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一時不察,忽有只掌心在自己身后推了一把,隨后,她就像被軀殼里的什么吸住了一般,直直墜了回去。 “小仙子??!” “小白,感覺如何?” 睜開眼,對上兩道灼灼視線,鐘白動了下手指,“我這是?” 洛長非扶她坐起,“你掉入天池,趙既懷救你回來,至此,已經昏迷兩日了!” “大師兄?”鐘白偏頭看她,眸子里有些疑惑,“大師兄如何發現我?” “他……”洛長非頓了下,目光有些躲閃,“他夢游,對,夢游去了天池,恰好遇見你了?!?/br> “夢游?”鐘白扯了扯嘴角,這理由未免荒唐了些。 洛長非起身給她倒水,“說來,你為何半夜去那池子?” 鐘白遲疑了一下,并未將仙鴿之事說出,只將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道,“我也夢游?!?/br> “……” 洛長非說她兩日未進食,身子恐承受不住,便去給她準備吃食了。 待那窈窕身姿消失在門口,鐘白扭過頭,對上聞余師兄黑黝黝的眼瞳,深邃眸中似有幾分考究的含義在,叫她生了幾分心虛。 鐘白便望了望四周,問,“聞余師兄,大師兄呢?” “昨日送了你回來便離開了,還未回來?!?/br> “大師兄上哪去了?” 聞余撇了撇嘴,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只道,“大師兄走時吩咐過,不必擔心他,要我好生照顧你,他最多不過三日便回來?!?/br> 趙既懷的原話是:主要提防洛長非。 “哦……” 扭頭望向窗外,日頭已然直掛頭頂,她扶著床桿緩緩站起,挪著步子站到窗臺前。 鐘白瞇起眼,陽光下,山谷之上的白霧顯得透明了些,幾簇陽光反射出七彩的光暈,旖旎地落在碧綠的竹葉之上,綻出一股詭異之感。 結魄池…… 窗臺前的人捏了捏掌心,只覺得心中一團迷霧愈結愈濃,似乎周遭所有人都知道些什么,唯獨自己還被蒙在鼓里,兜不出去。 她想起那夜仙鴿猛然踹來的一腳——鐘白原以為是它對自己往日不滿,蓄意報復,現在想來,是否有別的含義在…… 一回生,二回熟。 許是有了上一次昏迷的經驗,這回醒來時,鐘白只覺得渾身充沛有力,耳聰目明,好像腦子都變靈光了些。 于此同時,對周遭某些奇怪的感知也更清楚了些。 比如…… 鐘白弱弱地把粥往旁邊推了推。 “幫主,來點?” 風情萬種的女子斜斜倚靠在桌邊,一雙高挑明艷的眸子癡癡地盯著她。 聞言,差點脫口而出 好呀,仙女喝過的粥一定更好喝。 但她好歹將這話又吞回了肚子里。小仙子膽子小,莫嚇到她了,來日方長,情話留著慢慢說。 于是她又把粥推了回去,巧笑道,“你喝,喝了,我帶你去熟悉熟悉幫內事務?!?/br> 鐘白一愣,“幫內事務?” “是啊,忘了跟你說,你日后可是要替我打理這潛山幫的,因為趙既懷已經答應了我,要留你做……” 洛長非勾唇一笑,嫵媚地眨了眨眼,“壓寨夫人?!?/br> 鐘白:? 這潛山幫。 名字起的如何兇神惡煞,叫人一聽便覺得,嘿喲,定是個土匪窩,可得避開點。 可進來一看才知道,這威名赫赫的潛山幫,根本不過是個村! 而這名號響當當的潛山幫幫主,便是這村的村長。 洛長非說要帶她處理什么幫內事務,她跟來一看 不是替王婆婆收菜籽,便是解決李嬸和王大姐的鄰里糾紛,再不然,就是去學堂訓誡訓誡不聽話的女娃娃。 而洛長非的處理方式也十分簡單粗暴,那就是直接威脅她們:若是不聽話,就讓仙女jiejie把你變成驢! 這潛山幫,不,這潛山村的女娃們往日只覺得,村長便是最漂亮的人了,這會見了鐘白,只覺得這jiejie長得全然是女先生口中神仙的樣子,當下便完全沒有懷疑,馬上就乖乖聽話了。 “喂喂喂,劉嬸,那是我新種的枇杷樹,不能用來晾被子啊——” 鐘白止步在那籬笆墻外,并未跟上去,她用胳膊捅了捅聞余,“師兄,大師兄什么時候回來???” 聞余瞥她一眼,“再忍忍吧,她們人多?!?/br> …… 這一忍就再忍了兩日。 聞余師兄在大師兄的日夜熏陶之下,愈來愈沉默寡言,成熟穩重,再不是以前那個笑她嘴饞養了一院子鴿子的少年了。 大師兄的消失,那神秘的池子,仙君的話語,還有仙鴿給她的一腳。 一件事情都沒解決,迷霧反而越纏越深了。 鐘白每日渾渾噩噩,心不在焉,滿心思索著這些事情的聯系,總算是從這片混亂中理得了幾絲頭緒,可結論又過于荒謬大膽,反而叫她更迷惑了些。 這時,她乍然想起了飛云峰上的孤寡師傅,師傅平日雖不靠譜了些,但勝在閱覽群書,學識淵博,對這些稀奇事情定有所了解。 鐘白向人要了紙筆,修書一封,又向聞余師兄借了只信鴿,將信帶回飛云峰。 … 山谷的夜寂靜幽邃,難眠的人披了件衣裳,又爬上了屋后的山坡,只是這回并未見到仙鴿,卻見到了另外一人。 “棠衣?” “姑娘,你怎來了?” 那人愕然,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赤劍藏到了身后。 誰能想到,那每日抱著劍,面色冷漠之人,竟是個深夜練習劍術基本功的三腳貓打手。 “睡不著,便出來走走?!?/br> 鐘白走到那山坡邊上的石頭邊坐下,掃了掃一旁的草地,示意棠衣坐。 那人默然收了劍,在她身側坐下,她低著頭,局促地抿了抿唇,“姑娘……都看見了,棠衣,沒什么天分?!?/br> 鐘白抬頭,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圓月,喃喃自語: “記得小時候在飛云峰時修習劍術時,我天資愚笨,劍法進度總在其他弟子之后,那時我也打算放棄,可師傅對我說,這世上,有天分的人太少了,所以,愚笨不是借口?!?/br> 棠衣扭過頭,目光灼灼,“后來呢?” “后來,我堅持了下來?!?/br> 鐘白回頭看著她,粲然一笑,“于是現在,我已修得飛云峰第一了?!?/br> 雖然是鞭術第一且唯一。 那冷若冰霜的面龐終于彎起淺淺笑意,她道,“謝謝姑娘,我明白了?!?/br> 鐘白頓了下,問起棠衣可知道那竹林后的池子和瘴氣之事。 棠衣搖了搖頭,只道,那池子是潛山幫禁地,她也不過去過兩次,但并未感到任何不適,也不知有何瘴氣。 聞言,鐘白微微蹙起了眉心,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陣風吹過,她抬手攏下青絲,薄紗沿著白臂滑落。 棠衣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腕間,“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 鐘白一愣,陡然紅了臉,“為、為何忽然這么問?” 棠衣收回視線,淡淡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 月朗星稀,夜空純凈,沒有一絲烏云遮蔽。鐘白盯著那月亮,默默計算著日子,今日是仲夏月十一,距離大師兄的生辰不過十日了。 夜涼如水,兩人很快離開,道別前,鐘白忽然問,“你知道南洛城離這兒遠嗎?” “不遠,下了潛龍谷,再西行三里便到了?!?/br> … 她點了點頭,回了屋子。剛坐下,便聽有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 “快來,大師兄出事了!” 第24章 又被誆了 飛云峰中有個百年藏書閣,其囊括了各個時代珍貴的藏書經傳,可有關上元時代的著書卻少之又少。 他曾有幸讀過其中一本,名為《上元釋法》。 有道是,道生神,先天尊神,乃大道化身,不可修。 此話即是,有些人砥礪前行,過關斬將,修道之路遍布坎坷,可窮極一生,也難以抵達破道升仙的境界。 而有些人,修道修習猶如平地走路,一路順風順水,直到最后升仙之時,也不知自己有何優于他人之處。 此便為,天意。 上元時代共有七位先人得道成仙,凡升仙者,必定是行德兼備,心靈至清至純之人。 至于至清至純這一點如何定奪,在當世也留有爭議,似是那一世出了個好色女弟子,其日日流連煙花相柳之地,醉心俗世,無心修道,卻仍得了上蒼眷顧,一朝成仙。 但沒有爭議的是,每位修仙得道之人,在年少時期,或多或少的,都受過上天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