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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86節

第86節

    三位欣然答允,四個意氣風發的年輕軍官就在酒樓之中結拜了兄弟。

    第二章 怒離廣州

    和李黃白三人結拜之后,陳子錕終于有了可以說話的人,一有機會就去和這幾位朋友開懷暢飲、指點江山,這三人都是從排長一步步升上來的軍官,帶兵經驗相當豐富,隨便傳授一些給陳子錕,就夠他琢磨半天的。

    黃紹竑的模范營就駐扎在廣州,沒事的時候領著陳子錕進軍營參觀,模范營果然名不虛傳,軍容風紀別桂系其他軍隊強了不知道多少,武器也很先進,一水的德國毛瑟,馬克沁重機槍。

    陳子錕很納悶,問黃紹竑為什么陸大帥的衛隊用的是法國步槍。

    黃紹竑說,陸大帥早年和法國人打仗的時候繳獲不少法國步槍,有感情了,但軍隊里裝備還是以德械為主。

    “法國佬不行,法國槍也水的很,自從拿破侖之后,法國的國運就用完了,要論陸軍,德國才是世界一流,歐戰德國是打敗了,但是雖敗猶榮,我國若要強軍,必須效法德意志?!秉S紹竑滔滔不絕的講著,言辭之間對德國陸軍的崇拜無以復加。

    陳子錕若有所思的點著頭。

    他想到了鑒冰寫給自己的那副字:“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鄙趤y世之中,或許從軍才是自己最好的出路吧。

    可惜他只是一個閑置副官,手下連個勤務兵都沒有,學到的知識和一番雄心壯志都無處施展,他幾次向譚浩明提出要下部隊當排長,卻總被他幾句話敷衍過去。

    時間長了,陳子錕終于明白,在譚浩明眼中自己只是一個槍法精準武功高強的高級保鏢而已,至于帶兵打仗的事兒,還是交給講武堂出身的軍官們比較靠譜。

    這事兒讓陳子錕很是郁悶了一段時間,難道在別人眼里,我就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夫么?

    ……

    這天上午,陳子錕趁譚浩明不在,找個由頭溜了出去,到仁安街寶芝林去拜訪曾經傳授自己武功的黃飛鴻,遺憾的是黃師傅的次子黃漢森在廣西梧州被人殺死,他前往處理喪事,未能謀得一面。

    沮喪萬分的回到譚府,剛要上樓,五姨太的貼身丫鬟小翠過來道:“陳副官,五姨太有事情找你?!?/br>
    這個五姨太是青樓出身,二十七八歲年紀,風sao嫵媚的很,陳子錕不疑有詐,上樓敲門,門沒關,一推就開了,屋里擺著一個大木盆,五姨太正在盆里洗澡,陳子錕剛看見白花花的一片,心中就有個聲音大叫“不好!”

    果不其然,五姨太看見他進來,立刻尖聲叫道:“救命??!”

    陳子錕急退,哪還來得及,蹬蹬蹬一陣樓梯響,黃永福從樓下竄出,手里舉著機頭大張的手槍,嘴里大喊道:“抓賊!”眼中分明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媽了個巴子的,中計了!陳子錕腦子里嗡的一聲,怎么就沒想到,黃永福和五姨太能聯手陷害自己。

    這一招何其毒辣,任憑譚浩明再欣賞自己,也容不下一個色心包天的副官,這下輕則失去信任,重則丟了性命。

    媽的,拼了!陳子錕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飛起一腳就將黃永福手中槍踢飛,抓住他的衣領向屋里摜去,正砸在木盆里,撲通一聲水花四濺,五姨太尖銳的聲音如同長尾巴彗星劃過夜空:“救命??!”

    這次是真帶了凄慘的味道。

    譚府上下驚動,姨太太丫鬟老媽子護兵馬弁紛紛涌來,他們只看到五姨太的房間里水淋淋的,地上躺著一個半裸的黃副官已經昏迷不醒,而五姨太則捂著要害部位戰戰兢兢躲在木盆里。

    “捉賊拿贓,捉jian成雙,五姨太和黃副官居然做了對不起譚督軍的事情,幸虧被我抓住,還請大家做個見證!”陳子錕拿著手槍,威風凜凜,義正詞嚴的說道。

    “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趴在門外偷看我洗澡,被黃副官發現了就倒打一耙?!蔽逡烫姳娙硕荚趫?,頓時有恃無恐,信口開河起來。

    陳子錕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五姨太,你做的好事情小翠都告訴我了,要不然你以為我怎么識破你的計謀的,對不對,小翠?”

    說著轉向角落里的小翠一笑。

    五姨太頓時臉色煞白,沖小翠罵道:“你這個小賤人!”

    這一招果然陰險,小翠驚慌失措,語無倫次:“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br>
    大太太素來對五姨太不滿,此時正好借題發揮,她冷著臉道:“我就知道你個sao蹄子沒安好心,你偷漢子也就罷了,居然偷到家里來了,來人呀,給我綁了,等老爺回來發落?!?/br>
    又對陳子錕道:“陳副官,委屈你一下?!?/br>
    陳子錕把槍放下,一臉的坦蕩,護兵上前將他綁了,押到樓下看管起來。

    昏迷的黃副官也被拖了下去。

    姨太太們親眼目睹了一出好戲,異??簥^,嘰嘰喳喳說的不停,妾室們表面上一團和氣,暗地里爭風吃醋下絆子的事兒可不少,五姨太素有機心,人又年輕,大家嫉恨她久矣,抓著這個機會還不狠狠的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聽著尖酸刻薄的奚落,五姨太的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心里這個后悔啊,倒不是后悔陷害陳子錕,而是后悔這事兒辦的不靠譜,萬沒想到陳子錕這廝如此狠辣,硬生生把一個無解的死局給解開了。

    等老爺回來,絕對要雷霆震怒,到時候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一切都將灰飛煙滅,五姨太想到那副場景,不由得心中打起了冷顫,要想活命,就得狠!

    她大叫一聲:“老爺,小五冤枉??!”從木盆里跳出來,沖到梳妝臺前抓起一把剪刀猛割手腕,又拿出金戒指往嘴里塞,慌得眾人趕緊上來搶奪,可是一枚金戒指已經下了肚,手腕上的傷口也夠深,血呼呼的往外冒。

    一陣忙亂,五姨太被送進了醫院灌香油包扎傷口,譚浩明也緊急趕回,這位年近六十的老將軍出身綠林,豪俠仗義,是個直腸子,這種性格在行伍中很能吃的開,但在處理后宅事務上就不夠仔細了。

    他先趕到醫院看了自己最寵愛的五姨太,五姨太最初是唱粵劇的,后來嗓子倒了才進入煙花界發展,在譚浩明的眾姨太太中,她的演技是最出色的,見老爺來了,也不說話,只是流淚,一副悲慟欲絕的樣子。

    譚浩明急的直搓手:“小五,到底怎么回事?”

    五姨太只搖頭:“老爺,讓我死吧,唯有一死才能證明我的清白?!?/br>
    譚浩明大怒,轉而問其他人,下人將他們看到的原原本本到來,這下譚浩明也迷糊了,一邊是他費盡周折收的愛將,一邊是跟隨多年的副官和寵愛的姨太太,到底該信哪個好?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沒頭沒尾的案子更加難斷,況且家丑不可外穿,又不能找別人來審,思來想去,譚浩明決定還是還提審黃永福。

    黃副官被押來,撲通一聲跪倒:“督軍,小的冤枉,小的是被姓陳的陷害的?!?/br>
    “說說,你哪里冤枉?”

    “數日前,姓陳的在珠江邊強搶民女被我發現,我斥責他不該給督軍臉上抹黑,他就記恨在心,今天他趁督軍不在府上,竟然偷看五姨太洗澡,被我喝止后不但不認罪,還打暈我丟在五姨太房間陷害我二人?!?/br>
    譚浩明皺眉道:“你可有憑據?”

    黃永福道:“沒有憑據,但小的在府上多年,一直兢兢業業,何曾來的風言風語,姓陳的一來,府上就憑空多了許多事端,這人分明是個禍害啊?!?/br>
    這話雖然說的毫無道理,卻在譚浩明心中掀起了波浪,陳子錕魁梧挺拔,英俊不凡,而黃永福卻矮小猥瑣,就算是五姨太想找人通jian,也是首選陳子錕而非黃永福啊。

    人心一旦有了縫隙,就很難彌補了,黃永福跟隨譚浩明多年,對他臉上表情變化抓的極為仔細,見他稍有猶豫,又上了幾句讒言:“我聽說姓陳的結交了好些下級軍官,經常出入軍營,督軍,我懷疑他圖謀不軌啊?!?/br>
    譚浩明的眉頭更深了。

    此時管家又來報告,五姨太的丫鬟小翠上吊自殺了。

    黃永福心中一喜,小翠一死,就沒人知道自己和五姨太之間的秘密了,但他臉上卻露出悲憤之色來:“都是姓陳的害的?!?/br>
    小翠的死讓譚浩明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提審陳子錕?!?/br>
    陳子錕被帶了進來,他一臉從容道:“卑職冤枉,督軍明鑒?!?/br>
    譚浩明陰沉著臉道:“每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我該相信誰?!?/br>
    黃永??念^如搗蒜,地板咣咣作響,不大工夫血流滿面,陳子錕卻一言不發,譚浩明虎著臉看看他倆,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在二人之間指來指去,最終對準了陳子錕。

    “給我拿下?!?/br>
    兩名護兵應聲撲了進來,正要動手,被陳子錕肘擊膝頂放倒在地,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多了兩把手槍。

    譚浩明大驚:“你要造反不成!”

    陳子錕將手槍彈匣卸下丟出窗外,單膝跪地道:“督軍,陳子錕多謝您的知遇之恩,清者自清,我不想多說,咱們后會有期吧?!?/br>
    說完丟了槍,直接從二樓窗口一躍而下。

    大批護兵聽見動靜涌了進來,黃永福大叫:“快追刺客!”

    譚浩明卻舉起一只手:“隨他去吧?!?/br>
    ……

    陳子錕匆匆逃離了廣州,回望晚霞中的城垣,他如釋重負的長吁一口氣,終于離開了那個充滿麻將聲、鴉片味、男女是非爾虞我詐的督軍府,離開了廣西陸軍,他感到一身輕松。

    下一步去哪兒,他心中犯了愁,北京不能去,上海沒臉回,天下之大,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么。

    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一個去處,駐扎湖南衡陽的北洋陸軍第三師,吳佩孚!

    對,就去找第三師,投軍當兵。

    第三章 炊事班民夫

    十月的廣東依然熱氣逼人,陳子錕走的匆忙,身上沒帶盤纏,索性將馬靴脫了,軍裝撕掉領章肩章拿到當鋪里換了十塊錢,花一塊錢買了身夏布衣裳,花五角錢買了雙草鞋,花一角錢買了頂斗笠,剩下的錢則全買了干糧,揣在身邊踏上漫漫北上之路。

    廣州到衡陽足有千里之遙,如果單憑兩條腿起碼要走兩個月,不過這難不倒陳子錕,他來到黃沙車站附近,瞅準了一輛北上的火車,眼疾腿快跳了上去,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中睡起了大覺,一覺醒來,火車已經抵達韶關。

    火車卸貨,加煤加水,陳子錕等了老半天也不見繼續開動,索性跳下火車到處溜達,卻發現韶關向北的鐵路線只有地基沒有鐵軌,他頓時傻眼,找了個工人一問,才知道粵漢鐵路根本沒通,廣州向北最遠只到韶關。

    接下來的路程只有靠兩條腿走了,陳子錕在火車站里找了個壓水井,喝飽了涼水,吃了干糧,繼續上路。

    一路之上,滿目瘡痍,戰爭留下的痕跡比比皆是,路邊野花叢中,白骨累累,燒毀的農舍旁,已經佇立起新的房屋,粵北湘南,風景旖旎,旅途倒也不算乏味,干糧吃光了,就幫人干點農活混頓飯吃,晚上沒有住的地方,就睡破廟,睡墳堆,這段旅程讓陳子錕飽嘗人間滋味,性格上也沉穩了許多。

    一個月后,陳子錕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原本白皙的面孔被太陽曬得黝黑,臉上胡子一大把,頭發亂蓬蓬油膩膩,生滿了跳蚤,一身夏布衣裳早已變成了破布條,草鞋也爛了,干脆赤腳走路,再加上一根打狗棍,活脫脫就是個乞丐。

    這天傍晚他夜宿在山頂破廟里,已經是深秋季節,破廟四處漏風,陳子錕摟了些干草藏在菩薩身后睡的迷迷糊糊,清晨時分,卻被遠處嘹亮的號聲吵醒,爬起來走到廟門口一看,遠處山下軍營里,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大校場,片刻之間就變成整齊的隊列。

    天才蒙蒙亮,湖南的初冬濕冷無比,陳子錕抱著膀子直打哆嗦,可大校場上的士兵們卻紋絲不動,遠望過去如同一尊尊鐵打的羅漢。

    陳子錕曾經見過廣西陸軍模范營的cao練,當時已經很是震撼,但是與眼前這支軍隊想比,絕對是小巫見大巫,隨著長官的口令聲,上千把刺刀發出震人心魄的聲音,一片雪亮的刀林,再一聲口令,上千把刺刀突刺,殺聲震天,大地都微微顫動。

    “當兵就要當這樣的兵?!薄”簧钌钫鸷车年愖渝K喃喃自語道。

    在破廟里將最后一點干糧咽下肚,陳子錕滿懷希翼的下了山,徑直來到軍營大門口,站崗的士兵橫起步槍:“要飯的,這不是你來的地方?!?/br>
    陳子錕道:“我不是要飯的,我要投軍?!?/br>
    哨兵看看他:“俺們第三師不招兵?!?/br>
    陳子錕堅持道:“那我也要投軍!”

    “你這小子聽不懂人話還是咋滴?”哨兵怒了,端槍過來趕人,此人一輛騾車從大營里出來,趕車的是個胡子拉茬的老兵,車上坐著一個白臉軍官,看到這一幕,那軍官喊道:“鬧什么呢這是?”

    哨兵敬禮道:“趙軍需,這小子非要投軍?!?/br>
    白臉軍官上下打量著陳子錕,嘖嘖連聲:“個頭不小,小子,你為啥要當兵?”

    陳子錕毫不猶豫道:“為了吃飽飯?!?/br>
    這個回答是他早就想好的,軍隊不是大學,夸夸其談什么救國救亡只會遭人懷疑,況且他的身份復雜,入過國民黨,當過桂系軍官,被人查出來就麻煩了。

    果然,他的回答讓趙軍需很滿意,一擺手道:“上車吧?!?/br>
    “好嘞!”陳子錕跳上騾車,壓得車板吱呀一聲,老兵一撇嘴:“小子這么重,一頓飯得吃多少啊?!?/br>
    陳子錕道:“我吃得多,干的也多?!?/br>
    趙軍需道:“挺會說話的,小子,你叫什么?”

    “回長官,我叫陳子錕?!?/br>
    “以后別叫什么陳子錕了,就叫陳大個子吧?!壁w軍需一句話就給陳子錕改了名字。

    騾車是進城買糧的,陳子錕從他倆的談話中得知,趙軍需名叫趙玉峰,山東泰安人,第三師軍需處少尉副官,老兵叫王德貴,從小站時期就跟著袁宮保吃糧的老油條,現在是師部炊事班的伙頭軍。

    不大工夫,騾車來到衡陽城里一家糧鋪門口,趙玉峰從車上下來,撣撣軍裝喊道:“老板,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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