,其中不乏名士,且這回事上多少有些重男輕女,如愿做好了準備被安排到最后,可能根本沒有當眾朗讀文章的機會。但若是手里是張金箋,別說當眾朗讀,恐怕連遞文集都不行。 她急得冒汗,“勞煩您再確認一下,應當是另一種?!?/br> 丁管事反倒多看了她兩眼,不是那種一瞬而過的目光,而是上上下下,好像要把她這個人盯出洞來,直盯得如愿不適地后退一步,他才嗤了一聲:“喲,你還真來行卷???” “不然我來做什么?” “女人行什么卷?!蹦苓M故園的多半是達官貴胄,再不然就是等著一飛沖天的士子,哪個都招惹不起,半天點頭哈腰下來,丁管事臉都隱隱抽筋。只有眼前這個孤身一人的小娘子勉強還算好欺負,丁管事自然不肯放過這個舒緩心靈的好機會,“進去行卷的可都是為了秋試和明年的春闈,你擠進去干什么,你以為套個行卷的名頭,豫王殿下就能多看你一眼?” 他把手里的金箋甩在地上,正摔在如愿面前,“愛要不要,有的是人愿意花千金買呢?!?/br> 如愿看向那張染了灰塵的金箋,再抬眼看向對面一臉不屑的管事,剎那明了,眉眼間的焦急一掃而空,只剩下清絕的冷意。 “有人愿意出錢,你也要有命拿著這個錢花啊?!彼ǖ艏背鰜淼暮?,并不彎腰,冷笑一聲,“既然你這么想,那你聽好,我不僅要他看我,我還要他日日夜夜念著我。屆時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上?!?/br> 趁著丁管事發愣的一瞬,如愿一腳狠踩在他腳上,然后極快速地抽了張鴻鵠箋,腳底抹油直接沖進故園。 丁管事痛得“嗷”出聲,反應過來怒極想攔,但如愿已經跑沒影了,后邊又有一對姐妹花從彩繪馬車上下來,向著大門款款而來。 他哆嗦一下被踩的那只腳,暗啐一口,把重心壓到另一邊,向著姐妹花擠出個笑:“兩位可有名帖?” 第31章 排擠 長風萬里山水遙遙 丁管事不當人歸不當人, 如愿沖進院內后遇到的侍女倒是個個人美心善,有問必答,其中一個還耐心地領她到入座的區域, 事后則推了如愿遞過去的碎銀, 只抬袖捂住含笑的嘴唇,含羞帶情地一睇, 反而讓如愿紅了紅臉。 來時尚早, 入席的人不多, 如愿身穿的是鴻鵠袍,長發也學著年輕郎君的模樣扎成馬尾,但她身量不及男子, 腰帶束緊后顯出胸前柔媚如同春山的曲線,一看就是個女孩, 在略顯空曠的席間就顯得格外扎眼。不光是同席的士子,對面尋常賓客中也有幾桌注意到她,時不時狀似無意地投來探究的目光。 如愿巍然不動,坦然地讓他們看, 偶爾和人視線相錯,就大大方方地朝著對方笑一下, 倒是意外地讓幾位借著團扇看她的貴女眼神躲閃不敢再窺探她。 直到她身邊有人入座??创虬绠斒羌揖巢惶?,腰下連玉都沒佩,唯有一身鴻鵠袍漿洗得筆挺,但這種近乎僵硬的筆挺讓他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配合坐立不安的局促, 不像是悠游的鴻鵠,倒像是誤入池中渾身羽毛都奓起來的鴨子。 如愿主動向這位倒霉催的難兄難弟搭話:“打擾,我就隨便一問。您來行卷, 是為了秋試還是明年的春闈?” “啊……秋、秋試?!笔孔踊琶卮?,一陣手足無措后才想起來得自我介紹,“在下辛之文,不知這位……”他糾結著怎么稱呼如愿,憋了半天,擠出來一個堪稱好笑的稱呼,“這位同窗,怎么稱呼?” “我姓元?!比缭嘎洱X一笑,“元如愿?!?/br> “哦、哦……”辛之文讓那一笑晃得臉上一紅,沒敢再看她,低頭不說話了。 如愿心說這臉皮也太薄了,簡直是薄得可憐。眼前這郎君看著至少和她同齡,局促的舉止卻讓她想起進入別扭期之前的元致寧,每回跟她出門都緊緊挽著她的胳膊,讓人夸一句漂亮就能漲紅著臉整個人縮進她懷里。 “辛兄,”她在心里微微一嘆,就當是日行一善,為如同玄學一般的夏試結果積德,“您來行卷,是和我一樣懷著在士子中露臉揚名的心思嗎?” “今日來這里行卷的,有哪個不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呢?”辛之文立即會意,猶疑著說,“我也知文章粗陋,不能只寄希望于合考官的口味,該主動與士子交游,至少打出些名聲,即使今回考不上,也好鋪鋪來年的路。但我……” 他低頭看看并不合身的鴻鵠袍,再看看上席那些光彩照人的士子,嘴里發苦,“我自容州來,最開始連長安官話都說得不好,袖中又空,連身衣裳都是租賃的,怎么、怎么同他們搭得上話呢……” “可是科舉論才而不論出身啊?!比缭刚f,“您不用您的才華去試試交游,又怎么知道結果呢?” “我明白。但是……” “您是怕他們覺得您怪異嗎?” 辛之文赧然點頭:“是……是?!?/br> “那我同您一起去吧。若論怪異,”如愿一偏頭,恰巧對上一道好奇的目光,她沖著新落座的那位夫人微笑,旋即含笑轉向辛之文,“怎么說我都是最怪異的那個?!?/br> 辛之文一愣,良久,鄭重地點頭。 兩人達成共識,同時起身,一道向上席走去。 上席的士子或是早已在京中聞名的名士,或是家境優渥早就慣于出入各類宴會的士族子弟,對科舉這回事摸得透徹,深知這是天下最大的跳板,只要能在一張考卷上博得考官贊賞,乞兒也有封侯拜相的可能。故而兩人只上前攀談了兩句,這些士子很快接納了新來的競爭對手,一團和氣中暗自較勁。 只是他們較勁的對象似乎只是辛之文,這個狀似無意地提及他略有些怪的口音,那個則云淡風輕地談到鴻鵠袍上的刺繡,弄得辛之文臉上越漲越紅,偏要靠著那一口文人骨氣挺直腰桿,活像是燙熟后強行掰直剝殼的蝦。 如愿替他解了幾次圍,半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半是皮癢,主動把禍水往身上引:“我與辛兄同來,幾位怎么只顧與辛兄交談,總不至于是覺得我說話直白才氣不夠,夠不上與諸位攀談吧?” “哦,我絕無此意,想來諸位也無此意。何況娘子以女兒身前來行卷,實為女中豪杰,我自小參宴也沒見過幾回,印象中上一次見的還是如今的太子內官?!鳖I頭的士子微笑著給她戴高帽,等眾人應和,又恰到好處地面露難色,“只是我等均為了秋試春闈而來,只娘子一人為夏試,有些話想來接不太上……” 他拋了個極富暗示意味的眼神給如愿,如愿視線一偏就當沒看見,反而笑瞇瞇的:“或許您同我無話可說,但在場這么多人,總有人能和我聊一兩句吧?!?/br> 她收聲,定定地看向辛之文,等著他主動開口。 然而在她飽含期待的目光里,由她鼓勵才敢前來攀談的年輕士子漲紅著臉,緩緩側身,不動聲色地避開和她對視。 如愿笑意一斂,只頓了一瞬,旋即舒展成更甜的笑容:“看來諸位真是和我無話可說,那我也不待在這里討嫌了,祝各種高中,金榜題名?!?/br> “娘子亦然。高中,高中?!?/br> 客套幾句,如愿回身,最后看向辛之文時猶帶笑意,背過身的瞬間舒展的眉眼收斂,面無表情地朝著席外走。 辛之文自覺理虧,等她走遠才又把目光投過去,目送那個纖細的影子越走越遠,藏在袖中的手直攥出道道指甲印。 “辛兄在看什么?那小娘子嗎?”邊上的人促狹地用手肘撞撞他,“紅粉骷髏,辛兄可別在女人身上花太多心思啊?!?/br> “不不不?!毙林倪B忙解釋,臉直紅到脖子根,“我與她只是、只是偶遇,同、同窗之誼……” * 他一著急,容州的口音又從吐字間冒出來,逗得眾人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語,把辛之文拽進了新的話題。辛之文反抗不得,臉越來越紅,在原地團團轉,全然成了這群士子逗趣的玩具,只可惜這回再無人替他解圍。 ** 能仗義執言替他解圍的如愿正在打水漂玩。 憤然離席后她無處可去,干脆循著記憶直走到偏僻的賞景院落,胡亂撿了把石子,正對著青石生荷的水池蹲下,隨手一個個擲出去,濺起一朵朵接連的水花。 玩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如愿掂掂最后一顆石子,正想著順手丟出去,想了想,將要使力的手腕凝滯,改成從懷里取出那張硬奪來的鴻鵠箋。 鴻鵠箋一直貼身放著,平整光潔,只在強搶時捏住的那個角有些褶皺,她看著箋上大片的留白,從頭到尾撫過,指腹最后在墨筆勾出的鴻鵠羽翼上擦出長長的痕跡,好似借風托其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