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周衛明走在最后,他下車時車體已經開始冒黑煙,眼看著就要爆炸。靳依諾下車的同時完成變身,背后生出一雙黑色的翅膀,就連翅膀上都布滿的細密的鱗片。 一下車她就展開雙翅,飛向距離他們最遠,隊尾的兩輛坦克。 覺醒者的行動速度很快,即便是最后下車的周衛明也能在爆炸前跑去安全區域,覺醒者被爆炸波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坦克兵都是普通人,一旦車輛爆炸他們恐怕連尸體都留不下。 郁語和隊友們下車后沒有直接逃離,而是前去救援其他坦克和裝甲車內的士兵,他們是為了協助特別行動隊完成任務,才踏上這片危險的土地,如果因此犧牲,她一生都會活在內疚之中。 轟! 她能感覺到背后灼熱的溫度,又一輛坦克爆炸了,她過來時車上的兩個坦克兵剛下車,她拖著兩人用更快的速度,盡力趕在爆炸前離開爆炸范圍。 她做到了,雖然坦克被炸毀,但兩個人都平安無事,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軍醫,軍醫在哪兒?”靳依諾抱著一個下半身血rou模糊的士兵,慌張地喊著,她還是去晚了一步,只來得及救出一個人,還在爆炸中失去雙腿。 “這兒,”于鈞帶著軍醫傳送到靳依諾面前,不少人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隨軍醫生剛被救出來就開始緊張地工作。 “隊長,這次是…” “我知道,我去處理,你們幫忙救治傷員,”于鈞打斷郁語的話,他知道她想說什么,坦克和裝甲車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爆炸,也不會是異化生物,這里距離最近的異化波動源還有幾十公里。 是覺醒者,敵對覺醒者襲擊了他們。 郁語剛幫一個被灼傷的士兵包扎好傷口,就看到于鈞拖著一具尸體傳送回來,“就是他,只有他一個身份不明的覺醒者,而且在他的身上發現打火機?!?/br> “只有一個人嗎?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她一開始還以為是有預謀的伏擊,對方人就算沒有她們多應該不少,靳依諾完成救援后就一直在低空盤旋巡邏,防止敵人發動第二輪攻擊,沒想到敵人只有一個。 “我檢查過方圓10公里的覺醒波動,除我們之外只有他一個覺醒者,至于目的…還不清楚,”他應該留個活口抓回去審問的,但是一想到葬身于爆炸的戰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這次遇襲是他的責任,坦克上沒有覺醒檢測儀,只有特別行動隊的人手里有,檢測覺醒和異化波動的任務一直是他來完成的,他確定三級異化波動源的位置后他就沒有再開啟覺醒檢測儀。 一直很順利地完成任務讓他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這是絕對要不得的,如果他能一直關注覺醒檢測儀,就會及時發現不明覺醒者,提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戰友們是因為他的疏忽而死的。 “隊長,控制自己,你身上…出現即將異化的波動了,”宋思緊握著覺醒檢測儀,艱難地說。 異化?于鈞看著緊握的槍,他會再一次害死自己的戰友… “隊長,”郁語發現于鈞的不對勁,奪下他手里的槍,“還有人需要你去救?!彼阝x去看爆炸中失去雙腿的坦克兵,他的血暫時止住了,但如果不能及時就醫,還是有生命危險,車輛都已炸毀,必須靠人力用最快的速度送他回國醫治。 隊里短途速度最快的是于鈞,長途則是長出翅膀的靳依諾,送傷者就醫的任務靳依諾也可以完成,但她需要給于鈞找一個必須去完成的任務。 “他需要你送回國接受治療?!? 第97章 由于剛遭到不明敵人的襲擊,所有坦克和裝甲車都被摧毀,又要送傷者接受治療,郁語和隊友們中止任務回國,在搞清楚襲擊他們的敵人的具體身份之前,不會再踏入高麗國的范圍。 襲擊者已被于鈞殺死,無法再進行審問,但這也不代表不能從他身上獲取任何信息,技術手段和覺醒能力可以讓死人說話。 這是特異管理局干員在境外執行任務期間,第一次遭遇襲擊,還涉及軍隊,有軍人因此犧牲,消息一傳回國就引起特異管理局和軍隊的雙重重視。 郁語作為直接當事人,會得到關于這次襲擊的最新消息,專家將他們遭受的襲擊定義為一次有組織的恐怖襲擊。 這次襲擊滿足恐怖襲擊的特征,極端分子人為制造的,針對但不限于平民和民用設施,不符合國際道義的襲擊行為。被襲擊的坦克和裝甲車上有華國國旗,這次很有可能是針對華國的恐怖襲擊。 帶回去的襲擊者尸體也接受從外到內,由表及里的全方位檢查,他的前胸、后背和大腿部位布滿傷口,有些甚至深可見骨,覺醒者自愈能力很強但仍留下無法愈合的傷疤。 他的背上還被刻上一個像是羊角惡魔的頭,傷口上像是涂上墨水之類的東西,即便愈合仍然留下印記。 從前的黑幫中,就有通過紋身的種類和多少判斷所在幫派,以及在幫派中的地位。末世后就沒有辦法再紋身了,因為華國之外的所有紋身店都倒閉,而華國的黑幫在經歷一輪又一輪掃黑除惡后成員們已經各自轉行,或是回家種地或是在城里打工或是蹲大牢。 襲擊者的一部分組織送到特異研究院,對其基因序列進行研究,覺醒者基因組計劃的最新成果之一就是通過基因片段推斷覺醒者的能力。 襲擊者的基因中,有火焰的片段,有精準cao控的片段,還有引導加強的片段,專家推測他用覺醒能力引導加強了坦克和裝甲車發動機中的火花,最終導致爆炸。 高麗國境內有山姆國駐軍,這也是高麗國唯一的戰斗力,如果末世爆發后高麗國境內哪里還可能有人能幸存下來,估計只有山姆國駐軍所在地了。 黑色的羊角惡魔頭可以看作是簡陋的紋身,說明襲擊者背后可能有一個組織,在高麗國境內的恐怖組織,背后大概率是山姆國。 得出這一結論還有一條依據,是耿川看到的,山姆國民眾中有仇華心理的人不少,仇視的原因在于華國在異化之災中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為什么華國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呢因為他們有特效藥。 為什么山姆國都沒有特效藥而華國卻有呢當然因為異化是華國制造出來的啊 這一切都是華國的陰謀,要利用異化毀滅其他國家,擁有特效藥的華國就能占領世界 這樣的說法沒有任何證據,更沒有邏輯,任何對異化稍有了解的人都會認識到,這不是現有技術能達到的水平,但許多山姆國民眾不管這些,他們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山姆國的統治階級需要這樣一個敵人來轉移矛盾,演示自己決策失誤和扣留凈水的行為,末世后的劇變也讓許多人心理極為壓抑,壓抑著的情緒需要一個集中爆發點,華國就成為一個立起來的靶子。 雖然沒有明確證據表明恐怖襲擊和山姆國有關,但上層還是做出這樣的推斷并進行一系列的布置,派出搭載著生命檢測儀的無人機尋找高麗國境內的幸存者,找到后又記錄下包括但不限于燒殺搶奪jianyin擄掠的種種罪行,派遣軍隊內的覺醒者部隊襲擊了恐怖組織大本營。 郁語等人在襲擊中損失慘重,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沒有準備,且襲擊者的覺醒能力對車輛克制極大,猝不及防才出現人員傷亡。 一旦華國出動大部隊,對付一個恐怖組織當然是手到擒來,即便前身是山姆國駐軍,在異化的影響下實力也大不如前,幾輪轟炸后塵歸塵土歸土。 華國沒有隱瞞這次行動,大規模的軍事調動也無法隱瞞地球上僅剩的這幾個國家,但師出有名是為了消滅恐怖組織,其他國家也無法指責什么。不久前華國在外執行任務的軍人和特異管理局干員剛收到該恐怖組織的襲擊,還造成人員傷亡,現在出手是理所當然。 恐怖組織大概率與山姆國有聯系,但山姆國不會也不能承認,還要站出來一起譴責恐怖組織的行為。 郁語和隊友們還沒有出院,襲擊他們的恐怖組織就已經消失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她在治療期間還想自己出院后要再去高麗國手刃仇人,沒想到只是住了個院仇人就已經死了。 覺醒者的自愈能力很強,她和隊友們身體上沒受太嚴重的傷,留在醫院是接受心理治療。 郁語和隊友們都被安排了心理疏導,親眼看到戰友在自己面前犧牲會造成很大的心理負擔,于鈞已經表現出非常嚴重的傾向。 他是特別行動隊的隊長,一直以來都給自己很大的壓力,他完全把這次遇襲的責任歸咎于自己,認為是自己的判斷失誤才導致這樣嚴重的后果。 而且他還是出身軍隊,戰友犧牲自己卻活下來,讓他心里充滿罪惡感,好像自己活著就是對不起犧牲的戰友。 靳依諾和于鈞先送受傷最嚴重的士兵回國,臨走前郁語把靳依諾叫過去,告訴她一回國就送于鈞去接受心理疏導,他不愿意也要押過去。 等她、周衛明、宋思和其他人回去的時候,聯系到靳依諾,得知于鈞已經接受心理治療。但去之前先給局里寫了一份報告,稱自己能力不夠又犯下大錯,已經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擔任特別行動隊隊長的職位,希望把隊長職位交給郁語。 自從開始在境外執行任務,郁語一直是擊殺異化生物的主力,這段時間的相處也讓于鈞認識到,雖然郁語年齡很小,做事卻頗為老成。開始還會因為實戰經驗不夠出現一些疏漏,但疏漏之處隨著經驗的積累越來越少,也能隨機應變獨立處理緊急事件。 尤其是剿滅蝗災時郁語的表現,從第一次擊殺蝗蟲,到后來的異化蝗蟲,幾場重要的戰斗都是郁語指揮的,她的實戰經驗或許還有些不足,但大局觀和個人素質已經足夠擔任隊長。 而他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信任他的戰友,未盡的責任讓他不會離開特別行動隊,但他已經無法再擔任隊長,安排每一個戰友的任務和命運了。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擔任隊長,狙擊手是隱藏在暗處的利刃,他還是會像從前一樣盡力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在不醒目的位置,在看不到的地方。 得知于鈞的決定后郁語沉默良久,沒有任何升職的喜悅,她能理解于鈞的想法,也尊重他的決定,不管是隊長還是隊員,他們都是一個隊伍的同伴,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戰友。 任務中止,還造成不小的人員傷亡,隊長于鈞自請降職,讓開始執行任務后基本上一直很順利的隊伍第一次體會到受挫的感覺,靳依諾、周衛明和宋思也都接受了心理疏導,但郁語沒有。 進行心理輔導前要先進行詳盡的測試,測試結果會告訴心理醫生她有怎樣的問題,根據具體問題指定治療方案。但她的測試結果顯示,她的心理非常健康,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就連末世前就很常見的抑郁焦慮情緒都沒有,心理健康得有些不正常。 心理醫生對這一測試結果深感意外,用不同的方法測試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又和她深談一次,甚至用到淺度催眠的手段,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心理問題,所以讓她提前離開了。 郁語也覺得不對勁,剛重生回來那時她的心理有很大問題,mama還隱晦地提出帶她和心理醫生聊聊,但那時她不相信除父母外的任何人,就拒絕了。 現在上一世的經歷對她的負面影響已經很少了,她終于做到把曾經的苦難變成自己成長的經驗,心理問題也得到很大緩解,但現在這樣是不是有些太健康了 她仔細回憶著過去一年來自己的心路歷程,好像每次和簡易交談都能讓自己放下一些心理負擔。他就像自己的藥,哪怕不在身邊,但只要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敵人都覺得沒有問題,他們可以做到。 回國后她第一個聯系的也是簡易,如實告訴他自己的經歷,這些事情她也只對簡易一個人說,連父母都不知道。 剛重生回來她習慣性地依賴父母,任何大事都會告訴父母希望獲得他們的建議和幫助,但一年的時間讓她成長許多,從一個被欺負會在爸媽面前哭的孩子成長為報喜不報憂的大人。 她的職業本身就要面臨比其他人更多的危險,父母常常為此擔心,既然她沒事,還是不要告訴父母更好。 已臨近春節,特別行動隊也該放假,正在接受心理疏導的幾人各自準備回家,心理疏導不一定要在醫院,家是一個更好的港灣。 郁承和白玉容有小半年沒見女兒,雖然女兒經常給他們報平安,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尤其是前幾天看新聞,國家摧毀了一個高麗國境內襲擊華國人的恐怖組織,他們知道女兒一直在境外執行任務,很擔心她被恐怖組織襲擊。 好在女兒說她早就結束高麗國的任務回國,看視頻中的她一切安好才放下心來。 去年春節一家人在上京過年,今年商議好回a市,郁承和白玉容的父母都在a市,一年不見也很想念家中親人。 去年春節末世剛降臨,人心惶惶,各地交通也都中斷了?,F在因為資源有限的關系,日常交通沒有那么方便,不過正值一年一度的春節,國家還是會投入更多的資源支持公共交通。 今年的春運壓力不大,過去的一年里很多人都回到故鄉,沒有再離開,一線城市也空曠了不少,人口和交通問題以誰都沒想到的方式得到解決。 坐上高鐵,給父母發了條消息,告訴他們自己很快就會回去,郁語坐在座位上發呆。 今年的年味比去年足多了,各地蔬果供應點和人造rou基地加班加點新鮮食材,新上市羊rou和瓜子,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春節氣息。去年因為突然降臨的末世,誰都沒過好年,今年好像要補回來似的。 來的路上她還看到賣糖葫蘆的攤位,但現在市面上已經沒有山楂了,做糖葫蘆的原料是蘋果、西瓜,西紅柿和黃瓜,熬糖漿的白糖是過去的儲備。 買糖葫蘆的人很多,一出攤就有許多人圍上去,她跑得快搶在前面買了一串糖西瓜一串糖蘋果,坐上高鐵才有時間開吃。 西瓜很甜,糖漿更甜,如果是從前肯定覺得膩,但現在不覺得,大概是太久沒有吃甜食了吧。 郁語在對面乘客羨慕的目光中吃掉最后一塊糖蘋果,把包裝袋和木棍收拾好扔進垃圾箱,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的。 馬上就能回家,見到自己的家人,還吃到難得的甜食,為什么一點都不開心呢 回憶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開心過了,自從上次和簡易分別,開始在境外執行捕獵異化生物的任務開始,就再也不會開心了。 就好像失去了開心這種情緒。 第98章 我不難過 高鐵到站,郁語神色平靜地下車,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出了大問題。 自己身上任何莫名的意外都可能與萊特黛爾的意志有關,萊特黛爾的意志可以直接左右她的行為,當然也能影響她的情緒。 如果是從前,得知自己的情緒被萊特黛爾影響她一定會感到惶恐,即便簡易經常安慰她,但對他們對萊特黛爾和代斯夫的了解還是太少,對未知的恐懼是人類的本能。 但現在,她連恐懼都不會了,就像不會感到開心那樣,她同樣失去了恐懼這種情緒。 過去的幾個月,她一直和隊友們在境外執行任務,常常是沒有信號的荒涼之地,加上工作很忙,幾乎沒有對外聯系的機會,她甚至都沒有察覺自己情緒上的變化。 靳依諾曾無意中提過,感覺她變了很多,不像之前一樣活潑愛開玩笑,她只覺得是因為自己成長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是個小孩子,也沒太放在心上。 過后再想起,可能自己的情緒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消失的,至于情緒開始消失的節點,應該是她二次覺醒,也就是重新和萊特黛爾建立聯系開始。 她記得簡易說過,重新建立聯系后萊特黛爾對她的影響會加深,體現在她的覺醒能力增強,或許會二次覺醒獲得新的能力,就像他那樣。 事實證明簡易的猜測是正確的,她確實二次覺醒獲得殺死異化生物意志的能力,但現在看來與萊特黛爾聯系加強的結果不止體現在覺醒能力上,萊特黛爾的意志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 快樂、悲傷、滿足、不甘、恐懼、焦慮…這所有的情緒她都不再有,當然不會有心理問題,她就像心理測試題的標準答案,一個絕對理性的決策機器。 這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在遭遇恐怖襲擊后,她能不受情緒控制,很理智地安排好接下來的工作,但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