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對天發誓
,! 計程車在“松之里”門前停下,南澤雨下車后看了一眼手表,不慌不忙地往大廳走去。 門口的迎賓一眼認出他,立刻露出了一個殷勤的笑臉,“晚上好,南先生。您還是去‘云之扉’嗎?” 南澤雨點點頭,“陶先生到了嗎?” “到了?!?/br> “到了多久?” “大概有十分鐘吧?!?/br> 南澤雨露出滿意的神色,走進了電梯。 一進“云之扉”,南澤雨就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老頭子端正地跪坐在房間里等候著。老頭的頭發染成了煙色,乍一看不顯歲數,但肥大的眼袋和發皺的皮膚還是顯露出了他的蒼老。 此人正是陶無法,他的眼神呆滯,眼珠也毫無神采,但神情依然充滿警覺。在聽到開門聲后,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便立刻起身,顯然是視力有嚴重的問題。 南澤雨走進房間時,陶無法已經站了起來,他輕輕抖了一下外衣,身姿挺拔。雖然他的頭頂略微禿了些,人也有些發福,但總體仍然算得上保養得體。 “坐下吧?!蹦蠞捎陻[擺手,又轉頭吩咐服務生道“泡一壺竹葉青?!?/br> “還是大漢春秋嗎?” “對?!?/br> 服務生恭恭敬敬地關上了門。 “你是親眼看到的嗎?”服務生剛一出去,陶無法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我沒看到,是姣姣說她遇到了一個乞丐,瞳孔是金黃色的?!蹦蠞捎瓴[著眼睛說。 “姣姣遇到的?”陶無法大吃一驚,“那么,白荷也看到了?”他有些驚慌,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些。 南澤雨搖搖頭,兩條濃眉皺了起來,“白荷應該沒看到,不然她不會那么平靜?!?/br> 陶無法稍微松了一口氣,“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 南澤雨脫下外套,掛在了晾衣架上,然后慢慢走到陶無法身邊坐下,“不好說。姣姣說那人的談吐和外表都是中國人的樣子?!?/br> 陶無法的表情看上去比他的女婿還要緊張,“難道……是韓?”他的額頭上冒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南澤雨的臉色一冷,“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姓韓的要是不逃獄,說不定還能活著。他沒頭沒腦地往深水潭里跳,那就鐵定是個死人了。何況,這些年,我的人從來沒有收到過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再說了,姣姣不至于笨到分不清老人和年輕人的地步?!?/br> “你說的是?!碧諢o法重重地一點頭,“那,只可能是莫烏斯了?!?/br> “說不通。莫烏斯不是死了幾十年了嗎?如果他還活著,怎么可能一直沒動靜,而現在又突然冒出來?”南澤雨習慣性地掏口袋拿煙盒,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煙盒忘在車上了,不由得苦笑一聲“媽的?!?/br> 陶無法聽到南澤雨的咒罵,變得更緊張了,“你說,莫烏斯會不會是故意跟著姣姣?” 南澤雨的眼神異常陰狠,“不好說。我今天叫你過來,就是讓你提防一點。我馬上讓人去查,如果那個乞丐真是莫烏斯,哼!” 這時,南澤雨的手機仿佛是在回應似的,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立刻按下了接聽,“找到人了吧?什么?混帳!你們能干成什么?” 他滿腔怒火地結束了通話,臉色陰沉得猶如密云不雨的天空。 敲門聲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起,服務生拉開門,端著一個烏木托盤走了進來,南澤雨原本是要發泄一通的,看到外人便噤口不言了。服務生跪了下來,慢慢地為他們煮水烹茶,房間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好了,你先出去,有事會叫你?!贝蚱瞥聊氖翘諢o法。 等服務生關上門,他問道,“是不是姓莫的跑了?” 南澤雨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老狐貍,竟然打昏警察跑了!” 陶無法目瞪口呆“那肯定是他了!我記得他功夫很好?!币幌氲侥獮跛箍赡芙阱氤?,陶無法就不寒而栗,“這么說來,91年那次,他沒死?老東西命真大,竟然藏了這么久!” 南澤雨十分不滿,“91年那次,不也是你的情報嗎?” 陶無法一聽這話,頓時有些狼狽,他垂下了頭,“當時死的人太多了,可能情報有誤,是我的錯?!?/br> 南澤雨冷哼了一聲,“要不是你辦事不力,社里也不會派我來了?!?/br> 陶無法連連點頭,背也更駝了“是的,多虧你替我在社里美言?!?/br> 南澤雨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能總是給我添麻煩!” “添麻煩”三個字如同烙鐵一般,燙得陶無法渾身都哆嗦了起來。他知道對方別有所指,只好像個罪人似的,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南澤雨擺擺手,又想起來他看不到,便沒好氣地說“總之,你最近小心一點吧。要說這世上有誰最想弄死你,應該就數莫烏斯吧?!?/br> 陶無法的表情苦澀難言,他沒有說話,只是重新跪了下來,然后有氣無力地嘆了一聲。 南澤雨端起建盞,慢慢啜了一口,“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壞事。畢竟,他能帶我們找到琥珀,或者是我們想要找的人?!?/br> 陶無法有些不解,剛要詢問,又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打擾了,我可以進來嗎?”門外的人十分客氣。 “誰???” “高靳?!?/br> “哦,請進?!?/br> 高靳拉開門,剛看到陶無法,便立刻止步,“啊,南廳長,原來你有客人,那改天再說?!?/br> “高總,請留步?!蹦蠞捎昕闯隽烁呓膶擂?,“這位是我岳父,不要緊的?!?/br> 高靳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他趕緊進入房間,關上了門。他站在門口,搓著手,猶豫了好一陣,才期期艾艾地說“南廳長,其實,今天來是有件事想麻煩你?!?/br> 南澤雨客套地笑了笑“高總,我們也算交情不錯,你就不用這么客氣了吧?!?/br> “不是我客氣,實在是這件事……”高靳躊躇了半天,“小店出了點事情?!?/br> “什么事情要勞煩高總親自過來,讓手下的兄弟們打個電話就行了嘛?!蹦蠞捎陝偛胚€氣勢洶洶的樣子,一轉眼,就換了一張氣定神閑的面孔。 南澤雨又喝了一口茶,“果然是好茶,我就喜歡在高總這里喝茶?!彼粗諢o法,“你覺得呢?” 陶無法用手扇動了杯子上方的熱氣,“好香?!彼脑捠菍δ蠞捎暾f的,但臉孔卻沖著高靳的方向。 高靳當然不知道剛才這包廂里的風起云涌,他雖然神情從容,但略微加快的語速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br> 南澤雨頷首。 “是這樣的,前陣子,小店的一個服務員喝多了酒,不知道怎么搞的,跳樓自殺了?!?/br> 南澤雨捧起建盞,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說“這樣的事情,報警就可以了?!?/br> 高靳上前一步,有點焦慮地說“報警了。但是,報警的人不是我?!彼t疑了一下,“是萬國侯?!?/br> 南澤雨愣了一秒,“誰?萬什么?” 這時,一直靜坐一旁的陶無法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難道,是那位傳說中的侯爺?” 高靳并不認識陶無法,但當著南澤雨的面,還是得給這老頭幾分面子,便只好客氣地答道,“是的?!?/br> 南澤雨瞇起眼“怎么,你認識這個家伙?” 陶無法慌忙說“沒有,當然不認識?!彼肓艘幌?,又改口道,“白荷前陣子不是老提到這個人么,好像是俞夫人在昆明機場遇到的大富豪?” 南澤雨聽他提到陶白荷,面帶不悅“她有時候喜歡夸大?!?/br> 陶無法不敢反駁,只好沉默。 高靳見狀,接話說“南廳長,你可能不太了解,這個人確實有點來頭。前兩個月,蘇富比春拍,花了三億買下一幅畫的,就是他?!?/br> 南澤雨抿了抿嘴,顯然有些不高興,但高靳光顧著說話了,一時竟沒有發現?!斑@個外國人的講得實在是太好了,我一點兒口音都聽不出來?!?/br> 南澤雨聽不下去了,便打斷說,“這個姓萬的是外國人?” 高靳點點頭“他不姓萬,萬國侯是個外號。他本名叫什么我給忘了,他還給了我一張名片,我落在家里了?!?/br> 南澤雨若有所思,“這種事情扯上外國人,真是麻煩?!彼麌@了一口氣,又問道“這件事跟這個萬國侯具體有什么關系呢?” 高靳答道“因為我店里的服務員跳樓,恰好落在了萬國侯的車前面?!?/br> 南澤雨“啊”了一聲,他板起了臉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靳簡明扼要地將萬國侯與他會面的情況介紹了一番,南澤雨越聽越糊涂“這萬國侯是想把事情鬧大?還是想息事寧人?” 高靳雙眉緊鎖“不好說。他帶走了小店的店長,說是最近搬家,缺一個人打理宅子。他的來頭很大,加上當時警察就在樓下,我也不好阻攔他?!?/br> 南澤雨略帶埋怨地說“你不該讓他帶人走,這樣你就被動了。你真以為他缺少人看家嗎?他要的無非是那店長的第一手口供罷了?!?/br> 高靳無奈地攤開手“當時情況危急,我不答應也沒辦法,雖說是我店里的人,但畢竟她連辭職都說了,我總不能硬搶回來吧?!?/br> 南澤雨盯著高靳“高總,不是我不信你,我想問問,關于服務員跳樓的情況,你說的全都屬實嗎?” 高靳一聽就急了“南廳長,我怎么敢騙你呢?我也是沒辦法,沙公子在場,這事情不能鬧大?!?/br> 南澤雨站了起來,他走到房間的另一端,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幅字,發起了呆。 高靳等了一會兒,見南澤雨一直不出聲,不由得有些焦慮“南廳長?” 南澤雨頭也不回地說“其實,在來這兒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郭秘書打來的?!?/br> 高靳十分吃驚,“你說的,不會是沙部長的秘書吧?” “正是?!?/br> 高靳的腦筋動得飛快“這么說來,你其實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南澤雨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氣“我是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畢竟郭秘書只是轉述。何況,他也承認,那天沙公子喝的有點多?!?/br> “所以,你現在應該有結論了吧?”高靳小心翼翼地說。 “嗯,這件事我會安排好的,你們不要再插手了?!蹦蠞捎晗肓讼?,又補充道,“你確定萬國侯帶走的那個人不會搗亂?” “嗯,應該是。她作為店長,一般是不會來服務ktv的,那個時候她本應該下班了,估計是想臨走前巡查一遍。結果,她就進到我們包廂了,還剛好是那個服務員跳樓的時候。唉,我也是倒霉!” 南澤雨皮笑rou不笑地說“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為什么還要阻攔她跟萬國侯走?” 高靳露出委屈的神情,“沒辦法啊,死人了!萬一她亂說點什么,我就是長一萬張嘴也很難解釋清楚。這種情況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南澤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南澤雨反應過來,是他的手機,他看了一眼顯示屏上的名字,沒好氣地接通了,“喂?!?/br> 對方說了幾句話之后,南澤雨神色一變,“你慢點說。還有誰?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br> 掛掉了電話,南澤雨轉頭對陶無法說“你先回家?!?/br> “怎么了?”陶無法像是被他的緊張給傳染了,一時間也有些慌亂。 南澤雨咬牙切齒地說“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萬國侯被請去局里問話,剛好遇見那個跳樓服務員的家屬來鬧事。家屬還叫了記者,帶了攝影師,連橫幅都拉起來了,就在警局門口?!?/br> 高靳只覺得頭皮一炸,他求救似的看著南澤雨。 南澤雨抓起外衣就往外走,他拉開門,又轉過頭狠狠瞪了高靳一眼“你最好跟我說的都是真話?!?/br> 高靳喊道“我敢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