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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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芋滑動在紙面上的筆尖稍稍停頓,她沒抬眼,聲音微不可聞:“謝謝?!?/br> 辦理值機的工作人員貼了一張“易碎”標示的貼紙在向芋行李箱上面,顯然是看見了靳浮白和向芋的互動,再說話時都帶了些類似“欣慰”的笑:“你的行李已經托運好了,這是機票,安檢請向左走?!?/br> 她大概以為,他們是恩愛的情侶。 過了安檢,他們站在安檢結束的通道口。 向芋拿著機票和靳浮白站在一起,兩人面前是機場寬敞明亮的窗,能看見幾架飛機停在停機坪上,白色機翼被陽光打得晃眼。 同一班航班是在同樣的區域候機,接下來也是順路。 但靳浮白揚起手里的機票晃了晃,他笑著說:“再會,向芋?!?/br> 向芋也笑著說:“這些天多謝你,再會?!?/br> 他們走的是同樣的方向,卻沒再并肩。 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再會”,其實只是一句客氣話。 國內的航班時長不算久,靳浮白看了半本雜志又稍稍闔過眼,再睜眼時,飛機已經落在帝都市機場。 頭等艙的人已經起身,他也隨著起身。 空乘對每一位乘客微笑著說“再見”,卻在靳浮白起身時說,“靳先生,您慢走”。 靳浮白略略頷首,邁下飛機。 想到身后的經濟艙還坐著一位算是相熟的姑娘,卻也沒停下腳步。 有過猶豫么? 其實有過。 他們這個圈子,沒有幾個人是同真正愛著的人結婚的。 說得難聽些,他們這些家庭中并不存在愛,只有利益體系像是大樹的根系,粗總復雜卻也牢不可破。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軌跡,所以大家都不打破。 愛情才是他們的奢侈品。 靳浮白這些天也算看透向芋這個女孩子,從她對事業那種慵懶不在意的態度就知道,這女孩不是大富大貴家庭,家里也應該有些家底,使得她不會有那種經濟壓力,在畢業后迫切地躋身工作,還能有資本游山玩水一個月。 她對“愛”的態度,顯然和他們不同。 向芋想要的感情純真熱烈,她愛上一個人大概也不計較窮富,她說了,有情飲水飽。 這種純粹的愛情,靳浮白應付不來。 老實說,他是有些怕了。 能不怕么,那些混跡在他們圈子里的女人多是有所圖謀,來來去去相貌名字記不清楚卻也記得她們的共同點——虛榮心強,好哄。 一個包哄不好就送輛車,車子也實在哄不好了不起送套房子。 這種圖謀有時候也是她們的優點,畢竟“有所圖謀”意味著分開時也不會太麻煩。 向芋不一樣,這姑娘奢侈得只想要愛情。 愛多奢侈,誰給得起? 反正他是不行。 出了機場,司機看見他連忙跑過來:“靳先生?!?/br> 靳浮白沒有行李,兩手空空,手插在西褲口袋里,看向司機:“有事?” “靳先生,李總約您去他的場子玩,說讓我直接送你去他那兒,您看您是否有此意?” 這個“李總”說的是靳浮白的朋友李侈,長沙他住的那家酒店就是李侈的。 靳浮白:“嗯?!?/br> 司機露出一些猶豫的神色,靳浮白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長沙那邊來消息,問您開去機場的那輛車......后座上的東西要怎么處理?” 靳浮白不喜歡繁瑣,出門從來不帶行李,也不記得自己后座上放過什么東西。 記不得的東西一律按“不重要”處理,于是他輕飄飄一句:“丟了吧?!?/br> 司機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局促地提醒靳浮白:“扔鈔票是犯法的?!?/br> 在靳浮白淡淡的注視下,司機才說,長沙那輛車子的后座上有一個紅包,上面寫了靳浮白的名字和幾句吉祥話。 坐過那輛車的只有向芋。 靳浮白眸光動了動:“叫人把東西給我送來吧?!?/br> 他沒去李侈的場子,而是在機場的貴賓廳等著。 等了幾個小時,沒等來東西,倒是等來滿眼八卦的李侈。 李侈到機場的時候,靳浮白正坐在棕紅色的軟沙發里喝咖啡,不知道侍者在說些什么,他微微側了些頭,像是在傾聽。 侍者走后,李侈才戴著一款泛著綠色的墨鏡,穿著米白色西裝,一步三晃地扭到靳浮白面前:“怎么個事兒???我可是在場子里等你等得花都謝了,你在機場喝什么咖啡?” 靳浮白瞥他一眼:“你來干什么?” “我來干什么?” 李侈指著自己鼻子,語調揚得像唱歌,“你領了個姑娘在酒店住好幾天的事兒不準備和兄弟講講?別以為在長沙我就不知情,酒店大堂的監控我可是看了的,三言兩語人姑娘就跟你走了?牛逼啊靳哥!” 這種話靳浮白都懶得答,自顧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說說唄,你不是覺得這些事兒沒意思么,平時女人挨邊你都嫌煩,怎么就突然看上一個?” 李侈不死心,喋喋不休,“監控看不清,那姑娘是特別漂亮嗎?有多漂亮?比我上個月給你找的那個混血還漂亮嗎?” 靳浮白然后往椅子上一靠,看著李侈沒說話。 他這樣子有些瘆人,李侈卻沒退縮,摘了墨鏡,脖子梗著:“這個你不說倒是也行,說說為啥沒帶回來?我可聽說了,人家姑娘沒跟你一起坐飛機,還給你留了錢了......” 靳浮白就知道李侈沒什么好話,不然也不會千里迢迢開車跑來機場八卦。 抬起眼皮時,果然聽見李侈賤兮兮地說:“靳哥哥,人姑娘睡你幾天,走時候還給你留嫖資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空乘穿著的女人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靳先生?!?/br> 女人說,“長沙那邊托我給您帶了東西?!?/br> 剛落地的空乘是從長沙飛過來的,她遞給靳浮白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沒什么太多的重量,靳浮白倒出里面的東西,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紅包。 李侈的皮鞋噠噠點在瓷磚地面上,在旁邊欠了一句:“呦~嫖資來了?!?/br> 靳浮白懶得理他,注意力都在紅包上: 紅包也不知道是向芋在哪兒搞來的,材料實在是有夠劣質。封口處薄薄的紙皮已經被往里塞錢的人撐開一小條裂痕,封面上燙金花紋印著“百年好合,新婚快樂”,還有一堆認不出名字的花樣圖案,金線條和圖案還沒對齊,印偏了。 背面的字估計是向芋寫的—— 祝靳浮白:大吉大利,財源滾滾,每天開心。 明明就是想要把這幾天的費用aa出來,互補相欠。 搞得像是奶奶給孫子包紅包一樣,還要寫點吉利話也不知道是什么毛??? “靳”字還寫錯了,非常牽強地涂了個心形。 只不過水筆不容易干透,被不知道什么東西蹭碰過,那個心形有些掉色,露出里面寫錯的字的輪廓。 “靳”能寫成“鞋”也是服了。 靳浮白的嘴角彎了彎。 紅包是一萬塊,不需要拆開,這種重量常碰錢的人放在手里稍稍一掂量就知道。 靳浮白盯著紅包看了一會兒,突然皺眉。 他好像又不是很甘心和向芋做陌生人。 第6章 見過 她今天在朋友家住 航班結束滑行后,向芋隨著人.流下了飛機,她托運的行李還沒到,只能等在行李轉盤旁。 手機開機連著響了好幾聲,幾條信息一同擠進來,有航空公司發的“歡迎乘坐”信息,也有垃圾廣告。 唯一一條有用的信息是唐予池發來的。 他從國外回來了,就在今天,說讓她接機。 這幾天唐予池和向芋沒聯系,他可能以為向芋早在幾天前就結束旅程回到帝都了,讓她接機說得理所當然,還挺貼心地在信息里問她,回帝都沒意思吧?反正你也不急著找工作,等我到了帶你嗨! 唐予池的國際航班是下午一點才到,向芋取過自己的行李箱后在機場里逛了一圈。 到處重逢和送別,但更多數的旅客只是漠然地辦好登記程序或者沉默地走過出口,哪有那么多情深和不舍? 實在是無聊,向芋選了個咖啡廳點了一杯咖啡,這家咖啡廳位置正好在國際到達的出口邊,唐予池一出來就能看見。 幾個小時的時間其實好打發,桌子旁邊有電源可以充電,貪吃蛇隨便玩一玩就把時間打發掉了。 玩到脖頸發酸時,向芋抻著懶腰放下手機。 窗外的停機坪上落了一架小型飛機,看上去是私人飛機,穿著玫色空姐制服的女人匆匆跑下來,手里抱著一個文件袋。 向芋想:又是有錢人呢,還有私人飛機。 等到唐予池從國際到達通道出來,向芋已經喝了三杯咖啡進肚,卻也沒有唐予池這個還沒有倒時差的人看起來精神抖擻。 唐予池三步沖過來,把胳膊往向芋肩膀上一搭,看著她桌上的咖啡,大笑著說:“就這么想我?叫你接機你還來得挺早???” 向芋被他壓得踉蹌半步,扭頭打他的胳膊:“什么來得早,我也是上午才下航班,打車回家再折騰回來犯不上,干脆在這兒等你,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那是犯不上?!?/br> 唐予池的目光還在向芋喝空的咖啡杯上流連,有些晃神似的問,“這牌子咖啡好喝么?” “不好喝?!?/br> 從幼兒園一起長大的人,是會有其他人不會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