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裴元歌只是想要讓裴諸城撞破這件事。 她也了解父親的性格,雖然父親格外偏疼她,但是他也是裴元容的父親,即便裴元容有再多不是,父親依然會盡做父親的義務,甚至,即使將來裴元容和萬關曉成親,看在裴元容的份上,父親也會想辦法提拔萬關曉,給他助力,就如同前世她的經歷一樣。所以,如果想要父親斷了這份心思,就得讓他對萬關曉失望…… 不能早也不能晚。 如果在萬關曉和裴元容定親前,父親就察覺到萬關曉的本性,那么,他絕不會把裴元容許配給萬關曉;但是,如果是在他定下萬關曉和裴元容的婚事后,父親才察覺到萬關曉的行徑,那么父親就會內疚,因為是他訂下了兩人的親事,因為對裴元容心存內疚,自然就會想辦法幫助她…… 所以,只能在這時候。 在萬關曉提親前,讓父親撞破萬關曉和裴元容的事情,察覺到萬關曉的jian詐虛偽,但卻是木已成舟,除了將裴元容許配給萬關曉,再也沒有別的辦法。而這種局面卻是裴元容本身的不自愛造成的,因為她和萬關曉有了夫妻之實……這樣一來,父親只會對萬關曉和裴元容雙雙失望,因為有這個心結在,即使兩人成親后彼此爭執吵鬧,事端頻出,父親也未必會插手,因為那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 章蕓、萬關曉,裴元容。 這是裴元歌最恨的三個人,雖然裴元舞給她制造了更多的麻煩,甚至曾經想要害死她,但是,從一開始,裴元歌就就在防備她,把她當做敵人來對待,敵人本就是彼此敵對的,無論用任何手段都不足為奇。所以,裴元歌會覺得裴元舞棘手,麻煩,會想要壓制她,解決她,但是不會恨她。但是這三個人則不同,因為裴元歌曾經真心地待過他們,數年如一日地將他們當做最親近的人,所以被他們背叛欺騙的時候,才會刻骨地疼,刻骨地恨…… 恨到……干脆利落地死亡都覺得太過便宜他們。 裴元容和章蕓不同,她始終是父親的女兒,不論父親對她有多失望,最多就是冷落她,卻絕不會作踐她,也不會容許別人沒有來由地作踐裴元容,這是父親的原則。所以在裴府,裴元歌最多只能裴元容失寵,卻不能更進一步,所以才會暗中設計裴元容和萬關曉的婚事,只要兩人能夠成親,那么接下來她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要看著兩人彼此廝殺就夠了…… 只要萬關曉發現,裴元容對他的仕途不會有任何裨益,反而會拖他的后腿…… 只要裴元容發現,萬關曉對她并非感恩戴德,處處順從,反而輕視鄙夷,有著諸多不滿…… 以兩人的性情,只要爆發,就不會終結,會一直鬧得雞犬不寧,天翻地覆。 她說過的……會讓他們身墜地獄! ※※※ 萱暉宮。 太后和皇帝相對而坐,手中的茶盞浮起裊裊白煙,茶香四溢。 “今天早上,貴妃過來給哀家請安,真是老天保佑,貴妃總算是大好,能夠處理六宮事務,哀家這里也放下心了,比起賢妃那些人,畢竟還是貴妃妥當?!边@段時間雖然柳貴妃在養病,暫時不能掌宮,但太后和葉氏這般也沒有討得好處。即便如此,太后依然笑容滿面,不見絲毫的不滿,笑吟吟地道,“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哀家就覺得心驚rou跳,那刺客也太囂張了,行刺皇上,又刺傷了貴妃!” “是啊?!被实蹨\淺地啜了口茶,神色淡然,“可惜,李愛卿抓到那名潛逃的刺客時,對方已經奄奄一息,什么話都沒能問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倘若讓朕追查出來,定然嚴懲不貸?!?/br> 太后眼神微微一凝,隨即笑道:“正該如此。說到那次秋獵,哀家倒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誰能想到,元歌那丫頭居然鬧了那么驚險的一出,嚇得哀家心幾乎跳出喉嚨來。倒也沒想到墨兒那孩子平日里張揚恣肆,誰也不放在眼里的,這次居然不顧性命地前去相救,才保住了元歌的性命,即使現在想起來,哀家還心有余悸?!?/br> 太后拍拍胸口,似乎想起來就覺得后怕,卻似有意似無意地咬重了“不顧性命地前去相救”的字音,似乎在暗示什么。 皇帝微微抬眼,幽深的眼眸晦暗難辨,似乎有什么光芒閃過,卻又轉瞬即逝。 到了這個時候,太后居然還有心思,想用裴元歌來打壓宇泓墨……看起來,太后還是太悠閑了些!想到最近朝堂上裴諸城跟葉國公發生的幾次不大不小的沖突,這些事情不可能沒有傳到太后的耳朵里…… 皇帝嘴角忽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卻轉開話題,道:“對了,朕想起來了,御書房里還有京城附近州縣遞過來的折子,說是出現了天花,需得立刻處理,所以,想要先告退了?!?/br> 聽到“天花”二字,太后心中忽然猛地一頓,隨即笑道:“皇帝自然該以國事為重,既然還有折子要批復,就趕緊去吧!” “多謝母后體諒,若是別的事情,晚上一時半刻倒也沒什么,但天花這種病最容易傳染,不得不小心謹慎,拖延得久了,說不定還會傳染到皇宮里來。朕記得,當初阿芫就是染上天花,因而過世的,還有朕當時還不到一歲的永和公主。這種瘟疫如此猖獗,的確應該要迅速處理?!被实鄣χ?,眼眸中忽然折射出無數的意味,緩緩道,“母后,您說是嗎?” 太后手中的茶盅“哐當”一聲掉落地上,茶水四濺。 正文 205章 救命稻草 皇帝靜靜地看了眼太后,吩咐宮人將茶盅碎片拾起,這才揚起眉,嘴角似彎非彎:“母后這是怎么了?” 太后竭力按捺,手卻還是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定了定神,才道:“沒什么,只是哀家想到天花肆虐的情形,心中擔憂,一時間就有些手軟,砸了茶杯,沒驚倒皇上吧?” “原來如此,朕還以為,母后是因為聽到阿芫,所以驚慌呢!”皇帝悠悠地道。 這次,太后顫抖的就不只是手,就連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定定地看著皇帝,竭力壓制聲音中的顫抖,強笑道:“皇上這話,哀家就不明白了。為什么哀家聽到阿芫,就要驚慌呢?這從何說起?”一雙眼眸直直地盯著皇帝,不肯錯過分毫,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思。 皇帝面色不變,把玩著手中的精巧的茶盅,淡淡地道:“阿芫染上天花時,朕奉父皇旨意外出辦差,并不在皇宮,沒有親眼看到情形??墒?,母后卻是在皇宮的,想必當時阿芫染病的苦痛和兇險,母后定然知道得清楚,現在聽朕又提到這件事,難免會勾起母后的回憶。說起來也是朕不好,只因一時想到了,隨口就說了出來,倒忘了顧及母后的心情,還請母后不要放在心上才好?!?/br> 說著,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迎上那張淡漠靜然,喜怒不行于色的臉,太后一時間竟琢磨不透,皇帝這話是真是假,也猜度不透皇帝的意思。這種漫無著落的感覺,反而讓太后比最開始聽到阿芫這個名字時更為驚慌?;实鬯降资怯幸膺€是無意?關于阿芫病逝的事情,他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為什么今天會突然提起……一連串的問題,太后都找不到答案,因而越來越緊張惶恐。 “也沒什么,就是想到當時皇宮染疫的情形,哀家有些心驚?!弊矫煌富实鄣囊馑?,太后也不敢多加試探,只能含糊帶過。 皇帝卻似乎沒有看到,起身道:“這也難免,畢竟天花是疫癥,的確讓人憂心。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耽擱,這就先去處理天花的事情,也好讓母后早日安心?!闭f到最后四個字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咬重了字音,透出無限的意味深長。 太后聽得心驚rou跳。 等到皇帝離開,殿內其余的下人退下,太后終于無法再掩飾心中的驚慌失措,想要起身,卻失手將桌上的盤碟揮落在地,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張嬤嬤嚇了一跳,急忙過來扶住太后的手。太后仿佛溺水中抓住了一塊救命的浮木似的,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慌亂地道:“張嬤嬤,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他說阿芫!他還記得那個女人,還記得天花!張嬤嬤!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太后的手冰冷冰冷的,卻又有著涔涔的汗意。 張嬤嬤何嘗不是心慌意亂,但看到太后這樣,卻不好再讓太后更加憂心,忙勸慰道:“太后娘娘,咱們不能自己亂了方寸,皇上只是提起那個女人而已,這并沒有什么。她是染了天花過世的,皇上也知道,想必是因為這次又出了天花,皇上偶然想到,也是正常的,皇上自己不也說了嗎?如果皇上真的在懷疑什么,剛才就沒有輕輕放過的道理。娘娘別慌,奴婢看這只是巧合而已?!?/br> “可是……”聽了張嬤嬤的勸慰,太后稍微鎮靜了下,隨即卻又慌亂了起來,“不對!不對!如果皇上會提起那個女人,說明他沒有忘記她,那為什么過去那么多年,他從來都不提那個女人的名字?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說起?還特意提到天花……張嬤嬤,剛才你在旁邊的,皇上他每句話里都有別的意思,分明……分明就是在敲打哀家!” “太后娘娘,您想太多了,奴婢在旁邊聽著,皇上的話語并沒有別的意思,您別太心慌,自己先亂了陣腳。剛才,皇上不還說,提到那個女人驚擾了太后娘娘,還跟太后娘娘您賠不是?可見皇上并沒有別的心思!”張嬤嬤竭力安撫她,道,“再說,太后娘娘,為了預防這種情況,您不是早就做了準備了嗎?那位裴四小姐……” “對!裴元歌!裴元歌!” 被張嬤嬤提醒后,太后立刻反應過來,連聲命人去宣裴元歌入宮,聽到伺候的太監應聲遠去的聲響,太后才稍稍安定下來,喃喃道:“還好……還好還有個裴元歌,她跟那個女人那么相像,要是皇上還記著那個女人,看在裴元歌的面上,應該也能平息吧……” 第一次看到太后這般無措的面容,張嬤嬤心中卻莫名涌起了一股深深的陰霾,總覺得事情定然不會像太后所想的那樣順利。 但是,看著這樣的太后,她卻絲毫也不敢說出心中的憂慮,只能柔聲勸慰。 在張嬤嬤的柔聲勸慰下,太后終于慢慢地安靜下來。 接到太后派人宣她入宮的懿旨,裴元歌半點都沒覺得驚訝。 如她所料,父親果然顧忌裴元容和裴府的聲譽,沒有將那件事鬧大,只將裴元容禁足起來,但是,這些天臉色一直都是陰沉沉的,顯而易見的惱怒,正巧又趕上皇帝授意他與葉氏為難,便揪起了葉氏涉足頗深的案件,這些天雙方沒少在朝堂上起沖突,雖然父親占著道理,但那些事情牽涉非小,要真的鬧將起來,葉氏少說也要扒一層皮,太后絕不會坐視,自然是要召自己入宮的。 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裴元歌自然也早就做好準備,想好了說辭。 然而,到了萱暉宮后,太后對她卻并沒有絲毫惱怒不滿的模樣,反而一見面就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扯到身邊坐下,卻猶自不肯放手,仿佛一個重病垂危之人,看到靈丹妙藥的模樣,嘴里隨意問些家常的問題,但眼神飄忽,心思顯然并不在眼前。 太后這個樣子……裴元歌不禁暗暗生疑。 但是,她并沒有將自己的疑心表現出來,而是神色沉靜地回答著太后的問話,最近在家里很好,常??磿?,偶爾繡花,或者畫新的花樣等等…… 隨著裴元歌溫和清朗,如林間小溪的聲音緩緩流淌著,太后終于徹底地安靜下來,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淡若塵煙的細眉,盈盈如水的眼眸,嫣紅如點的櫻唇,還有那欺霜賽雪,吹彈可破的肌膚……記憶里那個女人的容貌已經有些模糊,只剩下大概的輪廓,只是似乎也不及眼前的少女美貌可人……太后終于徹底地安心了。 哪個男人能夠拒絕眼前這般美貌溫柔的少女?尤其,她與那個女人的容貌還這般相似。 就算皇帝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又如何?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即使皇帝念著年少夫妻的恩情,心中有怨恨,但她現在是太后,她的背后還有葉氏撐腰,皇帝畢竟是皇帝,總要顧全大局,不能肆意而為。再者,還有裴元歌……就算她害死了他的景芫,卻也補償給他一個更加美貌可人的裴元歌。 只要等到裴元歌一及笄,就將她送入宮中,侍奉在皇帝左右,有裴元歌朝夕相伴,再伺機為她說些話,即便皇帝真對她有怨怒,也會慢慢地消磨掉吧! 這樣一來,她就得更加花心思籠絡裴元歌。 “到底哀家是跟元歌丫頭有緣法,原本還覺得有些小恙,一看到元歌丫頭你就開懷起來,身上的毛病好像也沒了!”太后笑語溫然,眉目慈愛比往常更甚,親熱地道,“哀家記得,你刺繡手藝高超,正巧哀家這里有些難得的繡線和布料,還有些稀罕的花樣子,放在哀家這里也是浪費,不如給了元歌你,也算物得其主?!?/br> 裴元歌心中越發奇怪,太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為她會過問父親和葉氏的沖突,沒想到太后非但一字不提,反而對她比往日更加溫和慈愛。雖說平時太后也經常賞賜她東西,卻是隨意而為,看到什么就賞給她什么,不像這次,是猜度著她的喜好而為,倒有些想要投她所好的意味在里面……這就代表著,太后對她比從前更加上心了。 如果說這只是巧合的話,那么旁邊張嬤嬤的表情就是鐵證了。 張嬤嬤是太后一手調教出來的老人,又是太后的心腹,即使往日對她言行溫順,從來沒有盛氣凌人或者刁難,但總帶著一種淡淡的居高臨下的姿態,畢竟無論太后如何看重她,她也只是太后的一顆棋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遠不如張嬤嬤。但是這次入宮后,張嬤嬤待她卻是帶了真正的恭謹敬畏,而將自身置諸在下人的地位…… 為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太后非但沒有責難她父親的行為,反而突然間對她格外友善起來?再者,她剛才進萱暉宮時,太后的神色怎么會那樣異常?似乎在恐懼著什么……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能夠將太后驚嚇成那般模樣,甚至流露在她的面前? 裴元歌正思索著,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太后娘娘,葉國公夫人攜世子夫人,并葉問卿小姐求見!” 正文 206章 對峙 葉國公夫人攜世子夫人、葉問卿進了萱暉宮,看到裴元歌笑語盈盈的坐在太后旁邊,太后則是滿臉慈愛,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頓時都怔住了。這些天刑部尚書裴諸城突然掀出好幾樁大案子,件件都跟葉氏有關,有一樁甚至牽扯到葉國公和葉國公世子,而且有理有據,弄得葉氏焦頭爛額。 京城的權貴勛爵,哪家沒幾樁事端,怎么裴諸城偏就咬住葉氏不放了? 皇后倒臺,裴元歌這個外人上位,已經讓葉氏內部十分不滿,現在裴諸城更欺壓到葉國公府的頭上,眾人哪里能忍?但太后對裴元歌十分寵信,即便裴諸城的行事也讓太后覺得不滿,但太后卻認為,裴諸城早有愣頭青的名聲,御史臺彈劾的奏折成堆,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何況裴元歌這個晚輩?言語之間顯然還是在維護裴元歌,讓前來進言的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滿腹怨言,卻又不敢發作。 好在這時候葉問卿說了句話,讓世子夫人靈機一動。 “裴元歌那個女人就是個狐貍精,不知道使得什么妖法,不但迷住了太后和皇上,就連九哥哥也幫著那個狐貍精說話,處處偏袒她!” 葉問卿喜歡宇泓墨,哪怕有女子跟宇泓墨多說一句話,都會讓她大吃飛醋,糾纏不休。這點眾所周知,世子夫人也不會把這話當真,但是這話卻給她一個除掉裴元歌的辦法。無論如何,裴元歌一個外人,卻能在太后跟前那么得寵,以至于裴諸城敢欺壓到葉氏頭上,這是葉氏決不能允許的,更是葉國公府絕對不能允許的。 何況,還有皇后的仇。 原本宮里最掌權的是皇后,世子跟皇后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因此皇后在世時,世子和葉問卿風光無限,連差不多的公主皇子都未必能比,她身為世子夫人自然也跟著沾光。但皇后被廢,打入了冷宮,雖然太后仍在,卻對世子和葉問卿頗為不屑,反而更看重裴元歌,他們的身份也就跟著一落千丈。尤其這次秋獵,太后居然為了裴元歌則責斥葉問卿,這更讓世子夫人難以容忍。 于是,世子夫人便向太后進言,說九殿下對裴元歌極為鐘情。 為了取信太后,還說出了一堆似是而非的佐證,一口咬定秋獵賽馬上,九殿下相救裴元歌是另有私心,不然為什么別人都沒趕上,偏九殿下就趕得那么湊巧?更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九殿下截住了裴元歌說話,言行極是曖昧。而更聰明的是,世子夫人并沒有說要將裴元歌怎樣,卻是將重點放在了宇泓墨身上,說裴元歌是皇帝中意的人,如果宇泓墨對她起了心思,想必會引起皇帝的不滿,倒不如用這件事來扳倒宇泓墨。 只要宇泓墨倒臺,宇泓哲再也沒有別的對手,自然穩坐太子之位。 甚至,可以將裴元歌完全撇清,只說宇泓墨覬覦裴元歌,這樣一來,既能夠讓皇帝對宇泓墨不滿,又能繼續利用裴元歌,兩全其美。 在太后跟前,她如是說道。 但實際上,她卻跟葉國公夫人商議過,只要太后在皇帝面前挑明這件事,葉氏就想辦法把這件事鬧將開來,御史臺立刻發難,給裴元歌冠上禍國妖女,媚惑君主,致使父子失和的罪名,定要將裴元歌徹底除掉,以泄心頭之恨。 因此,算計著時候,她們趕來求見。 然而,她們怎么也沒想到,匆匆趕來,看到的竟是裴元歌和太后如此親熱的情形,頓時面面相覷,目光中的意思顯然是在說,這裴元歌果然本事不小,不知道怎么三千兩語,就把太后的心思扭轉了過來。世子夫人是晚輩,不好先開口,葉國公夫人便道:“來給太后娘娘請安,沒想到竟然遇到裴四小姐,今兒細看,果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難怪這么招人喜歡!” 說著,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太后。 聽著她意味深長的話語,太后便又想起之前世子夫人說的那些話,微微皺起了眉頭。 裴元歌心中暗自思索,素日里在萱暉宮也曾經與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見過面,卻都對她沒有好聲色,今兒見面卻夸獎起來?再想到三人進來時看到她和太后在一起那奇怪的眼神,以及葉國公夫人說過這話后,太后微微皺起的眉頭……事有反常,必有蹊蹺,需得小心應對。 略加思索,裴元歌便做出一副又是愧疚又是畏懼又不安的模樣,咬著嘴唇道:“夫人謬贊,小女實在不敢當?!?/br> “喲,這是怎么了?我不過是夸一夸裴四小姐你美貌,招人喜歡,裴四小姐有什么不敢當的?又怎么成了這樣子?難道說這話不能說給太后聽嗎?”葉國公夫人笑吟吟地道,卻是話里藏刀,暗指裴元歌之所以心虛,就是怕被提起宇泓墨的事情,才會如此模樣。 裴元歌福了福身,愧疚地道:“小女知道,小女父親最近對葉國公府多有得罪,葉國公夫人必然是惱我的,只是小女父親脾氣素來剛硬,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小女也無法可想。小女在這里代父親給夫人賠罪,還請夫人稍息怒火,不要氣壞了身體,那就是小女的罪過了?!?/br> 反正父親跟葉氏沖突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倒不如她先兜開了說,反而顯得踏實,并不心虛的模樣。 葉國公夫人既沒有想到裴元歌說的是這件事,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倒是太后聞言,看向裴元歌的眼眸越發柔和起來,元歌丫頭既然主動說起,并沒有隱瞞,說明她并不心虛,而且,話里話外的意思顯然是站在葉氏這邊的,這讓太后更加滿意。 畢竟現在是她極需要裴元歌的時候,裴元歌心向她自然是最好不過。 葉國公夫人頓了頓,冷哼一聲,微微別過眼,冷冷地道:“裴諸城在朝堂上給葉氏找了那么多麻煩,裴四小姐一個輕飄飄地賠不是就想遮掩過去。裴四小姐倒是好大的顏面,好值錢的賠不是?!?/br> 她這番冷言冷語,卻在不知不覺的落入了裴元歌的言語陷阱,映照著裴元歌的話語,倒像是先前夸獎裴元歌的話語都是反話,正是因為朝堂上裴諸城的行事而遷怒裴元歌,故意給她臉子瞧。 裴元歌并不怕葉國公夫人在太后跟前說她的壞話,只要知道她們打的什么主意,就能想辦法化解,先前章國公府人那話一出,太后臉色立刻微變,顯然這其中是有緣由的,偏偏她卻猜測不到,那就無法可想。因此她故意將話題轉移到父親和葉氏的沖突上,至少表明葉國公夫人是有理由看她不順眼的,那么從葉國公夫人嘴里說出的關于她的話語,就很值得商榷了。 太后是那么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因此,裴元歌并不多言其他,而是輕言細語地解釋道:“難怪葉國公夫人會生小女的氣,的確是小女父親不對。雖然小女從未見過葉國公和世子,但是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有太后娘娘掌舵,自然不會有事端的,就算有案子只怕也是被人冤枉的。小女也曾跟父親說這番話,但小女父親根本就不聽,還說小女女孩子,不懂得朝堂政事,不要多嘴,將小女呵斥了一頓,也因此惱了小女,這些天對小女都沒有好聲色,小女想要勸阻也無法可想……” 說著,忍不住微微露出些許委屈,眼眸隱隱閃爍起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