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是!我們的初步判斷就是這樣,但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在用邪術搞鬼的可能,所以我想在病房里布置一下,這需要你的配合。你能不能叫人來把病房里的一些監控儀器和氧氣瓶撤走,因為如果是有人搞鬼的話,我怕能量充蕩起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和損失。另外還想請你暫時不要讓病人離開那個房間,可以嗎?”方羽問道。 “這樣啊,這我得想想?!卑欀碱^,杜若蘭陷入了思考。 方羽一看,覺得有希望,就加緊努力道:“杜小姐,你放心,我保證不會有什么危險的,我知道以你所受的教育和學識,接受這類看起來很是無稽的安排比較困難,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嘗試著接受一下。畢竟你也參與了旱魅一事,應該多少有點概念,就當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何止旱魅?我知道讓表妹頭疼的那些事也是你弄出來的?!甭牱接鹫f起以前的事情,杜若蘭微笑著斜了一眼方羽后,心里一軟,讓步了:“好吧,就再信你一次,不過你也要保證我,病人不會因為你的布置而出任何問題,不然別怪我趕你出去?!?/br> 聽到杜若蘭讓步了,方羽迅速把自己的感覺從杜若蘭微笑著斜了一眼后帶來的似曾相識的恍惚中拉了回來,靜了下心神鄭重地道:“謝謝!” “還是讓你想起了她嗎?”領先出門的杜若蘭忽然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問道,完了后又瞟了頓時道心失守的方羽一眼,轉身向病房走去。 方羽呆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連忙重整心神跟了出去。 看到病房里的儀器和設備都被杜若蘭叫人收拾出去了,方羽不由得對站在那里的杜若蘭又說了聲謝謝。從進來搬東西的護士驚訝不解的眼神里,他才進一步體會到了杜若蘭讓步后承受的壓力,所以他又問道:“杜小姐,要不要讓王小平給醫院里也打個招呼,免得回頭你為難?” “不用,這個病人是他們請我來專門負責的,有什么問題我自己承擔,不用為我擔心?!笨吹椒接馂樽约褐?,杜若蘭心境大好,展顏笑道。 “嗯,那我就開始了?!痹诿靼锥湃籼m知識女性的獨立個性后,方羽在心里贊賞的同時,也不再多說,立刻開始了自己的布置。 杜若蘭一聽立刻睜大了眼睛,屏心靜氣的準備好好看看方羽到底要怎么布置,自從旱魅一遇后,就是面前這個人不斷的從各個方面沖擊著她的感知和心靈,讓她在兩年多后的現在還對他抱著濃厚的好奇和一份異樣的好感。為了這份異樣的好感,她曾多次回想自己認識他的過程,那種沉默和內斂背后的驕傲引發的沖突,隨后引起的好奇,旱魅被滅后他在大雨里抱著神婆婆的尸體站在戰魔臺上的那種神情給自己心靈的震撼,事后自己多次主動接近而被他躲避,給自己帶來的挫折感等等。但她自己心里明白,最大的觸動來自他對感情的珍視,在這濫情的現代社會里,象他那樣對待感情的男人已經不很多見了(事見拙作《破邪》)。當時她自己也是從當初對那女人些微的羨慕和嫉妒中,才明白的發現對方羽確實有好感的事實??墒窃捰终f回來,她還從沒真正親自見識過方羽施展他的異能,所以很緊張的等待著方羽的開始。 長吸了一口氣,方羽扎著馬尾的頭繩“砰”的一聲化為碎屑,一頭長發在門窗緊閉的病房里無風自搖,一直靜水無波的臉上顯出一片晶瑩的神光,水一樣清亮的雙眸也在瞬間變成兩汪望不到底的深潭。就在杜若蘭目眩神迷的時候,異光一閃,方羽整個人便又恢復了原樣,微笑著對她道:“我弄好了?!?/br> “你什么都沒做,就臉色白了白、把頭繩掙斷,就行了?”杜若蘭回過神來,不能置信地問道。 “也不過是布個氣障,隔絕來自風水的無形力圈而已,用不著弄出太大動靜啊?!狈接鹦χ忉尩?。 杜若蘭怔了怔,突然不明不白的丟下一句話:“你等等?!比缓筠D身出了病房。不一會進來后遞給方羽一個橡皮筋:“把頭發扎上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理短頭發會比較好看?!狈接鹞⑿χ膊粦?,又扎起了馬尾。 “嗯……方羽,能不能讓我看一下或感受一下你所知道的那些東西?”猶豫了一下,杜若蘭忽然又抬起頭,盯著方羽的雙眼問道。 看著她眼中的期待,方羽發現自己沒有絲毫想拒絕的念頭,點了點頭道:“好?!币恢皇州p輕撫上了她的后背。 杜若蘭就覺得全身倏的一麻、一涼,眼前電光火石般掠過無數圖象,隨即猛地一亮,只見原本平平常常的病房此刻卻被一種朦朦的光華籠罩著,說不好具體是什么顏色的光華以病人為中心充斥著病房,但又絲毫不影響其它物體的顏色。緊接著她又看到了病人的骨骼和血脈的運行,隨即又發現自己能清晰的聽到病人和自己血液流行的微弱聲音。杜若蘭驚訝地又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方羽,卻發現含笑的方羽還是和平時一樣,什么特別的地方都沒有,只是在目光遇到他清亮的眼神時,忽然就好象被拖進了一種無法訴說的境地,懶洋洋就象秋日暖陽下的那種閑適和自在瞬間便侵透了她的身心。 還沒等她仔細體會,方羽的手離開了她的后背,一切從絢爛歸于平靜。 閉上眼緊緊追逐著那種身心兩從容的難言感受,良久之后,臉色微微發紅的杜若蘭睜開恢復清明的眼睛,盯著方羽輕輕說道:“記得當年我說過的話嗎?我不會放過你這個怪物的,現在我更堅定了我的決心?!闭f完自信的一笑,笑容間竟然有一種奪魄勾魂的美麗。 黃橋一進門正好聽到忽然顯現出驚人魅力的杜若蘭說的最后一句話,楞了一下,才看到自己的兄弟方羽正一臉傻樣的站在那里癟笑,于是狠狠地又看了杜若蘭一眼后打趣道:“我們杜博士下了什么大決心?是不是堅定了要把我這木頭一樣的兄弟收于愛情羅網下的決心?我舉雙手贊同,不過現在我的肚子很餓了,想必他也是。杜博士該不會沒聽過‘要征服男人,就先征服他的胃’這句老話吧?” 吃過手藝不錯的一餐后,在繚繞的茶香里被逼不過的方羽直到說完自己的經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里有了略微的濕意。自從上午在醫院聽杜若蘭半真半假的那么說過后,他覺得心里好像忽然多了個若有若無的影子,和以往的一個影子在不斷的重合分離,這讓他覺得很不習慣,也使他覺得不能象以往那般自如的面對凝神細聽的杜若蘭,總覺得對方的目光在不停地探索著自己,帶給他一種奇怪的壓力。 不適地挺了挺坐在沙發上的腰身,念頭一轉,他干脆站了起來:“光顧著說話,還沒參觀你的房子呢,不介意吧?” 杜若蘭微微一笑道:“好啊,要不要我做導游?” “也好呀,反正你房子夠大,免得我迷路?!蓖瑯拥?,方羽也努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平心而論,他在沒上來之前還真沒想到杜若蘭自己住的房間有三室兩廳這么大,而且整個房間布置的相當雅致,一點都看不出來一個人獨居的那種空曠感。最讓方羽留意的是書房里那幾乎占了三面墻壁的書柜以及客廳音響邊上整齊插在復合式碟柜里的無數張cd、影碟;再有就是隨處可見的盆栽花卉,盡管數量不少,但在刻意的安排下,處處讓人覺得獨到和精致;特別叫人感覺舒服的是盡管現在是冬季,屋腳卻有幾枝淡黃色的小花靜靜的開著,在房間里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味。奇怪的是,這房間、這氣氛忽然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知道,他絕對沒有來過這里。 等從杜若蘭那里吃完飯出來,黃橋開車把方羽送到王小平家門口以后,坐在車上一把拉住已經下了車的方羽,語重心長地在他耳邊說道:“兄弟,盡管我們走的路不同,我也不很明白你這次出來到底要找什么,不過感情這東西我覺得只要是人都應該經歷它。別逃避了,好好把握住,說實話,杜若蘭真的很配你,更難得是她對你真有好感,以她這樣的人才樣貌,可真是‘手快有手慢無’。記得幫我給王總打個招呼,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保重?!闭f完不等方羽回話,徑自開車走了。 一進大門,方羽就往東跨院走去,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著。也直到這時候,他才有工夫仔細的看看王家這座已經在寸土寸金的現代都市里很難見到的大宅院,盡管昨天在感應里已經知道了它的布局,但這會在中午暖暖的太陽下看起來,感覺又是不同。 這座相對老式的大宅前后三進院落,所有建筑皆是平房,以中進的巨大正廳為中心,連接著左右兩側的兩個跨院,后進是占地更為廣闊的花園,讓整個院落成了棋盤式格局,保持前窄后寬的凸字形。一路走來,花園流水,處處都能感覺到一種古老的平和雅致,當然也不可避免的能讓人在不知不覺間領略到主人的財富,還好感覺起來不覺得叫人討厭。 一拐入東院,從隱約打掃過的痕跡來看,正對門處的照壁已經被拆掉了,院子中間的水池里也不見了昨天感應到的那座假山,就連水池邊上的方磚地面,都絲毫瞧不出有幾小時前曾動過工程的痕跡,方羽在暗念主人家財力的同時,明顯的感覺到這里的氣場已經和整個宅院的融為一體,那種恒定地影響著王安的怪異力圈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他四下望去并沒有發現本該在這里的張遠之,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等進了中堂問過傭人后,才知道東院的工程結束后,王小平去了公司,張遠之也說有事出去了。 笑著搖頭告訴傭人自己已經吃過了,想到后面花園去坐坐后,方羽出了正廳,又來到昨夜已經來過的后花園,在亭子外面的太陽底下找了塊石頭坐下,想起心事來。 冬日的太陽在北方的午后下曬起來剛剛好,閉上眼,聽著風和萬物的聲息,方羽覺得很是舒服。如果心里沒這么多事情那就更舒服了,他微笑著想著,不由自主的想起黃橋臨別時的提點來。 “別逃避了?難道我是在逃避嗎?”在心底里承認過自己對杜若蘭也很欣賞后,方羽靜靜地問自己。 “方羽,躲在這里想什么心事呢?”方羽聞聲回頭,看見面色有點古怪的張遠之正在從不遠處向他走來,相隔竟然只有兩三米。 一楞之下,方羽忽的跳了起來,面色瞬間變的奇壞無比:“張老,糟了,咱們得趕快上醫院?!?/br> 一路之上,面色大壞的方羽一言不發,只是閉著眼靜靜地坐在那里,而張遠之也悄然的一言不發,盡管他不知道方羽的面色為什么忽然變的那么陰沉,但他卻能感覺到從方羽那里波動的浩瀚氣機,那氣機中竟然隱隱的有股森寒的殺意,刺激著他的靈神也不安得洶涌起來。 進了醫院后,方羽三步并作兩步上到三樓,一推病房門,正好遇到剛要出來的杜若蘭。杜若蘭被他的面色嚇了一跳:“方羽你怎么了?怎么又回來了?” 方羽勉強一笑:“一會給你說?!闭f完轉身對緊跟著進來的張遠之問道:“張老,你那里有沒有什么用慣了的能跟蹤氣機的東西?” “跟蹤氣機的東西?!” “對,就是跟蹤氣機的東西?!狈接鹂隙ǖ刂貜土艘槐?。 “那就只有這個了?!睆堖h之從胸前的兜里很慎重地掏出一個小紅兜,倒出六枚明晃晃的銅錢來。 “一個就可以了,這是張老立卦的東西吧,看起來用了不少年頭了?!鄙焓纸舆^一枚,方羽仔細打量著銅錢上已經磨得溜光的邊緣笑道。這會他已經恢復了常態。 “是啊,跟了我快一輩子了,八歲的時候我父親教我易數時候給我的?!睆堖h之看著銅錢深情地說道。 “那就更好了?!狈接鹫f著把銅錢在雙手里一合,也烙上自己的印記,然后就在另外倆人目光注視下把銅錢放進了依舊昏迷著的病人口袋,然后又仔細打量了下病人,說道:“看來氣色好了不少,我想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早上就應該能醒過來?!?/br> 杜若蘭盡管還在奇怪方羽剛才的舉動,但聽到說起了病人的變化,也贊同道:“沒錯,我也是這么認為,盡管暫時沒辦法用儀器測量,不過根據我的判斷,應該有了很大起色。直觀的,面色變得紅潤了不少,同時呼吸也深長了起來,如果現在有人說病人在睡覺,我在沒做進一步檢查前,也無法反駁?!?/br> 張遠之過來看了看病人后,也點了點頭同意道:“看起來是好很多了,剛才……”他猶豫了下止住了話。 “對了方羽,剛才你怎么面色那么壞?”杜若蘭也關心地問道。 方羽想了想,對杜若蘭道:“咱們到你辦公室說吧,好嗎?” 在杜若蘭的辦公室坐下后,方羽面色一正,對張遠之道:“張老,咱們這次太大意了,要不是你剛才的接近忽然提醒了我,這次這個病人非毀在咱們手里不可?!?/br> “哦?怎么會這么說?”張遠之一驚不解地問道。 “張老,你可能因為還沒完全恢復,所以沒感覺到,我也是你剛才接近后,才忽然想到的?!?/br> “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說啊,怎么還是這么溫吞吞的樣子?”一頭霧水的杜若蘭有點性急的催問著,直到看見張遠之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才感覺到自己話里的不妥,臉一紅,躲開張遠之的視線,只敢看向方羽。 “以我的敏感,本該在至少五米外感覺到張老你這樣有龐大能量的人接近的,我想你剛才走過來的時候,也沒刻意的隱藏吧?”看到張遠之有點恍然的點頭后,方羽繼續說道:“但事實上你接近到兩米的而且在說話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你的存在。驚訝之下,忽然有很多疑點在我心里閃過,讓我再清楚不過的知道我們已經被有心人暗算了?!?/br> “暗算了?!”張遠之沉吟著重復了一句,而杜若蘭一驚之后本想開口,看了看張遠之又看了看不見絲毫異樣的方羽又打住不說了。 “想必剛才在車上你一直能感覺到我能量的波動,那是我在感應對方布置的范圍,幸好只有王家和醫院這里兩處,醫院這里應該是重點?;蛟S是對方感應到他的布置被我察覺了,所以在快到醫院的時候,他的布置忽然消失了?!狈接鹫f到這里,才叫杜若蘭松了口氣,不過轉眼又讓她的好奇心大盛了起來:“你說了半天,你所說的那個布置到底是什么?能仔細說說嗎?” 這時張遠之說話了:“那個布置應該是一種看不見的東西,按照剛才方羽的舉動來看,也是個練氣者布下的氣機,是不是方羽?” “說它是氣機也沒錯,因為它本來也是用能量形式來展現的,不過這個氣機很奇怪,它很微弱,但對人的精神卻有極大的麻痹作用,特別是對修行的人和它所刻意針對的人,剛才我發覺后,把一直封閉掉的靈眼打開,提升到很高的狀態才清楚地把握到它的存在。這是一種我從沒遇到過的東西,想來張老也沒接觸過這種東西,所以才會被它默默的影響而不自知,不過這么厲害的能量糾纏著王家干什么?能修出這樣東西的人至少也應該擺脫大多數負面情緒和物質利益了才對,為什么會對一個普通人下手?” “你看會不會是和黑巫一樣,被別人請來的?”盡管不很明白方羽所說的東西是什么,杜若蘭還是說出了自己想法,同時在心底里暗暗為方羽不回避在自己面前說這些而感到開心。 “很有可能,對方的能量雖然和黑巫有很大差別,大到足以讓我能判斷出絕對不會是巫門中的東西,但有點感覺卻是一樣的,都是那種讓我不很舒服的陰冷的感覺,估計也是個以死為道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怎么都想不起來巫道兩門有哪個門派或者分支有修成這種東西的法門存在,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狈接饘に贾嘈Φ?。 “難怪我的卦象晦澀不明,我的靈神會本能的回避,原來是有這樣的一種東西存在,難怪了?!睆堖h之恍然地道。 “是啊。昨晚在花園里說你的卦象里隱含刑名、鬼煞以及一些說不出來但叫你本能恐懼的東西時,我盡管當時也說自己來到王家后隱隱有種壓迫的感覺,但你說的話絲毫沒引起我的警覺,現在想起來那種忽略就是這個東西在起作用了,不然以我對張老易數的佩服,怎么可能不引發一探究竟的好奇呢?厲害!”輕贊著方羽又自問道,“現在那東西是找到了,可刑名和鬼煞又代表什么呢?這么看來這趟簡單的治病變的越來越有趣了,真叫人期待啊?!?/br> 第六節 “期待?”杜若蘭無話可說地問著方羽,當然也有點奇怪方羽這么積極的態度,在她的記憶里,方羽只是在事情臨頭的時候才會一步不讓地面對,好象從沒見過他這么熱心地面對什么事情。 “方羽你真的比以前變了很多,看來我要找個機會喝兩杯給自己慶祝一下,不過眼下是沒什么工夫了,因為我想我已經碰到可能是鬼煞那個東西了?!笨嘈χ?,張遠之說道。 “哦?”方羽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過來,杜若蘭也驚訝地看著張遠之,只覺得這些事聽下來頭有些昏沉沉的,不過也隱隱感到有點興奮。 “上午我處理完東跨院的事情后,本想在那里等你,結果忽然有人來找陪我在那里的王小平,說科技園那邊有事找他。就在那時,我心里忽然有種很想跟著去看看的渴望,當時那種渴望非常的強烈,于是我也跟著去了……” 車一拐上位于郊外的科技園的高速公路,張遠之就隱約聞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隨著車的前進,那種味道也越發的濃重,重到連車內的香水也壓不住的地步,而身邊王小平的臉色也隨著味道的加重而不停地變得陰沉下來。車內一時間一片死寂。 車子經過連續三道嚴格的檢查后緩緩停在火災現場里相對干凈的一角,下了車,張遠之站在此刻還濃重得能叫人嘔吐的焦灼味里,默默地看著面前燒成一片廢墟的廠房,巨大的場地上除了半塌的幾堵高墻外,只有一堆又一堆黑乎乎的灰燼,高高堆起的瓦礫里,橫斜著不少奇形怪狀扭曲著的鋼鐵物件,可見當時火勢的慘烈。 張遠之原本沒打算走近去看,因為現場還有幾百人在那里忘我的清理著,各種工具的轟鳴聲在那里響成震耳欲聾的一片,但相對那些被燒毀后堆積成山的廢墟,人和機械顯得那么的渺小。面前這一切,讓張遠之久歷世情錘煉的心靈,也不由蒙上一片陰影,在他近百年的悠長生命里,見過無數次天災人禍,但眼前的場景,還是深深觸動了他心里柔軟的角落。 本能的,他逐漸接近現場,在跨出前行的第九步時,一個巨大的聲音悶雷般忽然在他腦海里炸響——“滾出去!”眼前一黑,轟然巨響的音波讓毫無防備的他踉蹌了幾步,重新站穩后,張遠之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度蒼白。 全力催動著體內一窒后開始高速運轉的靈神箭一般四下探去,張遠之站在陽光下的影子逐漸變虛變淡,轉眼消失不見。在忙亂的清理現場,沒有人注意到這種異象,就在后面不遠處坐在車里的司機也只看到他差點摔倒后站得分外筆直的身軀。 靈神幾乎在射出的同時,就捕捉到了另一個更加灼熱的存在,那是一種張遠之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龐大能量,深吸了長氣,張遠之加快吸收天空中太陽光的速度,他體內的能量也以幾何般的速度膨脹起來,這么多年來,在陽光下,他還沒怕過任何人和事。張遠之斷聲喝問道:“你是誰?” “滾出去!”又是那個悶雷般的巨響在腦海里響起,但已經無法撼動他有了準備的神智。 “你到底是誰?”不理會聲音的恐嚇,他在反問的同時,又緩慢而穩定地踏出了一步。腳步落地的一剎,“轟”的一下,他就覺得全身象被雷擊了一樣劇烈顫抖了起來,一種難以訴說的灼熱感受掠過他全身的神經。與此同時,他早已準備好的氣機也以電光火石的速度狠狠地撞在那團看不見的能量上。 當電擊般的感覺從神經末梢消退時,張遠之才發覺自己已經汗出如漿,雙腿微微的發顫,不過好在那團詭異的能量已經在感應里消失了,天地萬物的聲音和信息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感知里,溫暖的陽光依舊毫不吝嗇地照在他身上,讓他覺得親切得一如往常。深深地吸了口氣,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借著太陽的光輝,張遠之調理起自己倍感虛弱的元氣來。 緩緩睜開還留有疲色的雙眼,張遠之開始凝神重新打量起面前廢墟的格局來,從剛才無聲無息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接觸中,他已經隱約的察覺到對方是什么東西,同時,他到這會兒才真正察覺到自己自從陷落在劫關之后,氣機所受的損失。 他修煉的“大方諸宮服日芒法”本身就是通過不斷吸收太陽的光芒來增強自己修為的法門,將近八十年的修煉過程也早已突破了書上說的“勤修不已,十八年后日照無影”的境界,在過了所謂三十六年后成仙時所描述的境界后,他又苦修了近五十年才晉入過劫關的行列。要不是前些日子過劫關的時候出岔影響太大,他有信心剛才在太陽下的全力一擊,一舉融化對方攻擊的根源,而現在,他只能讓對手回避。 “那張老默查后認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方羽聽到這里,沉吟著問道。 “存在?為什么不是別的,而是存在?”注意到方羽用詞上的古怪,杜若蘭在心里暗暗琢磨到。 “從那團能量穩定的狀態和局限于固定區域的樣子來看,我感覺很熟悉,就和風水格局中形成的力圈類似,但能發能收,同時又能和我在精神的層面作接觸來看,又不完全象風水造成的現象。所以我在奇怪之下,細細地勘察了那塊廢墟的風水格局,從四周的環境來看,那里的風水是一等一的好地,不管是不遠處山川的來龍,還是近在咫尺的水口,都不能找出什么毛病。后來我要王小平幫我找來被燒掉的廠房的設計圖和以前拍好的照片、錄映帶等資料來看,還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更從王小平的口中知道燒掉的那三座廠房內部都裝有內部自動滅火系統,但廠房還是迅速的燒掉了,同時在王小平那里也見到了被燒死的七名值班人員的家屬。唉,當時看起來實在可憐?!眹@了口氣后,張遠之挺挺身子,又道,“于是我就更想查明白那里的蹊蹺,經過考慮后,我決定到科技園周圍的農家走走,看看他們是否能知道些更多的東西,畢竟在火起的時候,他們都能看到,誰知道這一去,卻得到了個意外的訊息?!?/br> “是什么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聽到這里,杜若蘭不由自主地往惡劣的方面想去,這一陣聽到的這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讓她本能的感覺到有股勢力在對王家進行著攻擊,所以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是。那些農家都說只看到忽然間火起,而且從很多人的說法來看,火應該是從內部燒起來的。我說的意外消息是,無意間聽到幾個老農在那里嘟囔‘那里明明是一塊受到過詛咒的地方,只能種種莊稼,不能修蓋房屋,看,現在果然出事了吧?’” “這個意外的收獲叫我吃驚不小,于是我趕緊請他們給我仔細說說,可他們也只是大約的知道流傳在那片村子中的一個傳說。說從好幾百年前,被燒掉的那個地方就有不能蓋房子的說法,凡是在那里蓋了房子的,過不了多長時間都會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燒成白地,而且每次著火,那里都會死人。所以他們都說那片地方是塊邪地,受過兇鬼厲魄詛咒的地方,也因為那里已經很多年沒修過房子,只當做耕地用,沒出過什么事情,這個傳說也就慢慢在人們的腦海里淡忘了,只有幾個上歲數的,還多少有點印象?!?/br> “在當初科技園征地的時候,他們中也曾有人給征地辦的人說過這個傳說,可征地辦的根本不聽,反說他們想造謠,用封建迷信阻撓本地經濟的發展。大帽子扣下來,嚇得他們不敢再提,到事情發生后,才敢在底下偷偷的議論,恰好又被我給聽到了——看來這事還真有點邪門,我懷疑那個東西就是卦象里所說的鬼煞了,它讓我很感興趣?!?/br> “照這么說,如果傳說是真的話,那里確實有問題??墒且詮埨系囊娮R和手段,在隨后的勘察里找不到任何痕跡,我去恐怕也是枉然,要是果真象張老感覺到和風水的布置有關,那我就更不行了。不過不去看看又覺得不合適,該怎么辦才好呢?要是能證明傳說是真的就好了?!彼妓髦?,方羽在張遠之期待的眼神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個不難啊,如果那里要真是連續發生過那么多次火災和傷亡的話,這里的地方志上應該有記錄的,我可以幫你們查?!背龊醴接鸷蛷堖h之意料的,杜若蘭興奮地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杜小姐,能不能現在就查查?”張遠之高興地問道。 看了看腕表,杜若蘭說道:“還有半個多小時才到下班時間,書在我房間里,只能等下班了,不好意思?!?/br> “哦,那好吧?!睆堖h之眼睛一轉,忽然說道,“對了方羽,干脆這樣,等一會你陪杜小姐去查,我回去給王小平打個招呼,要想進入火災現場,還得費不少手腳,晚點咱們再聯絡,好嗎?” “也好,一有結果我馬上回去找你?!狈接馃o奈地答道,他知道張遠之的出發點和黃橋一樣。 “方羽,你剛才說的靈眼是什么?”張遠之走后,杜若蘭忽然問道。 “和平常有些書上說的天眼有點類似,說簡單點就是能看到一些常人無法看到的事或物的一種能力,有點象傳說中二郎神的第三支眼睛?!币焕阒?,方羽說道。 “那它的位置是不是就在醫學上常說的松果腺位置?”杜若蘭追問道。 “其實靈眼只是一種形象點的叫法而已,并沒有具體的位置,如果修為到了的話,全身哪里都可以是靈眼的,簡單來說,它是一種能力的代名詞,并沒有刻意的位置?!狈接鹦χ忉尩?。 “那它是不是還有層次?我剛才聽你說你提高到很高的層次才感覺到麻痹你的那種東西。對了還有,你為什么要刻意的封閉它?”杜若蘭越問興趣越大。 “有層次的,很多道書、佛經上把它分為五種層次或者六種具體的界限,不過在我理解,實際是說對這種能力的把握和敏感度上的區別,本質上都一樣。至于刻意封閉它的原因……”方羽大大地苦笑了一下后說道,“你以為整天生活在一個隨時可以感知到別人心里想法,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的環境里是什么滋味?更何況還是在負面的東西更容易感應到的環境里?” 看到杜若蘭臉上的不解逐漸被一種有點理解的神色所代替,方羽笑了笑說道:“應該快下班了,在去查地方志之前,麻煩你再去吩咐值班的護士一聲,千萬不要把病人帶出房間,也不要動病人身上的那枚銅錢,眼下情勢很嚴峻?!?/br> 一天內會連著兩次跟杜若蘭去她在醫院隔壁醫學院的房間,讓方羽多少有點不自在,中午還好有黃橋陪著,到了傍晚再進入醫學院的大院,卻讓他有了自己是大猩猩的感覺。幾乎所有在路上遇到的人在和杜若蘭打招呼的時候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一群一群走過來的學生,男的還好點,盯著看過去也就算了,特別是女學生,都走到背后很遠了,竊竊的語聲和笑聲還是不停地鉆進他耳朵:“那是杜老師的男朋友吧?很帥哦,這下那些男老師可就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