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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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哪個不長眼的?”余老五怒了,環視一圈,然而暗巷還是那條暗巷,空蕩寂靜,墻頭空空如也。 “娘的,今天真是見鬼?!币蝗赐?,他又朝墻角啐了一口,提提褲帶,再往前走。 又是塊石子。 這塊比剛才那塊大些,力道也更大,正中余老五的額頭,登時砸出個紅紅的鼓包。 “到底是誰???!”他更怒,捂著鈍痛的額頭,朝著暗巷大喊,“有膽就出來……” “這兒呢?!鄙赃h處忽然冒出個聲音,咬字慵懶,乍一聽像是尋歡作樂的紈绔子弟。 余老五莫名其妙,抬頭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視線掠過一溜的磚墻青苔,最終看到高坐在死路墻頭上的人。 “對,就在這兒?!蹦贻p的郎君盤腿坐在墻上,掂著手里剩下的幾塊石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余老五。他生了張俊秀的臉,模樣卻風塵仆仆,勁裝外披了件半長不短的斗篷,大晴天的背后還背著把傘。 余老五直覺不對,但輸人不輸陣,他梗著脖子,一歪嘴露出個笑:“懷遠坊里混了這么多年,我倒是沒見過你。不知是哪條道上的兄弟,是哪位???” “我啊,”方少舒配合地回了一個笑,他舔舔嘴角,冷眼看著地上的男人,含笑說話時尖利的犬齒若隱若現,“是剛才那小娘子的師姐夫?!?/br> ** 送走意外來訪的玄明,折返工坊后如愿沒急著上手做木工活,新開業就遇上地痞,她總覺得有點晦氣,干脆騰出時間把工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擦柜架縫隙時有人推門進來,如愿以為是燕嬋,抻長胳膊擦著柜架貼墻的部分,頭也沒回:“師姐,天漸漸熱起來,蛇該出來了吧,是不是該用雄黃擦擦了?” “端午還有一個月呢,你倒是心急?!被卮鸬膮s是個慵懶的男聲,“何況你師姐的藥坊就在邊上,哪條蛇這么不長眼,上趕著過來泡藥酒?” 如愿一聽這腔調就知道是誰,連忙起身,手里拎著塊抹布,臉上的訝異毫不作假:“師姐夫?你不是說年中才回嘛,怎么現在就回來了?” 她踮起腳,越過方少舒的肩頭去看半開的門后,猶嫌不夠還蹦跶了兩下,“我師姐呢?她出去看診,這會兒該回來了,你遇上她沒?” “別蹦了。我沒遇上你師姐,是我自己回來的?!狈缴偈嫒套]把這個亂蹦跶的小娘子揪下來,再想想在家鄉那幾個月的遭遇,覺得頭又隱隱作痛,“至于我回家的事兒也別提了,年前老爺子寫信催我回去,我還以為怎么了,急匆匆趕回去,結果還是論武這么回事?!?/br> “這不挺好的嗎?”沒看見燕嬋,如愿有點失望,退回柜架邊上,隨口搭話,“你這么厲害,論武贏上幾把,讓令尊開心開心,不也挺好的?!?/br> “可拉倒吧,我倒是按我阿耶的意思去了,結果遇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怪人,使一手特制的長鞭,”方少舒舒展兩條手臂比劃了個大致的長度,“我根本近不了身,稍靠近些就被抽,這么大個論武的臺子,把我從這頭抽到那頭,又從那頭抽到這頭,打得我鼻青臉腫。我實在受不了,熬過了除夕夜,大年初一趕緊坐船溜了,之后又陸續在沿途耽擱,今早才回長安城?!?/br> “哦,太可憐了?!比缭敢馑家馑急硎就?,“那你怎么現在才過來?” “我總得吃個飯吧?”風塵仆仆趕回來時正巧撞見如愿和玄明演的那一場,方少舒真以為這倆人是舊相識,按江湖規矩自然是不搶風頭,就當沒有那個被他揍得氣息奄奄不知死活的余老五。 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從腰側的包裹里抽出一個木盒塞給如愿,“不提。喏,給你帶的特產,你看看喜不喜歡?” 木盒約一只手的大小,分上下兩層,第一層里堆疊著約食指粗的小珊瑚,紅得相當鮮潤。如愿推開第一格,第二層居然是滿滿的珍珠,均勻圓潤,每一顆都是能堪貢品的走盤珠。 如愿懵了一下,旋即拒絕,蓋上盒子遞回去,一臉嚴肅:“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br> “隨便拿著玩吧。在長安城里值錢,在我家可不值錢,海里全是,小孩兒都不撿的?!币皇潜蛔岬帽乔嗄樐[沒臉見人,他也不會趁著消腫的時間蹲海灘上開蚌殼,方少舒搖搖頭,把這段委實丟人的記憶甩出去,“另外,我想在你這兒訂一只行燈,你就當是辛苦錢吧?!?/br>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如愿斟酌著點頭:“那也行。要什么樣的?” “是我家里的樣式,這是圖紙?!狈缴偈鎻膽牙锩霪B好的圖紙,“你看看能做嗎?” 如愿展開圖紙,細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看框架倒是不難,就是普通的篾燈嘛。但是材料……明月珠我勉強還能弄到,不過品相肯定不太好,煙月紗就……”她頓了頓,誠實地搖頭,“實打實的一卷千金,我買不起?!?/br> “不用你費心,你告訴我要多少,我會帶來的?!?/br> “行。我先做框架,到時候量出來告訴你要多少,免得浪費?!比缭冈瓨诱酆脠D紙,想想又問,“你做這個干什么,思鄉情切嗎?” “是給阿嬋訂的?!狈缴偈鎿u搖頭,“她總要夜里出診,或是起來磨藥,行燈里邊燒的是蠟燭,用久了傷眼睛,換成用明月珠做的燈會好一些??上膺呌玫慕嫾喬?,帶不過來,只能在長安城里找梓匠現做,其他人我信不過,還是找你放心?!?/br> 他一向沒正形,上下左右怎么看都是個紈绔風流種,偏偏說起燕嬋時眉目沉下來,語氣溫柔纏綿得如愿一陣陣地牙酸。 她一面欣慰一面牙酸,把“你們什么時候成婚”憋回去,盡心盡力地給方少舒出主意:“月綃紗上要不要畫點什么?花鳥、海浪,什么都行,照在地上能有這個模樣的影子,特別漂亮,師姐一定喜歡。我可以找五娘來畫?!?/br> 方少舒一喜,指指自己:“畫個我行不行?” “……???” “行不行?”方少舒興奮地搓搓手,“嘿嘿,這樣阿嬋一用燈就想起我,那不就……” 背后突然伸過來一只手,精準地擰住了方少舒的耳朵,燕嬋冷冷的聲音同時響起:“做你的春秋大夢?!?/br> 方少舒“嗷”地一聲要竄起來,然而另一邊的耳朵也被揪住,他動彈不得,只好朝著后邊求饒:“阿嬋,如愿還在呢,給我留點面子,先收一收、收一收……” 燕嬋剛回來,只聽見方少舒最后那句,在他耳朵上輕輕擰了一下才收手:“你和如愿瞎說什么呢?!?/br> “我是想你??!”方少舒立馬回頭,委屈巴巴地解釋,“我家那么遠,來回跑一趟就小半年過去了,我常不在你身邊,總得給你留點什么,就當是給我留個念想?!?/br> 燕嬋抱臂的動作一頓,片刻后才讓指尖貼合肘下,她看了方少舒一會兒,忽而轉身,狀似無意地輕咳一聲,頗有些別扭地說:“少做夢,多做事?!?/br> “是是是——阿嬋說得都對?!狈缴偈孚s緊跟上去,十分狗腿地替燕嬋把木門推得更開,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邊,恨不得裝條尾巴搖起來,“阿嬋阿嬋,我今天剛回來,你想我了嗎?” “什么想不想的,我是醫者,世道多艱,沒有那么多空想別的人?!毖鄫仍幃惖仡D了頓,“但我也、也不是……” “沒想???哎,怎么這樣……我天天都想你的,你怎么都不想我?” “……” “下回你想想我嘛,想我嘛想我嘛——” “……閉嘴?!?/br> 如愿站在后邊,目送兩人離去,直到聽不見對話的聲音,隔壁藥坊倒是傳來桌椅移動的輕響。她抓抓耳朵,嘆了口氣:“笨蛋,沒看見師姐耳朵都紅了嗎……” 第7章 桃囊 遇到突發事件時必需的社交禮儀…… 余老五就像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工坊重歸平靜后,如愿很快把這件事丟到了腦后,依舊做活,隔三差五地去玄都觀看書。 期間倒是撞見了玄明好幾次,一來二去,玄明莫名其妙地成了檢驗如愿背誦成果的工具。 檢驗的地方總在靜室,搖曳的竹影間,一身灰袍的道長垂眼看著攤開的書卷,隨意選了今日的最后一節:“……不知命?” “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比缭付苏毓蜃谛鲗γ?,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一串背完,腰背挺得更直,下頜都稍稍揚起來,活像初入學堂等著先生夸獎的學生。 “不錯,今日問的都沒背錯?!毙飨喈斀o面子地肯定她的背誦能力,信手合上書,密匝匝的睫毛輕輕揚起,“只是論及季氏的篇章有不熟練的地方,或許當多看幾次?!?/br> “嘿嘿,那個太拗口啦,辛苦道長這半個月聽我磕磕巴巴地背?!比缭柑撔慕邮苷J真道謝,把書收回布包,“對了,上回在懷遠坊里,送道長回去的時候,約了去京郊玩,就是今天,您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彼€特意為此換了身淺灰色的布衣。 “那我們走吧?!比缭缚嫔喜及鹕?,“我帶您去車行,您坐我租的馬車就行?!?/br> “會不會不太妥當?”玄明跟著起身,皺了皺眉,“我倒無妨,但元娘子獨身一人……” “我知道——男女大防、有損清白嘛,”如愿學著老學究搖頭晃腦,嚴肅得貼上胡子就能去集賢殿唬人,可惜剛學完就破功,被自己故作嚴肅的語氣逗得“撲哧”笑了出來。 她笑瞇瞇地去拉玄明的手,“沒關系的,我不在意,也保證不傷您的清白。您不說我不說,那就等于沒這回事?!?/br> 玄明被她的歪理弄得微微皺眉,想著怎么溫言反駁,那只手已經探了過來,指尖在他手背上一劃而過,輕柔地勾住他的衣袖。 如愿晃了晃勾在指尖的袖角,仰頭看著玄明,輕快地像是孩童催促兄長:“真的沒關系,走吧走吧?!?/br> 玄明莫名地不忍拒絕,反駁的話出口只剩下一個字:“……好?!?/br> 目的達成,如愿面上的笑容驟然放大,她一拉他的袖口,率先邁步朝靜室外走。 被她牽著一同向前,玄明的手背無意間擦過袖口,正巧是如愿先前劃出的痕跡。她的動作其實只有一瞬,極輕快,指尖劃過時輕柔得還不及蜻蜓點水,玄明卻覺得手背上有一道明顯而陌生的癢意,由袖口或是她的指尖激起,從指節蔓延到腕骨,細細密密地滲入肌膚,讓他迫切地想要抓撓。 但他不能抓,就像他不明白那癢從何而來。玄明垂眼看著一塊塊越過視野的地磚,在袖口的遮掩下緩緩蜷起指尖。 一路無話。 直到出了玄都觀,一路到斜對面的白氏車行,如愿才松開勾在手里的袖口,回頭向著玄明比劃了個手勢示意他原地等待,旋即轉向車行,叫出柜臺后邊的娘子:“五娘——你有空嗎?” “有的!”白蕪應聲,快步從柜臺繞到門前,看見如愿時有些驚喜,“你怎么——” 她的目光順勢轉到玄明身上,只一眼就燙到似的迅速錯開視線,她突然有些不明顯的窘迫,低聲和如愿說,“如愿,這位是……” “嗯……是我兄弟!”如愿其實也說不清她和玄明到底算是個什么關系,干脆托大說是兄弟,反正按她跟著方少舒學的道理,四海之內說得上話的全是兄弟。她摸索著在玄明袖口上又拽了一下,“這回是跟我一起去京郊玩?!?/br> 玄明會意,低頭示意:“見過娘子?!?/br> “哦……這樣啊。我是白氏車行的,單名一個蕪字,家中行五,郎君叫一聲五娘就好?!卑资彸鞲A艘欢Y,面上微微發紅,“見過郎君?!?/br> “我們五娘不僅是車行的女兒,還畫得一手好畫,請她畫扇面可得排隊呢!”如愿適時插話,笑著和玄明介紹,夸張地抻開手臂,“隊伍排得這么——這么——長!” “你胡說什么呀?!卑资徸鲃菰谌缭讣缟吓牧艘幌?,沒敢看玄明,只看著如愿,“你這回也是來租車?” “嗯嗯,老樣子,去京郊?!比缭刚?,從袖中摸出準備好的通寶,“租半天,宵禁之前肯定回來?!?/br> “好?!卑资徥樟四且淮▽?,數都不數,解下腰上的小印塞給如愿,“你拿這個給分行那邊看,不收你押金的?!?/br> “五娘果然最貼心了!知道我舍不得讓押金從我兜里出去?!比缭告倚χ樟诵∮?,朝白蕪拜了一拜,“得虧有五娘,不然我還得先去當鋪當個押金出來呢?!?/br> “胡說些什么?!卑资徸匀徊话讶缭傅脑挳斦?,催她快去,催了兩句,又猶疑著提及玄明,“你……讓郎君也快做些準備吧,京郊不遠不近,趕在宵禁前回來卻是有些趕的?!?/br> 正巧這時車夫趕了馬車過來,如愿匆忙應聲,急匆匆地跑去不遠處。玄明跟在后邊,因上車的動作而偏轉,抬眼便如回頭,視線所及正是車行門口。 白蕪正好和他撞上視線,面上微微的紅霎時轉成僵硬的青白,睫毛胡亂顫了兩下,猛地背過身去。 玄明膝下的動作一頓,旋即收回視線,矮身進去。他平靜地在如愿身邊坐定,腦中卻驀地冒出個由來有之的念頭。 他想,如愿對他的態度一度模糊了他的認知,但他果然…… ……很怪異啊。 ** 白氏車行的車夫訓練有素,馬也訓練有素,馬車碌碌地跑在官道上,不多時就由青石板鋪成的闊路到了略顯崎嶇的土路。如愿習慣了去京郊路上的顛簸,屈膝坐在車內一側,托著腮看另一側的玄明。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么,當時在懷遠坊里送玄明出街口,她只是隨口一提常去京郊,玄明卻主動問她能否帶他同去,但如今真坐在去京郊的馬車上,玄明又看起來興致缺缺,半闔著眼睛,坐在車里都腰背挺得筆直。 “到這兒就是土路了,常有碎石,路上顛簸,”如愿半是真的擔憂,半是沒話找話,“道長平常坐車多不多,會不會覺得暈?” 玄明搖搖頭,想說“尚可”,“尚”字還壓在舌尖,車輪突然碾過一塊高起的圓石,馬車一個顛簸,車簾掀起些許,車外土路上渾濁微熱的氣息直鉆進來。 四月過半的天,又是牛馬來回的土路,那味道讓熱氣蒸得不太好聞,他下意識地抬袖去遮掩口鼻。 如愿以為他是因此反胃,連忙湊過去,腰下的香囊還沒拽下來,馬車又碾上一塊石頭,這回還帶急轉,顛得她本就傾斜的身子徹底失了平衡,直往車后滾過去。 那瞬間天旋地轉,如愿忘了她是否伸手,又是否抓住什么,她只看見車壁的花紋翻轉,墨筆胡亂畫成的蘭草中多了一縷柔媚的樹藤,蜿蜒著攀爬向上。 然后她一頭磕在了什么東西上,結實寬闊,撞得她短暫地冒了幾顆星星。 如愿使勁閉了閉眼,撐著身下的車座,緩緩拉開距離,落入眼簾的是紋理細膩的灰袍,上邊胡亂繪著樹藤,漆黑柔順,從灰袍到車座,最終沒入蘭草之中。 她順著其中一縷樹藤攀升的方向轉頭,正對上玄明的目光。 端麗肅穆的郎君稍低著頭看她,長發從肩背流淌到座上,如瀑布如樹藤,蜿蜒在身側,像是個精巧的籠子,把如愿的目光牢牢鎖在里邊。 可那不是瀑布,也不是樹藤,如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