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人家也要看得上你?” “公子!娶妻找我,我超甜??!” 不成器的小妹知道兩位哥哥都是不喜歡吵鬧的人,當下有了要守護飛云峰兩大門面的使命感,她叉了叉腰,提氣吼道:“姑娘們,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是,我的兩位哥哥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不喜歡你們!” “不好女色?”人群中有人提出質疑,“那好什么?” “好——” 鐘白剛要脫口而出“男色”二字,手指卻忽然被人勾了勾,趙既懷微微俯身,聲音不高,卻足以讓在場之人聽清。 “小白昨晚才睡了哥哥,這么快便不想負責了嗎?” 第18章 茶逢對手 三人騎馬行過越城與潛龍谷之間的林道,只覺得自離了越城,周遭便愈變冰涼。 然,許是因為昨夜夢中令人浮想聯翩的手帕,許是因為方才那句“昨夜睡了哥哥”,再或是因為此刻寂靜得只能聽見馬蹄聲的氛圍 鐘白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趙既懷騎馬走在她的身側,“小白莫不是中暑了?” 這才五月初,何來的中暑。 鐘白知道大師兄在取笑自己,她拉著韁繩,在馬背上坐得筆直,“是啊,先生教過,五月不熱,稻谷不結,便是這個理了?!?/br> “是嗎?!?/br> 趙既懷彎了眼角,雖然今日天空一片灰蒙,地面上也絲毫沒落下什么樹影,他還是驅馬到了旁邊的樹蔭下,對鐘白道,“那休息會吧?!?/br> 三人自晨時出發,一路未停,時下距離潛龍谷約莫兩三里,約莫在半日便能到達潛龍谷下的鎮子。 “大師兄?!?/br> 聞余翻身下馬,取下馬鞍邊的水囊遞給趙既懷。 “方才想起,父親曾與我提過,這潛山幫幫主并非魯莽山賊,本也出生皇城世家,后不知因什么原因,自己放棄了家業,上了潛龍谷,自創幫派,占山開墾,距今已有十余年,可未有人再見過他,世人皆只知其名,不知其貌?!?/br> 趙既懷擰開水囊,轉手遞給了鐘白。 他點了點頭,“為首之人名喚洛長非,若干年前和我打過交道?!?/br> 鐘白將水囊遞還大師兄,驚奇道,“大師兄認識他?” 趙既懷頷首,“算認識吧?!?/br> 他就著那水囊喝了口,遞回聞余,翻身上馬,見鐘白臉上緋紅褪下,便再行路了。 三人在路上未再停留,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潛龍谷山下的小鎮。 原以為此處地勢偏僻,窮山惡水,鎮子也定是十分貧窮的,誰知入目之處,一片繁華喧囂,這會日落西山,街道上仍燈火通明,街上更是人聲鼎沸,絡繹不絕。 只是走進鎮子時,明顯地察覺到周遭的空氣陡然降了幾個度,明明才是五月初冒頭,卻莫名像是走在三月的寒春。本還熱得臉上發燙的鐘白這下竟打了個冷顫。 進入鎮子,三人便下了馬,牽韁繩走路。 鐘白眉心緊鎖,直覺此處不對勁。 忽想起小時在畫本子里見過,傳說中妖魔盤踞的鬼鎮便是如此,鬼怪們會用幻術營造出熱鬧繁華的景象,誘使人們相信眼前的一切,并毫無防備地踏入陷阱,繼而在睡夢中被妖魔吞噬了魂魄。 于是她警覺地拉緊了包袱,許是心理作用,竟覺得空氣里的風穿過衣袖,涼颼颼的。 她扭過頭想提醒大師兄。冷不丁地,卻在耳旁聽見了一聲鴿叫,一顆小巧的白羽腦袋從包袱里鉆了出來。 鐘白驚喜,差點忘了還有這未卜先知的仙鴿在。 又念得方才仙鴿的一聲叫應是否認了她的想法,便覺心中松了一口氣。 而牽馬行在一旁的趙既懷則冷眼望著這一人一鳥,神情不太自然。 這鳥多嘴,凈壞他好事。 晨時三人自越城客棧離開,便徑直去了馬廄買馬,鐘白和聞余在外頭等,趙既懷自馬廄出來,只道今日來得不巧,馬廄前兩日才接了筆大單,時下馬廄里只剩了兩匹馬。 如此,她便只能與他同乘一匹馬了。 眼見鐘白將信,那從飛云峰便一路跟隨的鴿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只叫了一聲,便讓她改了主意。 鐘白道,大師兄許是尋漏了。 便自去里頭尋了圈,順利牽出了三匹馬。 那鴿子得意地在他頭頂轉圈,趙既懷沉著臉便要將它抓了丟開,卻被鐘白一把攔下,口中直說,不可,這是仙物,扔了要遭天遣的。 隨后那鴿子竟兩腳一翹,賤兮兮地躺進鐘白懷中,一副被他嚴重迫害了的樣子。 鐘白心疼,便將它小心放入了包裹,一路將它護在懷中背著走。 趙既懷冷眼瞥著,又氣又疑,只覺得心中有一缸酸水滿得就要溢出。 那地方,他還沒躺過! 可偏生那生得賤兮兮的東西是只鴿子,自己也不能真拿它如何,反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 好一出茶逢對手,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趙既懷冷冷瞥了眼那鴿子頭,與那黑黝黝的視線對視上,隱隱有火光迸出。 趙既懷想,紅燒的味道該不錯。 仙鴿冷笑,就憑你,也想吃你鴿爺爺? 但鐘白并不知這兩人之間的交鋒,只覺得大師兄的美色果然是人神共憤的,竟連仙鴿都被他美暈了過去。 鎮子地處兩州交界,平日來往住宿的旅人也不少,因而客棧也開得規范,他們挑了家看上去裝潢不錯的客棧住下。鐘白還特意問了那掌柜,客棧中可有老鼠。 那心寬體胖的老掌柜當即放下狠話: “客官放心!若是小店出現了一只老鼠,我當場吞了它!” 聞言,正要走上二樓的背影頓了下,似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客棧比之越城的那屋寬敞明亮了許多,屋子坐北朝南,布置大氣,絲毫瞧不出其開在這如此偏僻的小鎮。 鐘白一進屋就丟了包袱,整個人癱倒在床榻上,往日鮮少騎馬,今日在馬背上顛簸一日,只覺得渾身跟散了架似的。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腦海里閃過起昨夜夢中的景象,沾滿了黃土和血水的草地,凄楚哀鳴的軍隊和那……藕紫色的帕子。 鐘白打開自己隨身的包袱,并未在其中尋到那條帕子。想來應該是落在飛云峰了。 她想起那日二師兄與她澄清了誤解,說大師兄并非喜歡男人,只是心高氣傲,未必看得上凡間俗人。 再聯想到先前那句“你若喜歡她,為何不帶她離開”,鐘白斂了斂呼吸,心中想到了什么,卻又隱隱有些不愿接受,只覺得若這份情誼為真,那自己的前世種種,可過于頂天的混蛋了。 未過一會,趙既懷來敲門,說要帶她去吃點東西,鐘白正解衣裳呢,頓時來了興致,她應道,“等我一會!” 屋外的人挪了挪腳,從客棧側方的天井往上望,夜空被烏云籠罩,見不到一顆星星。 趙既懷抿唇頓了下,換了個方向。 … “大師兄?”聞余打開門,有些驚訝。 男人微微頷首,從袖中拿出一份牛皮紙遞于聞余,“會看地形圖嗎?” 聞余愣了下,眼中流露出驚喜的色彩。他接過那牛皮紙地圖,連連點頭,“會看,大師兄就交給我吧!” … 未傾,鐘白從房中走出,興奮道,“大師兄,咱們上哪兒,吃什么呀?我聽聞這兒的糖炒板栗很出名!” “饞貓?!壁w既懷刮了下她的鼻尖,轉身走下了二樓,“逛逛,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br> “咦,聞余師兄不來嗎?”鐘白往上頭望了一眼。 “嗯,問過了,他不來?!蹦侨孙L輕云淡地說。 “咕…” 兩人并行走出客棧,客棧外燈火通明,卻未見什么煙火氣,尋了個當地人一問才知,鎮子上管轄嚴謹,放吃食的,都開在同一條街,不遠,穿過這條街就是了。 “大師兄今日怎的忽然想逛街呀?”鐘白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頭,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逛街,臉上的興奮都藏不住了。 前世她隨沈煜川下了山之后,他們便立刻坐上了馬車,馬車一路不曾停留,快馬加鞭趕回了皇城,后來她便住進了太子府,府上繁文縟節多的很,就更別說出門了。 趙既懷跟在她身后,聲音溫沉如夜里的暖風,“往日師弟師妹一聊到山下各地的風俗特色時,你便插不上話,此番下山,師兄帶你各處都走走。等日后回了飛云峰,你就有話和他們聊了” 前頭歡快的身影頓了下,鐘白微微彎了嘴角,心中一陣暖流涌過。 “大師兄,你會和我回飛云峰嗎?” 燈影綽綽,夜色漆黑而純粹。鐘白回過頭,含著笑意問他,指尖捏著衣角。 見那人默了下,鐘白又馬上笑著收回了眼,“我就隨口問問,大師兄若不回來便好辦了,沒人跟我搶掌門的位置了?!?/br> 趙既懷走近了鐘白,目色深邃得似要融進這濃厚的夜色中,他俯身在她耳畔,聲音低沉,“小白不讓我回飛云峰,是應了我早上的問題嗎?” “早上的問題?” 鐘白愕然抬頭,直直撞進了那人深邃純黑的眼瞳中。 不遠處熱鬧搖曳的燈盞打來幾片暖黃的光,將她櫻紅的唇照得更為艷麗誘人。 趙既懷直直的望著她,眸色越來越深,輪廓清晰的喉結在光影中滑了滑,他輕笑一聲,“沒事,去買東西吃?!?/br> 鐘白眨了眨眼,緩緩想起早上的問題,一片酡紅爬上了臉頰。 ——“小白昨晚才睡了哥哥,這么快便不想負責了嗎?” 她拍了拍臉頰,只是調侃兩句,臉紅做什么! 這夜,烏云在夜空中翻滾了半宿,還是被一陣不解風情的西南風吹散了。 最終還是沒能如某人所愿,下幾點雨,一起到屋檐下避避。 翌日晨起,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鐘白半趴在桌邊,惺忪睡眼下覆上了淡淡的青色。 昨夜睡到子夜時分,客棧一樓忽起了巨大的爭執聲,那喧鬧的聲音持續了有半刻鐘,將人一宿好夢攪得支離破碎。 店小二端來了清淡粥食,鐘白抬起頭,給早飯挪個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