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恢復得很快,已經能上班了。演唱會的日期漸漸臨近,她不停地問我該穿什么衣服,我說,跟平時一樣就行,多穿點,可能會冷。她說,我第一次看演唱會,也是第一次出浙江。我問,沒出去旅行過嗎?她說,沒有。我笑著說,放松點,要上臺的不是我們,我們是去享受音樂的。 日子終于到來,我請了一天假,買了兩張上午出發的火車票,一早就去車站等她。那時余姚的高鐵站還未開通,汽車站和火車站連在一起。我看到她穿了風衣和牛仔褲,背著熟悉的h顏色的包,從站里出來喊我,我一把抱住她,她急忙說,等等,給你帶了兩塊小蛋糕,要擠扁啦。我說,扁了更好吃。那件寬松的風衣把她襯得小小的,我說,等會的火車就是從寧波開過來的,其實你直接買這班票就行,我在這站上來。她搖著頭說,我要跟你一同出發。 我三兩口就把蛋糕吃完,很快到了檢票時間,上車后,我讓她坐在了靠窗的位子,說,后來我媽向我來問過你,問你是不是我女朋友。她貼過來挽住我,說,上次我腦子很亂,沒想過會見到叔叔阿姨,什么準備都沒有,也沒打扮,回去時想起來,我還緊張得要命。我笑著說,丑媳婦總得見公婆的,緊張什么。她把額頭抵我肩上,問,那你怎么回答mama的?我捏她臉,說,這么快就改口了,可惜我媽不在,不然她得給你紅包才行。她笑著打我。 我說,我當然是承認了。我感覺到她整個人都貼住了我,我說,看書吧。她說,嗯。我拿出一本《人類的群星閃耀時》,說,這書是講一些歷史故事的,寫得很好,就跟看一部部電影似的。我們一起翻開,窗外樹木石草掠過,我發現她總不能專心起來,時常轉頭看向外面。我說,回程路上再看吧,我們聽歌。她說,好。我把另一個耳塞給了她,打開手機,吉他獨有的聲場在我們耳中跳動開來:wegottheafternoon,yougotthisroomfortwo,ohitodo,dise,discyou… 她說,真開心,好喜歡這首歌。我說,這張專輯的歌都很好聽,我趴床上的時候聽著,能感覺到毛孔全舒展開來,結痂們在變硬和脫落。她笑著說,是能療傷的歌,那今天又好些了么?我說,嗯。 我們在火車上買了泡面和快餐,幾小時后到達上海虹橋站,下車后開始摸索如何坐地鐵。她沒坐過地鐵,而我只在幾年前去我姐學校時坐過一次,全然沒了印象,最終在一個陌生人的幫助下買票進站。地鐵上她緊緊依偎住我,事實上,她這一路都很興奮,除了上洗手間之外,幾乎每一秒都粘著我,還總是不停地看周圍,透著一種好奇且膽小的可愛。我笑著說,這么下去,我這衣服就皺得再也不能平整了。她說,對不起。我說,你別老道歉。 我忽然又有點心疼,親了她一下,說,寶寶乖,帶你去聽歌。 我立刻被自己無聊的rou麻感到羞愧,她卻開心極了,不停地要求我再說一次,我敷衍著說了,她不滿足,說,這不是第一遍時那種語氣,再來。我拗不過,只得打起精神,聲情并茂地說那一句。她看著我笑,直到把臉笑得通紅。 我們出站了,天色快要暗下去。那是個很大的體育場,一路上不停地有h牛湊過來,路邊有零散的攤販賣著些周邊。我看到一頂紋有紅色五角星的帽子,問價后買了下來。她說,你快戴上試試。我拿起帽子,忽然戴到她頭上,她猝不及防,輕聲尖叫著低下頭。我說,大了。于是調整帶子后又給她戴上,她抬頭看我,我說,這是給你的,挺好看,有搖滾的感覺了。 我們拿著熒光棒進入體育場,場館高高的強光燈把本已黑去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晝,整個觀眾席滿滿全是人。演出終于正式開始,我聽到四周山呼海嘯的聲音,短暫的不適過后,我們很快融入這種氛圍當中。我買的票是最便宜的一檔,位子非??亢?,要看清歌手只能通過舞臺兩邊的大屏幕,不過這影響不了我們激動的心情。在這場搖滾群星演唱會里,我看到了非常喜歡的歌手和樂隊們,我大聲地跟他們合唱,絲毫不吝惜自己的嗓子,她在我身邊陪我喊,聽到熟悉的旋律時,就揮著熒光棒一起唱。這時一陣優美的前奏聲響起,我轉頭望向她,跟著音樂唱:怎么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我什么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你并不美麗,但是你可愛至極,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這是一首幾乎全場都在合唱的歌。當尾奏淡去,人們掌聲雷動,歡呼不止,我毫不猶豫地吻她。我摸上她的臉,手上傳來濕潤的感覺… *************************************************** 從體育場出來,已經10點多了,我們不想回房間休息,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我的耳朵里,腦海中,還是剛才那些歌。我問她,累了嗎?她搖頭。我說,我眼睛有點酸,可能是被那燈照的,嗓子也快喊啞了。她笑著說,其實已經啞了,我聽出來了。 我們看到前面有頂部形狀奇特的高樓,她忽然指著一面墻說,這個地方叫徐家匯,跟你名字好像。我說,沖這名字,今晚就在這兒打地鋪。這時我們走完一個轉角,看到有人在賣唱。她說,你好久沒彈著琴唱歌給我聽了。我說,行,我想想唱點啥。她說,情歌。我笑著說,這樣好嗎,我們剛從最搖滾的地方出來,不料一轉頭就要g流行… 我忽然想到一首歌,于是走上前去,給賣唱那哥們扔了五塊錢,問能不能讓我唱一首。他看到我們手上的熒光棒,說,可以啊,剛從八萬人出來?我說,嗯。他問:現場怎么樣?我說,牛b。他把吉他拿下來幫我背上,我彈著簡單的和弦,隨便撥幾下當了前奏,給她唱: 別哭,我親愛的人,我想我們會一起死去,別哭,夏日的玫瑰,一切已經過去, 你看車輛穿梭,遠處霓虹閃爍,這多像我們的夢。 來吧,我親愛的人,今夜我們在一起跳舞,來吧,孤獨的野花,一切都會消失, 你聽窗外的夜鶯,路上歡笑的人群,這多像我們的夢… 我用已顯疲態的嗓子唱著,她安靜地站在幾米遠的對面看我。 路燈幽暗起來,黑夜逐漸吞沒了她的身影,連那根熒光棒的光亮也在rou眼可見地衰落下去,我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想立刻過去抱她。 我在話筒前喊她名字,但沒得到回答。 異鄉的空氣里,一顆顆冰冷的小水珠偷襲般灑落到我后背,粘到我尚未徹底好透的傷口上。我慌了,又大聲地喊了一遍。無邊的黑暗中裂開一道縫,一個瘦弱的身影朝我奔來,光明瞬間透出。懷抱中,溫暖充實的感覺傳來,我緊緊擁住這份巨大的安全感,閉上眼,感受她xue口的起伏…ρΟ㈠8Αc.cδΜ(po18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