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晚上點和入睡前是我們通話的高發期,兩段時間的中點是洗澡。我洗得比較快,因此通常是我等她洗完進到被窩之后給我打電話,這時我們會挑戰以最快的速度接起來。我把手機放在離手最近的地方,或者感覺她快洗完了就拿手上玩小游戲,方便快速接聽。她總是驚喜地說,這次你好快。我說,原來你更喜歡快的我,以后我知道了。她聽了出來,笑著說,你不可能那么快。我用手飛快地捶打另一條手臂,發出緊湊的啪啪聲。她不停地笑,問,你要干嘛?我說,我要你。她“嗯”了一聲。我說,真想現在就出現在你面前。 我聽到她的呼吸,猜是臉紅了。過了會,她說,我現在也好想你。我忽然產生一種邪惡的想法,問,戒指戴著么?她說,洗澡前會摘下,第二天出門再戴上。我說,把它戴上。她答應了。我說,你現在這根手指是我的了,得全聽我的。她說,嗯。我慢慢地說,要我,就進去一點吧。她輕輕說,不要。我說,聽話。她呼吸聲沉重起來,說,嗯… 我們玩著c控的游戲,她表現得異常乖巧。這種言聽計從、不懂反抗的性格激起我無邊的占有欲,我從她語氣中能聽出她身體正散發著的溫度。她含糊地說,不能再來了…我說,嗯,快睡吧。她調整了幾下呼吸,說,園里有同事要離職了,明天下班跟她們一起吃飯,行么?我說,你同事都是女的,我放心著呢。她說,明天回家我給你打電話。我說,嗯。 第二天,我們照例用短信聯系著,到了晚飯時間,她說,可能得喝點酒。我說,喝吧。后來一直沒回,我沒在意,也不想去打擾她的飯局。之后她又發過來,說吃完飯要去k歌,我說,別玩太晚了。她答應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忍不住發短信問,唱得怎么樣?——沒有回應。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我的手機還是沒響起來,我逐漸焦躁,給她打電話,沒接,第二個,又沒接,第三個…我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預感,但除了打電話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我坐在電腦前,沒有心情打游戲或去洗澡,生怕錯過來電。就這樣魂不守舍地等著,臨近深夜時,手機終于亮了,我一把接起,大聲說,你嚇我,到家了沒? 那邊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對我說,你好,我是街道民警,這里有人喝醉了,方便過來一下嗎? 民警說話時,我聽到她在大聲地哭。我趕緊說,她是我朋友,我現在不在寧波,請麻煩把她送回家。民警說,我們問她家庭住址,家人聯系方式,她什么都不肯說,就是哭,還吐了一地,叫了120也不肯上車,你有沒有她家人的聯系方式。我說,沒有,她身邊沒朋友嗎,她跟朋友一起出來吃飯的。民警說,就只她一個人,不肯打電話,什么都不配合,她手機里最近撥出的一個號碼是你,我們就聯系你了。我感覺自己熱得快要冒出汗,說,她家住翠柏那邊,但具t是幾樓幾室我不知道… 我飛快地想著,說,請先把她送到翠柏,說不定過會兒她就肯說了。民警說,行,只能先這樣了。我連聲感謝,再三強調到小區后給我打電話。掛了之后,我似乎b之前更加緊張,我猜測她是喝多了,與朋友告別后打算回家時,被冷風一吹就吐了,這一吐就不行了。我又猜她可能喝了白酒,或者紅酒,再或者喝了兩三種,酒不能混著喝,我應該提前告訴她…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我焦慮的等待中,手機嗡嗡震起,我的身體也跳了起來,幾乎在瞬間就按下接通鍵:喂! 是她的聲音!我聽到她大口喘氣,著急地問,你在哪,民警他們呢?她說,我坐在小區公園里呀,我讓他們回去了。我聽出那不是她平日里的語調,說,坐那兒干嘛,冷,快回家,電話別掛,走。她一下子哭了起來,說,回什么家,家不要我。我用與她認識以來最嚴厲的語氣說,你喝太多了,別他媽廢話,快回家。她哭得更大聲了,說,你也不要我。我平復了一下,盡量溫柔地說,我怎么會不要你呢,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她說,不好,你們都不要我,我很難過,我害死了弟弟,那是我的錯嗎… 我聽她開始語無l次,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安慰說,你沒有錯,那都不是真的,乖,回家好不…她完全沒來聽我的話,自顧自邊哭邊說,你們從小就不關心我,根本不想要我,我都知道,我認真上學,考好成績,你們也不關心… 我聽到她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想著讓她發泄一下可能就好了,于是只能等她說完。她哭了好一會,說,后來我談了男朋友,以為終于有人愛我了,我把一切都給了他,可是沒想到,他是個混蛋,他虐待我… 我意識到她口中的“男朋友”并不是我,心里涼了半截,呆呆地問,怎么了?她一直哭,說,可是我離不開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他跟別的女生好了,我也不敢過問,我懷孕了,他終于不要我了,爸媽也罵我,他們讓我滾出去… 我聽著,逐漸從心涼到心驚,再到心涼。這兩種感覺周而復始地纏繞著我,不愿給我一絲緩和的時間,我的手開始發抖,說不出話。 記不清過了多少時間,深夜的小區里終于有人被哭聲吸引,有認識的人聯系了她父母,將她帶回了家。又不記得我們是如何掛的電話,我知道醉得一塌糊涂的她會立刻沉沉睡去,而我將徹夜難眠。我反復回想她說的那些話,心里時而刺痛,時而麻木,又像被抽空失去重心——“我把一切都給了他”,什么意思?他是誰,那我呢… 第二天上午,我一片空白地上著班,收到了她的短信:昨天喝醉了,你很擔心我吧,對不起… 我回:沒啥,你清醒了就好。她不停地向我道歉,說,以后再不喝這么多了,對不起。我總是回兩個字:沒事。我消極冷漠的回應讓她更加不安,到了午飯時間,她給我打電話,說,昨天喝醉了,真的對不起,是不是讓你太擔心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別生氣。我說,沒有。她急著說,你有,平時你不會這樣說話的。 我忽然嫉妒得要發狂,冷冷地說,你找你真正的男朋友去,你不是把所有都給了他嗎——我身體莫名發起抖來,語速開始加快——不是離不開他嗎,那給我打什么電話,你找他去,別來煩我。 對面不再說話,她似乎怔住了,我直接掛斷電話。 我心里產生出報復的快感,但很快被另一種東西吞沒,我分不清是悲傷失落還是心寒,可以肯定的是,這太痛苦了… 我呆滯地從位子上起來,打算去外面吃飯。走到一個路口時收到她短信:今晚我把所有都告訴你,答應我,等我,我愛你,如論如何,請你不要離開我… 我邊走邊看手機,愣愣地想著要不要回、以及回什么,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面撞擊到我,我聽到耳邊一聲爆竹般的巨響,感覺自己飛了起來,手機脫手而出,我想去抓它,但它已經急速離我遠去。我重重摔了下來,意識至此就斷了。ρΟ㈠8Αc.cδΜ(po18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