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要說服他們,沒那么容易……總要點時間的?!?/br> “無妨,我給你七天,相信以薛大戶商行副會長的能力,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痹魄浞浅sw貼的一笑,視線落到薛大戶合了又松,松了又緊的胖手上,垂眸一笑,“我們沈家的錢到了,這張紙我自然也會還給你?!?/br> “你不準去找我夫人!”薛大戶立即道,他還記得之前云卿說要去和薛夫人聊一聊,喝喝茶的話。 “這七天,我當然不會去的,七天后,就由你決定了!”云卿彎了唇角,清雅的笑容里藏著的陰冷深部可見,絲毫看不出她是在威脅人。 薛有財滿肚子的腹誹,這下可好了,他都已經私下挪動了沈家賬務里的幾百兩銀子了,還要想辦法用自己的私房錢填進去,這七天還得為了沈家的賬目跑斷了腿,真是吃力不討好,一分銀子的好處都沒賺到,賠得更狠了! 為了七天這個時間,薛有財是不再多留,趕緊轉出了巷子,去為賬目而忙活了。 過了一會,院子里的女子走了出來,朝著巷子口諷刺的勾起殘留朱紅口脂的紅唇,斜挑了眼角道:“戲還要演下去嗎?” 云卿坐在馬車里,沒有開口,流翠道:“七天后,他給賬目,你走人,五百兩銀子和你的賣身契,自會有人來交給你的?!?/br> “那就好?!迸記]有絲毫禮儀的打了個哈欠,撩了一下長發,帶著情事剛完的倦意,“好困,我去睡覺了?!?/br> 半個月前,有人來青樓找了她,讓她去勾引一個人,配合著出演一副“仙人跳”,代價是替她贖身和五百兩銀子,她能有什么不肯的,五百兩銀子,足夠她到鎮里買個小院子,開家小店衣食無憂的渡過下半生了。 七天內,不斷的有商戶主動過來跟沈家結了上半年的賬目,而這些商戶,云卿都一一記下了,以后和他們的賬,都改為半月一結。 她不是圣人,既然這些人會為了貪小便宜而拋棄了商人誠信的原則,她也不必要太顧情面,當然,也不能全然不顧,生意總還是做的,不能將他們全部趕走。 七天后,云卿如約到了相約的茶樓里,她早就定下了一間環境優雅的包間,坐在里頭等待著人的到來。 “薛大戶果然守信用,這東西,我也不會再保存了?!碑斨Υ髴舻拿?,云卿將紙一點點的撕碎,然后站起來,將手放在窗上,任風將碎紙吹走,茶樓的后面是一個人工湖,紙屑落下去,絕不可能還存了字跡。 薛大戶終于長長的嘆了口氣,點頭道:“沈小姐果然是好手段,在下佩服?!?/br> 兩人相談甚歡,簡直是看不出之前云卿有設計過他的痕跡,“只要薛大戶你誠心合作,以后一切好說?!?/br> “當然,當然……”薛大戶莫名的覺得這話中有話,表面上依舊客氣的說道。 待出了茶樓,流翠不放心的問道:“小姐,這薛大戶不像個好人,他要是將那日的事說出來,可怎么辦?” “他也得有那個膽子,說出去了,薛夫人也會知道的,他只會瞞著藏著,一丁點兒都不透露?!痹魄渥孕诺男α诵?,絲毫都不在意。 要回了這些賬目,又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她覺得渾身都透著一種輕松的感覺。 “那他要是背地里又故意造謠呢?”流翠打開馬車內的儲物盒,拿出水和點心來擺在幾上。 “那他就是不想活了?!痹魄鋔ian詐的一笑,從腰間抽出一張紙放在幾上。 “這,剛才小姐你不是撕了嗎?”流翠驚訝的望著面前的紙,這就是那天讓薛有財簽下的紙啊,怎么又有。 “你如果要,小姐我可以拿出十張八張的給你撕!”她早就說過了,手段和方法不是她在乎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她也不會任意有。 薛有財那日露出的陰冷眼神讓她在事后留了這么一手,她模仿了數張一樣的紙,剛才當面薛有財面撕掉的不過是張廢的。 “那就好,就憑著這個,那個薛大戶以后也得老老實實的,再不敢興風作浪了?!绷鞔涓吲d的將紙折好,收在了隨身的荷包里。 這邊云卿在支撐沈府,而御鳳檀尋找沈茂的事,也沒有耽誤下來,除了官府還在出微量的力尋找外,沈家也一直派人在打撈,就算找個殘肢斷臂的,也要找出來。 一個月過去了,殘肢斷臂沒有打撈到,尸體也沒有到。 這對于謝氏和云卿來說,是個壞消息,也是個好消息,一旦打撈到了尸體,那就等于沒了希望,現在這種情況,好歹也有個盼頭。 易勁蒼的能力也展現了出來,經過他嚴密的分析和判斷,他認為當初泥石流將人往山下沖,可能會被沖入了下游的淺灘上,也有可能被兩岸的漁民救了下來。 這個判斷,御鳳檀也贊成,便將主要的力量調集在周邊的大小村落里尋找,終于在一天,獲得了消息,下游的一戶漁民家,在二十多天前,的確救上了一名男子。 得到這個消息的御鳳檀都狹眸一亮,問道:“那人你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币讋派n面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但是……” 047 逼上門來 “帶回來了?!币讋派n面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但是……” “但是什么?”御鳳檀非常不喜歡在好消息后面加上一個轉折,臉色頗冷的問道。 “這人卻不是沈茂,而是同一天與他一起掉落下去的那個商戶?!币讋派n在打聽到那人的下落后,就趕緊的派人去接,結果傳來的消息那人不是沈茂。 “這就是你給我帶回來的消息?” 易勁蒼見御鳳檀狹眸微微瞇起,全身的氣息陡然變冷,渾身一緊,接著道:“他們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掉落的,所以屬下推斷沈茂十有八九也會在附近?!辈恢醯?,他覺得自瑾王世子退西戎大軍后,渾身的氣勢越來越強,偶爾散發的那一種威嚴,不比宮中皇子差上半點。 聽到這個消息,御鳳檀臉色才稍緩,磁性微涼的嗓音慢悠悠道:“其他人的消息我不需要?!?/br> “是?!彪S著一陣微風,易勁蒼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內。 過了一會,外面又吹進了一陣風,另外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屋中,“主子?!?/br> 御鳳檀冷眸一掃,朱唇勾起薄涼的笑,“查到了嗎?” “查到了,明帝除了讓世子您南行外,私底下還另外派了一人,也先行一步了?!惫蛳碌暮谏擞吧硇喂P直,即便是跪著,也看的出受過良好的訓練。 “誰?” “四皇子?!?/br> “他果然也來了?!庇P檀站起來,從臥榻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望著窗外殘陽如血,將半邊天染成了萬丈紅綢,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幾分嗜血。 明帝表面上雖然封他做了“鎮西大將軍”,看起來帝恩正盛,卻不知道,其實西戎的戰事才剛剛結束,還未穩定之時,明帝就下詔要他回京,暗地派了邊境指揮使相送,實則害怕他在軍中建立威信,成為了瑾王之后,又一個當世大將。 此行來揚州也是如此,表面上是他來負責御駕南行前的安保工作,實則暗地里將四皇子派來監視,生怕他有何不詭的行為。 該做的他都會做,不該做的,看他心情,才該做不該做。 御鳳檀如是想,而在揚州的另外一個角落,也有一群人在動著不同的心思。 “你看看,如今沈家的生意沒有半點衰落的跡象,反而讓那丫頭在贏得了時間,如今薛有財他們的賬目都已經結了,鬧事的商家也漸漸沒了,我們難道就看到沈家的一切都被那丫頭得了去,你甘心嗎?”莫氏滿臉氣結,眼里又是心痛,又是糾結。 自上次被云卿拔劍驅逐他們之后,他們就一直等著云卿被生意上的事情忙的手忙腳亂之后,再趁機上門要求幫忙,可是云卿不但沒有手忙腳亂,漸漸的揚州的生意還逐漸的走上了原來的軌道,按照如今的形勢來看,半年的樣子,云卿就可以將沈家扶回以前沈茂在時的模樣,到那時,就完全沒有他們的事了。 沈平坐在一旁,眼底的光芒陰冷不定,他自懂事后,就對沈茂頗為不服,沈茂雖然比他輩分小,可是兩人年齡卻相差不多,自幼經常被拿來做比較。 他自問聰明不下于沈茂,只是沒有投到了沈家那樣富裕的家中,所以其他人對沈茂都是巴結相迎,若是他能有沈茂那樣的好家底,成為揚州首富肯定是隨便能成的。 日積月累的,他便起了陰毒的心思,恰好遇見了雖然考中了舉人,卻無法謀得官位,在青樓買醉的唐生,兩人一樣憤憤世上的不平,一來二往的就成為了好友,意外得知沈茂身邊的白姨娘是唐生的青梅竹馬,他便試探的出了個主意,讓沈茂從此以后無子,這樣一來,只要沈茂出了點事故,那么沈家的一切都能由族中接手了。 而他答應將沈家一成的財產分給唐生,沈家的一成財產已經足夠唐生用錢打通關節,走上官途,即便是不做官,也能舒舒服服的過完幾輩子了,所以當他說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唐生馬上就答應了,并且找了機會‘巧遇’了白姨娘。 做姨娘的日子并不好過,即便是在寬厚的謝氏手下,當白姨娘遇見以前的青梅竹馬,得知他如今是舉人老爺的時候,就開始后悔,后悔當初沒經得起金錢的誘惑,嫁給了商戶做妾,如果她堅持兩年的話,如今就是舉人夫人了。 后悔一旦開始,貪欲就接踵而來,在唐生不斷的攛掇之下,白姨娘認為一切都是謝氏的錯,是謝氏阻止了她的大好前程,做了人的妾室,帶著這種不正常的報復心里,白姨娘心安理得的開始在沈家下藥。 之后的事情發展的很順利,沈茂一直沒有子嗣,他在等一個恰當的時間和機會,讓沈茂‘意外而亡’便可以奪了沈家的財產,可惜事情就在去年發生了變化…… 直到現在,最終還是走回了他所希望的道路,沈茂出了事,而那兩個男孩根本就不成氣候,只是沒有想到,沈云卿竟然有如此手段,這大大超出了他所計劃的范圍。 “哼,就憑那丫頭,她吞的下那么多東西嗎!”族長冷哼了一聲,十分的不屑,想起那日沈云卿拿起劍指著他的樣子,他如今還有點膽顫,一個屁大的丫頭,怎么就有那樣的膽子! “老大,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族長轉頭問向沈平。 “你們看,如今的沈家,也只有沈云卿在支撐著了,若是她發生了什么事,不能支撐了,那么沈家會怎樣?”沈平臉色平緩,只有眼底的光芒帶著深深的惡毒。 莫氏不屑的嗤笑,“沒了那個丫頭,余氏那個老東西在床上如今都爬不起來,謝氏雖然沒倒下,但是管理內宅她是不錯,外頭的產業,她可就不行了,至于那兩小的,不提也罷!”她說完,族長忽然靈光一現,轉頭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沈平重重的點頭道:“就是爹所想的,沒有了沈云卿,我看沈家還怎么支撐的下去!”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族長老眼里冒出了貪婪的光芒,連忙問道。 沈平陰陰的一笑,“兒子早有準備,爹明日就看著吧!”他就要看看,沈云卿能不能過了他這一關,若是過不起,那就不怪他了。 云卿處理了手中的事情,正準備再去商行里走上一圈,剛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就聽到問兒來報:“小姐,族長帶著人又來了?!?/br> 云卿微微蹙了眉,這些人怎么又來了,離上次拔劍事件才半個多月,他們又耐不住寂寞的跑來了,看來沈家這肥rou當真是太誘人了,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氣餒。 她拉了拉衣襟,剛好換上了衣服,就去會一會他們,看看如今他們還有何事要鬧。 到了前廳的時候,云卿發現,今日來的人非常多,不僅族長,長老來了,還有沈平,莫氏,他們的兒子,以及族中的年輕人到場的都不少。 她走了進來,首先朝著所有人掃視了一圈,才輕巧的一笑,“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風,族長和長老又來沈家了?!?/br> 族長和長老看到她,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那日她手持利劍,全身溢滿殺氣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忘懷,不由的笑得便有些不太自在,再看她今日又是笑語盈盈,族長便定了定心神,口氣和緩的開口道:“我們今日來,自然是有要事要商量,你爹如今有了消息嗎?” “暫時沒有,怎么,族長有我爹的消息了嗎?”云卿臉色淡淡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悲傷和喜悅都不會在上面浮現,讓人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實想法。 “我們要是有,早就告訴你了,何必問你呢!”族長不滿意她的態度,哼了一聲,知道云卿自上次之后,多半是不買他們的賬了,便單刀直入道:“你上次不是說若你父親不在,你便要招婿入贅,如今你爹一個月都沒有音訊了,你也該準備了!” “準備什么?”云卿抬眸看了一眼族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問了一聲。 “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天天在外頭拋頭露面,在染坊,桑園這些男人成堆的地方走來走去,像個什么樣子!”族長喝斥道。 “族長這話我就不懂了,這些天我在外頭,每日里都是帶著面紗,并沒有拋頭露面,而且如今沈家的生意沒有人管理,我作為家主的,難道就整日里袖手旁觀,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顧得坐在后宅!若這是你們的想法,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云卿不以為然的反駁道,她也不想太費力的去說什么,這些人既然是抱著貪婪的心態而來,那么她說的再多,他們也不會停止那種心態。 族長就如同云卿所想,他根本就不耐煩聽云卿說話,待她話音一落,手臂便在半空中一揮,非常果斷道:“你既然是要招婿入贅,就早早的找上一個人入贅沈家,讓他在外頭替你打點一切,這樣就能兩全了!” “就是啊,女子在外面行走的,總是不太好,又不安全,指不定就出了什么事呢!”莫氏笑著插上了一句,話語里貌似都是滿滿的關心。 “噢,是嗎?那你們可記得當初我是怎么說的嗎?若是父親出了事,我才招婿入贅,但父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我怎可自作主張呢!”云卿不會被這些虛假的語言所欺騙,淺淺的笑道,那笑容里說不出究竟是諷刺,還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沈平望著她,手指在座位上摩挲著,這個沈云卿輕易不動怒,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難怪可以在一個月內讓揚州這邊的生意穩定下來。 他站起來,走到廳中,“沈云卿,你父親出事一個多月,你不給他辦喪禮也就罷了,如今你一個女子,霸占著沈家的財產,不肯松手,又不肯招婿入贅,這讓我很懷疑你的用心,你是不是想要一個人將整個沈家吞了下去,將沈家變成你自己的東西!” 他的聲調越來越高,到最后有一種指責的意味,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云卿。 云卿從座位上也站了起來,微笑的對著眾人一看,突然輕笑了幾聲,再開口道:“什么叫做將沈家變成我自己的東西!敢問在座的,你們可知我父親是誰,又知我母親是誰,又知道我是誰!我爹叫沈茂,是沈家的獨子,我娘是謝文鴛,是沈茂明媒正娶的正妻,而我,沈云卿,是沈家嫡出的,長女!戶部名冊上我是沈家的人,血液里流著的是沈家的血,你憑什么說我要將沈家變成我自己的東西!我不需要將一切變成我的東西!因為沈家就是我的家!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尊稱我一句‘大小姐!” “混賬!你一個女子,縱使要嫁出去的!”族長氣得暴跳了起來! “我說過,招婿入贅!難道族長真的是年紀大了,聽不懂人話了嗎?!”云卿冷冷的朝著族長一笑,臉上都是輕蔑。 沈平立即接著道:“既然你如此說,那么就招婿入贅!否則的話,我們很懷疑你的用心!到時候你將沈家全部掌控了之后,再帶著沈家的產業嫁人,誰還管得了你!” 好! 云卿終于知道了他們今日來的目的了,他們是要逼著她趕緊招婿入贅,而這婿,不用說!這旁邊的一圈人,就是他們給她預定的對象了! “那你們想怎樣!” 話題終于轉到了這上面,族長眼中一喜,目光停留在站在椅后的年輕人上,笑道:“今日來的,都是族中品行高端,尚未婚配的男子,他們本就是沈氏的族人,就算入贅了以后,你也不必擔心他們有何壞心,必定是能幫上你忙的!” 云卿目光望著那一圈族長特意給她選好的品行高端,尚未婚配的男子,淡淡的一笑,素手一抬,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斯文端莊的男子道:“這個……” “這個嗎?好好……”族長沒想到云卿這么快就選定了,眉頭都喜得飛了起來。 豈料,云卿壓根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說下去,“這個,沈爾,從小患小兒麻痹癥,左腳歪瘸……” “這個……天性好賭,將家中錢財全部輸光了之后,如今天天借住在城隍廟中,偷蒙拐騙,無所不為……” 她說完,手指又指向另外一個矮胖的男子,“沈又沙,喜好喝酒,醉酒之后最愛打老婆,原配便是酒后被活活打死……” 她一個個的說下去,將每個人的底細都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最后指到站在莫氏身旁一個男子身上,“族長的幼孫,十二歲開始屋中丫鬟全部開臉,院中所有的丫鬟媳婦,只要能碰的全部碰過,但凡他看上的,一旦不叢,便將人強后賣入勾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