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聞人縉不怕死,只是一想到,他讓裴蘇蘇苦等了百年,心中就涌上無限酸澀和愧疚。 若早知當初自己那次離開,就是他們夫妻永別,他不該什么事都瞞著她,更不該沒有再多與她多說句話,多看她一眼。 “聞人縉,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你身后的隕鳳崖下,不僅有滾滾巖漿,還有魔神鳳凰隕落前留下的詛咒,你若落進去,必死無疑?!?/br> 聞人縉好不容易才逃到這里,眼看著馬上就能逃出去,與裴蘇蘇相見。 即便明知勝算很小,他也不甘心就這么放棄。真被虬嬰帶回去,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逃出來了。 他握緊手中魔劍,做好了殊死一戰的準備。 “護法大人,要不要動手?” 虬嬰看聞人縉還要反抗,只好說道:“動手吧。不過先別把人殺了,留他一命?!?/br> 雖然分魂術練成的可能性極小,而且是魔尊親自下令讓殺了聞人縉,但……萬一呢? 一想到這有可能是精怪族最為高深的秘法,虬嬰就心癢難耐,哪里舍得就這么把聞人縉殺了。 先抓住聞人縉,暗中查探一番,如果他真不是魔尊分-身,到時候自己再殺了他就是。 這樣既能滿足他的好奇心,又能完成魔尊的任務,兩全其美。 “是!”于是眾位魔王一擁而上,想要生擒聞人縉。 長時間的逃亡,聞人縉體力透支,早就是強弩之末,根本不是這群魔王的對手。 在眾人圍攻下,他不停地吐著鮮血,快要支撐不住,逐漸退到懸崖邊上。 聞人縉退無可退,腳下有碎石滾落,聽不見回響。 其中一人正準備抓住他,將他帶回虬嬰面前。 就在這時,羊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大喝一聲:“膽敢冒充魔尊,罪該萬死!” 急慌慌說完,他立刻揮出一掌,正中聞人縉胸口,將他擊落崖下。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在場的大乘期魔王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羊士站在懸崖邊上,低頭,眼看著聞人縉的身影消失。 他站在這里,都能感受到下面滾滾巖漿恐怖的熱度,將周圍空氣都灼得變形。 下面可不只是巖漿,據說還有魔神鳳凰隕落時的怨恨和不甘。 神隕時滔天的恨意,數萬年都沒有消退,不比天罰好受多少,誰能扛得??? 聞人縉落進去,十死無生。 這樣一來,自己的計劃和勢力,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羊士若無其事轉回身,就見虬嬰微瞇起眼望著他,拖長了語調幽幽道:“羊士,我還真是小看你了?!?/br> “護法大人此話怎講?”羊士裝糊涂。 “你竟是渡劫期,藏得可真夠深的?!彬皨雱e有深意道。 羊士但笑不語。 斷崖上,氣氛劍拔弩張。 最后,深深看了羊士一眼,虬嬰沒有選擇與他貿然對上,而是帶人離開,“我們走?!?/br> 虬嬰離開后,羊士陰冷的視線掃過斷崖,輕輕搖頭。 可惜了,這么好的一顆棋子。 為了封聞人縉的口,暴露了他一直以來隱藏的實力不說,魔域也待不下去了,不然等真正的魔尊回來,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么好下場。 真是虧大了。 容祁讓人送來一個木盒。 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支竹簪。 裴蘇蘇眸中浮現出懷念,指尖輕輕撫過簪身,嘆了口氣,“讓他進來吧?!?/br> 他們一直這么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 是該好好談談。 小妖出去稟報,容祁繞過屏風,走進來。 裴蘇蘇還未完全抬起頭,下方視野里就出現了一片白色衣角。 她立刻掀起眼眸,對上容祁清冷溫和的目光。 容祁一襲白衣,身形挺拔修長,青絲以竹簪挽起,與她記憶中的模樣逐漸重合。 裴蘇蘇心上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她唇角勾起正欲開口,卻忽然覺得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握住,疼得她彎下腰,臉頰立刻失了血色。 容祁連忙上前,將她接進懷里。 “蘇蘇!” 裴蘇蘇雙眸緊閉,額頭冷汗遍布,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容祁忙用神識查探她的身體,卻沒發現任何異樣。 他心中隱有了個猜測,眸光變了幾變,將她抱得更緊。 容祁緊緊抱著裴蘇蘇,等她緩過神。 過了許久,裴蘇蘇額頭冷汗才漸漸消退,疼痛如潮水般退卻,心下卻有些不解。 她這是怎么了?疼痛來得毫無征兆,可她身上并無隱疾暗傷。 待從容祁懷里抬起頭,裴蘇蘇忽然發覺,他的臉色竟比她的更蒼白,愈發襯得眼珠漆黑剔透,甚至因為眼眸過于黑白分明,而生出幾分詭異的怖感。 容祁伸出手,將她方才垂落的青絲捋到耳后去,露出艷絕的姿容。 這次,她不知是出神還是怎么,沒有躲開。 容祁低眸看她,眉間蘊起溫柔,瞳仁邊緣不再僵硬,縈繞在裴蘇蘇心頭的怖感逐漸散去。 應當是錯覺。 “怎么了?”他溫聲問。 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如暖風微拂。 裴蘇蘇輕輕搖頭,眉心依然皺著,“無礙,許是最近太累了?!?/br> 心口的劇痛是消失了,可她依舊心神不寧,眼皮跳個不停,總覺得似乎發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容祁坐進椅子里,讓她靠在自己懷中,伸出手指,輕按在她眉心,幫她撫平眉間不平。 “那就莫要想了,好好休息?!?/br> 裴蘇蘇靠著他溫熱胸膛,隨著他的溫柔安撫,漸漸沉靜心神。 她閉上眼,眉心松開,呼吸平緩下來。 容祁眸中暗芒一晃而過,唇角微掀起弧度,又很快放下。 少年身形雖單薄,但與裴蘇蘇相比肩背還是寬闊的,可以輕巧地將她撈進懷里,整個人圈住。 他們是那樣契合,本就該毫無阻礙地在一起。 容祁抱著她,兩人誰都沒有開口,殿內安靜到只剩下風翻動書頁的聲響。 過了許久,裴蘇蘇率先打破沉默,“你若實在不愿做回聞人縉,那我也就不逼你了?!?/br> 容祁挑起她的一捋青絲,纏繞在指尖把玩,聲音低緩聽不出太多情緒,“我沒有不愿?!?/br> “那你那日為何?”說那樣一番話。 “氣話?!比萜畹曊f。 裴蘇蘇從他懷里抬起頭,掀眸看向他,“氣話?哪來的氣?” 容祁放過她的頭發,改為雙臂將她錮在身前,墨眸定定望著她,半真半假地試探:“我們從前雙修過,可我不記得,故此心中有氣?!?/br> 說完,就見裴蘇蘇桃花眸睜圓,似是覺得荒唐,輕哂一聲道:“即便不記得,那也還是你,有什么好氣的?” 鬧了這么多天,原來是他在吃他自己的醋? 容祁這個解釋,雖讓裴蘇蘇覺得無奈,但細細想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前些日子因他的異常舉動,心中隱約升起的那些疑慮便被徹底打消了。 “嗯,”容祁垂下眼睫,停頓片刻再度開口,語氣依舊無波無瀾,聽不出喜怒,“是我自尋煩惱了?!?/br> 又過了會兒,裴蘇蘇再度開口:“這次你可想好了?可別哪天忽然又變了想法?!?/br> 容祁看向她,就聽她繼續說:“你可知,你那日說不愿恢復記憶,好比往我心上扎刀子?我可受不住你三天兩頭來這么一遭?!?/br> 這樣親近又帶著撒嬌示弱意味的話語,根本不像是從裴蘇蘇口中說出來的。 看來是這次的事情,對于她而言,打擊實在太大,所以她才會以故作輕松的語氣說出來,暗暗提醒他。 容祁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如常,“想好了?!?/br> 他壓下所有苦澀酸楚,面上依舊一副清冷出塵的仙人模樣,“從今往后,斷不會再讓你失望?!?/br> 裴蘇蘇看他眉目溫和,唇畔笑意清淺,是她熟悉的模樣,不禁有些意動。 她尋到容祁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合按在他胸口,從他懷里半坐起身,一點點往上。 容祁屏住呼吸,漆黑目光灼灼望著她,他覺得口干舌燥,下意識想舔一下嘴唇,卻生生止住動作。 屬于她的氣息圍繞過來,裴蘇蘇輕輕親了親他的下巴,然后吻上他的唇,輕柔地摩挲。 呼吸交纏的瞬間,容祁心重重一跳,眼睫輕顫,視線依然不舍得從她身上移開。 有濕軟的觸感在唇上徘徊,試圖頂開他的牙關。 可裴蘇蘇努力了半天,都不見他有絲毫松動。 容祁眸光晦暗,喉結滾了滾,強忍著不舍偏過臉,避開了這個逐漸加深的吻。 裴蘇蘇的手依然撐在容祁胸前,感受手心下,他早已失控的心跳,看他明明動情,卻極力壓抑克制的模樣。 視線從他泛紅的耳尖一掃而過,有些好笑道:“你在怕什么?” 之前她以為容祁不喜歡親吻。 可如果不喜歡,為何他的心會跳得這樣快?又為何會害羞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