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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春秋小吏在線閱讀 - 第154節

第154節

    所有的人都以為祁律或者黑肩才是天子心目中的卿士人選,周公黑肩曾經扶持王子狐反叛,所以天子不可能將卿士的職位交給黑肩,那么卿士的頭銜必然會落在祁律這個太傅的頭上。

    只可惜,所有人都猜錯了,他們以為自己會輕而易舉的看透年輕天子的想法,可誰知,果然君心難測,誠不欺我。

    卿士的頭銜最后落在了虢公忌父的頭上,其實說起來,虢公忌父是一直被人忽視的潛力股。虢公掌管著周八師兩萬五千人馬,可謂是手握重兵,而且他還是天子的師傅,只是虢公忌父為人低調,平日里總是不顯山不露水,不喜歡爭不喜歡搶,所以旁人都忽略了這么一個低調的存在。

    虢公忌父突然被任命為大周卿士,這讓很多人始料不及,讓很多以前和虢公不怎么親近的人感覺到了危機,趕緊前去巴結虢公。

    也因此,祁律這面子倒是清閑了很多。

    祁律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以前他的愛好只有美食,如今他的愛好多了一個天子,除此之外財幣夠花了便行。如果祁律當上了卿士,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兒,哪里還有時間去理膳?所以祁律對卿士的職位一點子野心也沒有,姬林把卿士的職位交給虢公來做,祁律真的非常同意。

    不過祁律這么想,很多人不這么想,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押錯了寶,原天子最寵信的人是虢公,而不是祁律,也不是黑肩,這些人便覺得祁律和黑肩其實是失寵了。

    祁律只是被很多人看做了失寵的太傅而已,黑肩那邊便比較麻煩了。

    黑肩乃是周公,周公的族人很多,門人也很多,黑肩昔日里的勢力滔天,恨不能半個朝廷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鄭伯寤生卸掉了卿士的頭銜,黑肩沒有收獲,反而讓虢公那個愣頭給撿走了,周公一族很多人都不服氣,想要趁機攛掇著黑肩扳倒虢公。

    祁律中午從政事堂“下班”,往膳房去,準備趁著中午的空當做兩樣小食來打打牙祭,哪知道往膳房走的時候便遇到了虢公忌父。

    祁律有些驚訝,虢公忌父怎么跟這么偏僻的地方貓著呢?

    膳房是無法登上大雅之堂的地方,膳房里都是奴隸,所以洛師王宮的膳房也在偏僻的地方,祁律往膳房走的路上竟然看到了虢公忌父,當然十足納罕。

    虢公忌父今日沒穿黑甲,一身官袍,他揪著自己的衣袍擺子,蹲在草叢里,雖天氣轉涼了一些,但是草叢仍然十分茂密,被宮中的仆役修建的十分得體,如果是祁律這種身材的人藏在草叢里,或許便看不見了,真的能起到隱藏的功效,而虢公……

    忌父那高大的身材蹲在草叢里,貓著腰,看起來竟有些滑稽,祁律忍不住說:“虢公,你這是……?”

    虢公忌父連忙“噓”了一聲,說:“小聲些?!?/br>
    祁律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不遠處的地方有幾個人影,應該是士大夫,似乎在找人,嘴里喃喃地說:“這面沒有,或是回了政事堂罷?!?/br>
    那幾個人說著,便離開了。

    祁律恍然大悟,虢公忌父這是在躲人,躲什么人?當然是那些巴結奉承他的人了。

    虢公忌父平日在政事堂公干,公干的時候沒有那么多的人來巴結,畢竟是“上班時間”,但一到了中午用膳的時候,烏央烏央的人山人海便向虢公沖過來,不是巴結他,便是賀喜他升為卿士的。

    虢公實在是抵不過這些人的殷勤,也不喜歡虛以委蛇,因此干脆跑了出來,蹲在這里藏著。

    祁律從未見過如此凄慘的卿士,笑著說:“虢公,那些人走了,出來罷?!?/br>
    虢公忌父仔細看了看,小心翼翼,生怕那些士大夫們去而復返,再三查看才從草叢里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和樹葉子,撓了撓后腦勺,說:“讓太傅看笑話了?!?/br>
    祁律說:“虢公這幅模樣,想必還沒用午膳罷?”

    士大夫們有專門的午膳,來政事堂坐班的士大夫是管飯的,但是要去吃午膳的話,肯定會遇到更多的士大夫,虢公忌父想要吃一頓“和平”的午膳,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祁律斷定虢公還沒吃飯。

    虢公忌父干笑說:“不瞞老弟,我哪里敢去用膳?”

    祁律便說:“正巧了,律要去膳房走一趟,倘或虢公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一起來膳房隨便食兩口?”

    虢公忌父正愁餓肚子呢,哪里會嫌棄,立刻說:“老弟能請膳,我還有嫌棄的道理么?”

    虢公是個爽快人,祁律在洛師和他最熟悉,立刻一拍即合,兩個人便準備往膳房去。

    他們從小路往膳房走,這條路祁律熟悉的很,說:“虢公安心,這條小路律每日都要經過,從膳房到政事堂又方便又快捷,而且準保不會遇到第二個人……”

    祁律正在和虢公忌父打包票,虢公生怕遇到士大夫,又把自己圍堵下來,祁律大話已經說出去,哪知道瞬間打臉,話音還沒落地,便聽到前面有人在說話,可不是有人?而且還不只是一個!

    這么偏僻的小路,祁律還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畢竟前面通向膳房,士大夫們自居身份,都不會過來,哪知道今日竟然有人。

    一個聲音說:“宗主,您倒是開口啊,咱們都說了那么半天了,您是個甚么意思?”

    祁律一聽,宗主?這年頭能被稱為宗主的人,說明兩點,第一,有宗氏,有宗氏的必然是大家族。第二,還是宗氏之長,那身份地位便是不一樣。

    春秋時期的宗族,可不像現在的家族四世同堂已經很了不起了,那時候講究族譜,家族主支旁支牽連甚廣。石厚便是石氏的宗主,姬林和祁律之所以留下石厚,并非不能殺他,而是不舍得殺他,石氏在衛國牽連甚廣,那便是地頭蛇,留一個石家的少宗主在身邊,總是好辦事兒的,沒準哪天便能用上。

    祁律有些好奇,到底是誰家的宗主,在這里密謀上了?

    便聽另外一個聲音說:“是啊宗主,您倒是發話??!要是卿士這個職位,當真是被祁太傅給霸占了去,咱們也就不說話了,祁太傅是天子身邊的寵臣,而且善于奇兵,咱們是斗不過的,但是那虢國的忌父算怎么回事?!”

    虢公忌父沒成想,自己還莫名其妙的被點名了。

    祁律看了一眼虢公,虢公又看了一眼祁律,兩個人必然都沒想到會被點名,那些人緊跟著又說:“無錯,那忌父算甚么?他是領著周八師的兵馬,但周八師不是咱們宗主一手調教出來的么?那忌父只不過吃了瓜落,從周公您的手上接管了周八師,現在還打腫臉充上了胖子!”

    祁律一聽,恍然大悟,那宗主可不是周公黑肩么!

    虢公忌父聽明白之后一愣,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宗主不做別想,就是黑肩本人。

    “宗主!”

    “宗主您說話??!”

    “到底怎么個承算?”

    “難不成您是怕了那虢公?咱們周公一脈,可比他們虢國要高貴的多,還能怕了他們不成?”

    那些人越說越激昂,黑肩終于幽幽的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但是擲地有聲,說:“卿士的事兒,我知道了?!?/br>
    所有的人立刻全都平息下來,似乎等著黑肩繼續說話,一時間虢公忌父也屏住了呼吸,他不是想要偷聽,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黑肩會怎么回答。

    便聽到黑肩的嗓音淡淡的,不摻雜一絲的感情,說:“虢國不過區區一個小國,虢公手中領的兵馬,也是黑肩一手栽培,還有甚么可畏懼,值得你們如此大驚小怪,那虢公心中毫無承算,愣頭一個,只有被人愚弄的份兒,天子年輕氣盛,且讓他們先頑一頑,不要亂了陣腳?!?/br>
    黑肩聲音很平靜,每一句話都很平靜,不興一絲波瀾,而虢公忌父聽在耳朵里,心里卻猛地“咕咚!”一聲,仿佛沉入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而且還是冰塊做的石頭,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因著黑肩這幾句話,周公的族人似乎被安撫到了,漸漸平息下來,黑肩又說:“如今卿士一職落在虢公的頭上,我等更不能懈怠,做好分內之事,不得出一絲一毫的差子,可知道了?”

    “是是,請宗主放心?!?/br>
    “是,宗主安心?!?/br>
    “我等敬諾?!?/br>
    黑肩沒有幾句話,那些人很快便散了,一時跫音傳開,漸漸遠去,只剩下黑肩一個人。

    黑肩也沒有停留在原地,抬起腳步似乎要往政事堂而去。他往政事堂而去,祁律和虢公還站在原地,如此一來黑肩便朝著他們走了過來,走了兩步,三個人立刻打了照面。

    祁律笑瞇瞇的,臉色沒什么變動,虢公忌父則是木著一張臉,不只是什么表情,而黑肩看到剛剛提起的二人,臉色難得一晃而過的驚慌。

    祁律笑著說:“周公這日理萬機的,堪堪安撫了族人,又要去政事堂么?”

    黑肩臉色更是尷尬,眼眸瞥向虢公忌父,虢公忌父則像個木樁子一般杵在原地,訥訥的看向黑肩,似乎因著剛才的話,還沒有回過神來。

    周公黑肩一看虢公那反應,當時唇角一板,臉色沉下來,說:“虢公可是聽到了黑肩方才的話?”

    虢公被他這么一問,登時有些慌神,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慌神,分明是他們一行人在背后議論自己,被自己抓了一個正著,但是看著黑肩的模樣,忌父的確很慌亂,木訥的說:“聽……聽見了,不過忌父并非故意偷聽,只是剛巧路過?!?/br>
    他說著,還怕黑肩覺得太巧,又說:“太傅可以作證?!?/br>
    黑肩唇角微微抽搐一下,抬起寬大的袖袍來,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說:“那虢公可聽出黑肩的用意來了?”

    “用意?”忌父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回答。

    祁律看著他們互動,不由有些想笑,實在不忍心看虢公那木訥的模樣,便說:“虢公請放心,周公并未當真有針對虢公的意思,方才周公那番話,顯然是搪塞安撫族人用的?!?/br>
    而且黑肩很聰明,他好似在說虢公的壞話,幾句話下來,便讓族人產生了共鳴,放松了心態,說明黑肩這個人很懂得說話的藝術。

    祁律是個通透的人,且對于卿士一職,他是個局外人,沒有嫉妒也沒有忌憚,因此看的比周公的族人要通透的多,所以祁律剛才也沒有發難。

    虢公忌父也不是個傻的,他雖平日里看起來木訥憨厚,但沉浮在官場這么多年,也絕非等閑之輩,只不過虢公忌父身為局內人,聽到剛才那番話,心里有一點點微妙而已。

    黑肩見到虢公還是呆呆的看著自己,便說:“想必虢公也明白眼下的情勢了,想要我族人安分閉嘴,黑肩也很期待虢公日后會拿出什么樣的手段?!?/br>
    黑肩說完,輕輕拍了拍虢公的肩膀,隨即揚長而去了……

    虢公忌父坐上卿士職位,本不打算鋪張浪費的辦宴席的,雖很多人都有升遷燕飲,但是虢公這個人不喜歡應酬,飲酒的話,只喜歡和自己看對眼的人一起飲酒,這才是痛快。

    但自從那日聽到黑肩與族人的對話之后,虢公忌父明白了一個問題,有的時候不能不爭,他上位成為卿士,還沒有新官上任的下馬威,如何能讓人信服?

    虢公忌父最后決定還是擺一場宴席,宴請朝中卿大夫們,讓大家都來參加,也好趁機樹立一個威信。

    姬林發現,自從回了洛師之后,姬林總是找不到祁律,每次一打聽都是:回天子,太傅出宮去虢公的府邸了。

    姬林知道祁律和虢公關系好,日常走得比較親近,但是祁律都和自己做過如此親密的事情了,還和虢公走的那么緊密,縱使他們“清清白白”,姬林心里頭也是酸得很。

    祁律這些日子總是不在,原因很簡單,便是因著帶著公孫滑去給虢公準備筵席去了,祁律白日要上班,晚上就跑到虢公府上出謀劃策,好幾日都沒回宮中住,也沒回太傅府,而是在虢公的府上住著。

    如此一來,天子更是吃味兒,最讓人吃味的是,祁律還親自來邀請天子,讓天子參加虢公的升遷宴席。

    這種宴席,一般天子是不會參加的,都是卿大夫們之間走動,如果天子參加,那是莫大的榮幸。虢公忌父這次是為了立威,所以如果天子能夠參加宴席,那么絕對事半功倍,祁律身為虢公最鐵的哥們,自然要幫他請天子去參加宴飲。

    姬林這些日子也聽說了,很多人不服氣虢公,他本便是打算參加燕飲的,祁律來邀請姬林,姬林只是又多喝了一肚子苦酒而已。

    燕飲當天,姬林與祁律便一并子來到了虢公忌父的府邸。別人的升遷宴席都是歌舞升平,而虢公忌父的升遷宴席上沒有歌沒有舞,門口開列兩隊兵馬,鏗鏘有力,每一個來參加宴席的卿大夫在門口都被嚇了一跳。

    果然,這不是宴席,簡直像是閱兵。

    姬林看到這場面,微微一笑,說:“這是太傅的主意罷?”

    祁律很想喊冤枉,但不得不說天子太了解自己了,這就是自己的主意,讓虢公忌父擺兩隊兵馬,唬一唬那些來參加宴席的卿大夫們。

    姬林一走進去,在場眾人立刻迎上來,跪了一片,山呼:“拜見我王!拜見天子!”

    姬林淡淡的說:“今日寡人是來參加虢公之燕飲,與諸位一般,便不必如此多禮了,都起來了罷?!?/br>
    姬林說的很客氣,還擺了擺手,將自己的賀禮送給忌父,姬林送給虢公的是一副介胄,工藝一流,專門請了譚國的工匠師父來打造,不只是華美,而且十分英武。

    姬林笑著說:“希望虢公能穿著這身介胄,護我大周萬年?!?/br>
    虢公忌父立刻跪在地上,雙手擎過介胄,心中澎湃感激,朗聲說:“謝我王!忌父定當鞠躬盡瘁,不負天恩!”

    天子都送了賀禮,其他人也紛紛送上賀禮,身為虢公最大的對家,周公黑肩也來參加了宴席,他的賀禮和姬林有異曲同工之妙,是一把寶劍。

    黑肩和忌父很熟悉了,兩個人曾經都是太子的師父,黑肩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他知道虢公最喜歡甚么東西,于是便送了這把寶劍。

    果不其然,虢公忌父一見到這把寶劍,登時愛不釋手,反復的在手中摩挲,恨不能將那把寶劍當成了小情人兒,黑肩看到他這個反應,登時有些得意,畢竟虢公的心思他太了解了,也太好懂了。

    天子送了介胄,周公送了寶劍,輪到了祁律,說實在的,祁律還是窮的叮當響,他平日里的財幣都買了花椒,如今府上還要多養一個公孫滑,所以祁太傅的家當也不多。

    祁律很早就在想了,自己送甚么好呢,比財力,別說和天子比了,他連黑肩的一根小手指也比不上,所以不能拼財力,而且拼財力太傻了,有句話說得好啊,禮輕情意重!

    祁律在眾目睽睽之下,笑瞇瞇的招了一下手,獳羊肩和公孫滑很快推來了一個小推車,一股子香甜的味道突然撲面襲來,說不出來的香滑,勾人味蕾。

    眾人從未見過這場面,立刻香的深深吸氣,想要知道這是甚么東西,祁律便煞有見識的笑著說:“虢公升遷,律本該送一些金貴的物什才好,只不過律又反復思量,虢公身為上卿,甚么樣的金貴物件兒沒見過?必然比律見多識廣,因此律便親手為虢公做了這份……奶酪蛋糕?!?/br>
    無錯了,那香甜的滋味兒是奶酪的味道。日前鄭姬已經調配出制作奶酪的比例,祁律便按照這個比例制作了大量的奶酪,攢出了一個“奶酪蛋糕”來,雖這個蛋糕也不是很正宗,但奶酪的味道醇厚又香甜,滋味也不差,保證是在場眾人以前都沒吃過的。

    最最重要的一點——便宜!

    祁律“偷jian?;眮砹艘粋€禮輕情意重,因著在場眾人以前從沒見過奶酪蛋糕,而且祁律還把蛋糕做成了好幾層的樣式,一層落著一層,看起來十分“宏偉”,所以大家都給震撼住了。

    祁律親手把蛋糕給切了,獻給天子和眾人品嘗,奶酪的滋味兒是純天然的,和現代經過加工的味道不是很一樣,但香醇的奶味十足,又香又甜,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各位卿大夫們都眼前一亮,嘖嘖稱奇。

    虢公忌父也從未吃過這種甜品,別看他人高馬大的,但是虢公忌父是個喜愛甜食之人,也正是因著這點,祁律才“放手一搏”,選擇奶酪蛋糕作為今日的賀禮。

    虢公對奶酪蛋糕大加稱贊,隨口說:“勞煩太傅辛苦理膳,這怕是忌父見過最珍貴的賀禮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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