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
巧!自然巧得很! 話說祁律與天子分頭合作,天子安撫公子翚,祁律溜出營帳,自有自己的去處,不是旁的,便是去巧遇魯公息了。 祁律打聽過了,魯公息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去閱兵,今日也不例外,因此祁律早早的蹲守,就等著魯公息恰巧路過。 魯公息果然來了,并沒有發現祁律,祁律貓在營帳后面,裝作不經意,直接沖著魯公息走過去,巧得很,撞在了魯公息身上。 魯公息一看是祁律,而且還是“落單”的祁律,立刻上前攀談,笑著說:“祁太傅,沒有撞壞罷?是息魯莽了?!?/br> 魯公息在祁律面前自稱“息”,也就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稱“孤”。在這個年代,天子自稱寡人,諸侯國的國君自稱孤,很顯然,這是身份的象征,而魯公息在祁律面前自稱名字,而不是孤,這其中自然有一股子耐人尋味的味道。 因著魯公息想要拉攏祁律…… 其實早在祁律扶持天子即位之時,魯公息便見過祁律了,當時在洛師之中,魯公息三番兩次的想要拉攏祁律到魯國去為官,不過祁律怕麻煩,而且魯公息是個笑面虎,心眼子多得很,哪里有天子這么“實誠”?所以祁律自然是不會去的。 魯公息如今又見到了祁律,越發的覺得自己的眼光無錯。這祁律絕非池中之物,當年不過是一個下等的膳夫,而如今已經變成響徹天下的名士,如果能拉攏祁律,對魯國也是大有裨益的。 魯公息沒有放棄拉攏祁律,如今和祁律“巧遇”,四下又沒有旁人,自然要拉攏一番了。 祁律就知道魯公息會中自己的套子,說:“律該死,是律沖撞了魯公,魯公您沒事兒罷?” 魯公息一副好脾性的模樣,說:“無妨無妨?!?/br> 祁律便說:“律沖撞了魯公,不知魯公是不是有甚么急事兒,倘或無事,不如律請魯公飲兩杯酒水,便當是賠罪了?!?/br> 祁律主動“邀請”魯公,魯公息心頭狂喜,十分君子的說:“太傅若是得空,息自當奉陪了,請?!?/br> 兩個人便客套著,說來又是“巧”了,正好入了旁邊的營帳,而天子的燕飲就擺在隔壁的營帳中,兩個營帳挨著。 公子翚瞇著眼睛,看著魯公息和祁律進入了營帳,“嘩啦”一聲,帳簾子放下來,隔絕了視線。 天子當沒看見一般,對公子翚說:“魯公子?” 公子翚這才回神,說:“卑將死罪,卑將方才……有一些晃神?!?/br> “無妨?!碧熳雍闷⑿缘男α诵?,說:“必然是魯公子為了魯國的國事,cao勞過度,倘或寡人的洛師,也有如此兢兢業業的公族,那寡人必然要祈福祭祀,敬謝神明了!” 天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個人便入了隔壁的營帳。 營帳又不是房舍,并不隔音,進入之后,便能聽到隔壁的談笑聲,簡直是“談笑風生”、“相見恨晚”。 祁律的笑聲很是肆無忌憚,說:“魯公,您嘗嘗這酒飲,如何?比律送過去的酒漿如何?” 祁律就知道營帳不隔音,故意提起送酒一事,果不其然,天子側目一看,公子翚的臉色相當難看,瞬間黑了下來,瞇著眼睛,想必是想起了送錯酒的事情,覺得自己的臉面被祁律給打了。 魯公息的聲音從隔壁傳來,笑著說:“好酒,好酒?!?/br> 隔壁把酒言歡,便聽祁律的嗓音稍微有些“扭捏”,期期艾艾的,一概往日里“油嘴滑舌”“能言善辯”的畫風,斷斷續續的說:“魯公,還記得律與魯公第一次相識,乃是在洛師城中,當年魯公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想讓律前去魯國,這……這如今……” 提起當年的事情,祁律可是很果決的,一點子也沒有想去魯國的意思,畢竟當時的天子還是個小奶狗,對祁律言聽計從,小奶狗能有甚么壞心眼兒?不像魯公息,雖在國君之中也算是個君子了,但到底城府深沉,祁律最怕麻煩,自然要拒絕魯公。 眼下提起來,魯公當即心中一動,便說:“并非當年,如今息心中也是如是想法……太傅有所不知,息為人沒甚么長處,便是愛見人才,見到像太傅如此的人才,便心生仰慕?!?/br> 祁律和魯公息聊天的聲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透過營帳傳過來,公子翚的臉色更加難看,別說是公子翚,就連天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甚么心生仰慕,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在調情呢。 天子素來是個喜歡吃味兒,占有欲極強之人,倘或不是大局為重,早便殺過去手撕了魯公。 魯公息一看有門兒,試探的說:“太傅提起此事,難道……?” 魯公息沒有明說,祁律卻抱怨的說:“魯公您有所不知,如今洛師人才輩出,甚么周公、虢公,還有天子的師弟武曼,律這個太傅,是越來越難混下去了,所以……” 魯公立刻接口,似乎已經忍不下去了,說:“那不如,請太傅來我魯國,倘或太傅來魯國,息可以立下重誓許諾,答允太傅為我魯國卿士國相!” 卿士! 國相! 在鄭國,祭仲就是卿士國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相同的,魯國的卿士國相,也是這個地位,無論是魯國的公族和卿族,都在搶破腦袋爭搶這個名額。 公子翚握著羽觴耳杯的手一緊,手背上青筋暴怒,羽觴耳杯在手中發出吱呀的“呻吟”聲,倘或羽觴耳杯不是青銅所鑄,恐怕已經被捏碎了。 公子翚乃是魯國的公族,正兒八經的貴胄,還是魯公的小叔叔,可以說出身名門,加之聲望也高,乃是卿士的不二人選。 不過這些年,魯公雖然上位,但是沒有確定卿士,一直拖延著,公子翚以為只要選出一個卿士,那這個卿士必定是自己,哪成想今日半路殺出了一個截胡的。 祁律的聲音輕笑一聲,魯公息的聲音迷惑的說:“祁太傅,為何發笑,難道……難道太傅是懷疑息的誠心么?” 祁律的嗓音帶著一股子jian臣的邪佞,幽幽的說:“魯公您誤會了,律不是懷疑魯公您的誠心,但這魯國……當真是魯公您說了算么?您說要律做卿士,律便能做這個魯國卿士么?難道……魯公您的好叔叔,便不會反對么?” 第174章 天子喜新厭舊 祁律的嗓音,仿佛是睡美人沉入昏睡的魔咒,縈繞在魯公息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不止如此,祁律還添油加醋的說:“在這個魯國,誰說了算?說句不中聽的話,魯公您說話管用么?頭等壓不住人,臉面亦壓不住人,還不是公子翚說了算?” “嘭——” 天子和公子翚坐在營帳之中,便聽到隔壁營帳傳來一聲巨響,天子心頭一緊,恐怕是魯公息被惹急了,祁律招架不住。 不過隔壁并沒有傳來sao動,這一聲巨響,其實是魯公息在砸案幾,他的手掌攥成拳,狠狠拍在案幾上,案幾上的酒水跳動著,幾乎從羽觴耳杯中飛濺出來,可想而知魯公有多暴怒。 魯公息一向是君子作風,但他心底里藏著一個惡鬼,而這個惡鬼便是對公子翚的不甘,祁律可謂是戳刀狂魔,一下一下狠狠扎在魯公息的心竅上,直到血粼粼為止。 天子揉了揉額角,雖沒看到祁律的表情,但他素來知道,祁太傅惹人嫌,是絕對不會落下風的。 祁律瞇著眼睛去打量魯公息,魯公息的面容肅殺,已經收斂了一貫的偽裝溫柔。 祁律端起羽觴耳杯,悠閑的晃蕩著杯中的酒水,透明的酒水清澈凜冽,輕輕放在唇邊呷了一口,幽幽的嘆出一口氣來,笑著說:“其實……若是讓律去魯國,也不是不行……” 祁律放了一個活口,魯公息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凝視著祁律,說:“太傅,當真?” 祁律笑著說:“真!自然是真真切切的,畢竟天子是個喜新厭舊之人,對律已經膩歪了……” 天子:“……”天子在隔壁聽著,心里默默的想著,寡人何時喜新厭舊?只有太傅你見天兒的勾三搭四…… 祁律繼續說:“律呆在洛師,往后里也不會再有甚么發展,但去了您魯國便不同了,畢竟魯公如今把律當成了寶貝,不是么?” 魯公息沒有反對,他看過很多很多貪婪之人,都是祁律這個“相貌”,便說:“既然祁太傅有這個心思,價格……好商量?!?/br> 祁律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說:“往后里到了魯國,魯公您寵愛,甚么金山財幣沒有?律只有一個要求……” 他說著故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用隔壁能聽見的嗓音說:“律為人有個底線,那便是從來不虧待自個兒……魯公若是想要律去魯國,那公子翚便不能在魯國?!?/br> 魯公息一愣,似乎沒明白祁律的意思,祁律笑著說:“魯公,您很明白律的意思,很簡單……有我沒他,公子翚長著一張鳥嘴,絕對容不下律,因此律也要為自己打算,不是么?魯公要是讓律去魯國,那魯國之內,絕對不能有公子翚的立足之地?!?/br> 公子翚聽到這里,瞇起了眼睛,眼神寒冷的可怕,倘或祁律坐在他面前,恐怕已經被冰刀子給扎穿了。 魯公息干笑一聲,說:“太傅,您……您開頑笑了?!?/br> 祁律則是說:“頑笑?不不,律沒有與魯公開頑笑,是十足正經的與魯公在商討這個問題。魯公您有沒有想過?您便沒有想過么?這里是哪里?是齊國的臨淄城外,可不是你們魯國的都城,對么?” 祁律的思維跳躍性極快,魯公息似乎跟不上他的思路,但是眼眸卻在狂轉,說他跟不上思路,也不是那么回事兒。 祁律幽幽的繼續說:“這里是齊國,不是魯國,也不是魯國的地盤,公子翚在魯國的確獨大,但是在齊國的地界里,他的權威削弱了很多,魯公您便沒有想過,要在這里……” 他說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用最輕快的口吻說:“結果了您的好叔叔……” 公子翚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方才天子以為他看到了公子翚最難看的臉色,不然,祁律還有千百種方式,讓公子翚露出更難堪的臉色,便比如現在…… 公子翚的眼睛仿佛要穿透營帳,死死盯著隔壁營帳中談天說地,計劃著怎么弄死自己的魯公息。 魯公息陷入了沉思,久久沒有開口,他的眼眸微微晃動著,似乎在做心里掙扎,祁律也不著急,只是笑著說:“魯公,您好生考慮罷,這輩子能讓公子翚離開魯公的機會可不多,過這個村兒,怕是沒這個店兒了……” 他說著,啪啪兩聲,還伸手拍在魯公息的肩膀上。 魯公息身材并不高壯,被祁律這么輕飄飄的一拍,肩膀一斜,差點子跌在席子上…… 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雖然不算很晚,但已經有入夜的勢頭。 魯公息歪歪扭扭的從營帳中走出來,他已經染上了一絲醉意,整個人晃晃悠悠,腳步虛浮,顯然是飲多了,有些上頭。 “君上,君上您飲醉了,小臣扶您?!彼氯诉B忙上前扶住魯公息。 一同從營帳中走出來的,還有祁太傅,祁律也喝高了,面頰微微熏紅,腳步輕浮,揮著手和魯公息作別,笑呵呵的說:“魯公,您……您考慮考慮??!” 魯公息飲多了,身上無力,點了點頭擺了擺手,似乎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寺人便扶著魯公息,往下榻的營帳而去,準備休息了。 魯公息跌跌撞撞的進入營帳,寺人堪堪打起帳簾子,登時嚇了一跳,因為國君的營帳中竟然有人,而且還是誰也惹不起之人。 ——公子翚! 公子翚臉色陰鷙,坐在營帳之中,已經等待魯公息很久了。 魯公息和祁律把酒言歡,隔壁的天子和公子翚則不然,公子翚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沒坐一會子便轉身離開,離開之時身上的怒氣幾乎要將整個營帳“點燃”。 公子翚在營帳中等待了很久,魯公息一直飲酒,直到天黑才回來。寺人見到公子翚,嚇得不敢說話,趕緊恭敬的退出了營帳。 魯公息醉醺醺的,完全沒有看清楚營帳中還有人,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口中含糊的說:“水……孤要飲水……” 他走了兩步,“嘭!”一聲撞到了甚么人,魯公息飲酒過度,頭疼欲裂,胃里也不舒坦,撞到了東西,登時怒火中燒,剛要抬頭破口大罵,一抬頭,登時和公子翚四目相對。 “小……小叔……” 魯公息的腦袋里嗡的一聲,不知是不是背地里和祁律說了很多的緣故,魯公息有些心虛,突然看到公子翚,心虛的更加厲害,生怕公子翚看出自己要加害于他。 公子翚冷著臉,微微低頭,冷眼看著慌張的魯公息,露出一個陰鷙的笑容,沙啞的說:“息兒,與祁太傅飲酒,可歡心?” 茀兒扶著祁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分明這里距離天子營帳沒有幾步,但是祁律醉的太厲害,渾身軟綿綿的,踩在地上好像踩在棉花上,幾乎走不動,奈何茀兒也不是身材高大的類型,幾乎架不住祁律。 兩個人走了幾步,迎面遇到了幾人,都是熟人,正是齊國的公孫無知、公子糾和公子小白,三個人正結伴往前走,一眼就看到了蛇形前進的祁太傅。 這些人中也就公孫無知比較“高大”,趕緊撈住要摔倒在地的祁律,說:“小叔?甚么情況,怎么喝的如此上頭?” 祁律嘿嘿一陣傻笑,平日里若是想要祁律露出傻笑,那可當真不多見,如今卻免費大放送。 公孫無知“溫香軟玉”在懷,又看到祁律對自己露出笑顏,瞬間美得鼻涕泡差點冒出來。 祁律飲的太多,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抱住了甚么,定眼一看,又是嘿嘿傻笑起來,說:“林兒……林兒……” 公孫無知:“……” 祁律顯然將公孫無知認錯了,還以為自己抱住的是當今天子,祁律傻笑著,緊緊摟住公孫無知的腰,說:“林兒,你怎么……你怎么突然變成小蠻腰了?” 公孫無知頭疼得很,說:“小叔,你飲醉了,我扶你回去罷?!?/br> 祁律迷迷瞪瞪的,乖巧點頭,說:“好,好啊……要……要林兒親親才起來!” 公孫無知瞠目結舌:“親、親親???” 要知道起初公孫無知是喜愛祁律美色的,不過很不巧,祁律乃是公孫無知的親叔叔,后來公孫無知被迫面對現實,也就放棄了。 哪知道這會子小叔叔竟然如此的主動,公孫無知被緊緊摟著,心中登時蠢蠢欲動起來,蕩起一股股的“春意”,心竅狂顫,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