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用擔心,”她將最后一個字的尾音拖得很長?!拔視然钸@個女人的??吹贸鰜?,這個女人才是你的心頭好啊?!彼呐陌状ǖ募绨?,笑得不懷好意。 白川神色有些怔忪,心頭好……他自己也以為是這樣,以為自己不會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她是要和他攜手漫步,比肩天涯的女子??! 只是,如今這樣的一個對美好未來的奢望,真的變成了奢求,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她……好好地活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彼麤]有轉頭,但是他隱約的猜到了這個精明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沉了片刻,才說,“宋云胡,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br> 宋云胡打了個哈哈,“是啊,你欠的可是真多啊?!?/br> 白川無言的笑笑。 笑笑真的在一旁呆不住了,晃了晃白若溪,又看了看旁邊的衛颯,“這位姑娘,王妃她……她還能不能……”她正說著,宋云胡就轉過了身,對著早就呆若木雞的弦月嘿嘿的笑了下,“你這個人,門路還真是寬闊,一個從西涼來的公主,竟然能夠cao控苗疆的蠱毒,弦樂公主,不才我還真是對你感到很佩服呢?!?/br> 弦月被她用奇怪的手段制住,根本不能動彈,看她能夠接觸白若溪身上的蠱毒,又能夠cao控住自己,不由得更加的驚懼。 “你……你又是誰!” “哈!我是個什么東西,自然不用你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現在身上的母蠱已經被我牢牢地控制,你既然能夠調動這只目蠱就該知道這種蠱毒十分的霸道,如果它受到了什么傷害的話,它的宿主也會受到同等的傷害吧?”宋韻的眼中流露出深深地厭惡,“用這樣的手段的人,都該死?!?/br> “身有母蠱的人,都能免于刀槍的襲擊,就算是身上被戳了窟窿也是不會死的,所以你才這么有恃無恐的從那些侍衛的刀槍林立之中闖了進來,可惜……”宋云胡微微彎下腰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可惜你不知道,我竟然知道如何能夠殺死身有母蠱的人的秘法?!?/br> 她朝著她慢慢滲出右手,手掌中心漸漸凝聚起來一股和剛才一樣的紫色光暈,那樣的令人目眩神迷。一雙如玉般光潔的手掌漸漸合攏,一直往弦月的頭頂上移過去。弦月知道今天自己是必死無疑,索性兩眼一閉,直接等死。 “等一下?!?/br> 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卻是剛剛蘇醒過來的若溪發出的。宋云胡的手掌微微壓到了弦月的頭頂正中的位置,似乎是被什么龐大的東西壓制住,弦月的臉上血色陡然退去,變作了十分痛苦的猙獰。卻因為身上被宋云胡牢牢地制住所以動彈不得而顯得愈發的痛苦難耐。 “什么?”宋云胡回頭看她。 白若溪此時眼睛里的紅色血霧已經退去了七七八八,“不能……殺她?!?/br> “怎么著?想做好人?”宋云胡反問。 若溪苦澀的搖了搖頭,“她……不能死的?!?/br> “她要殺你,要制你于死地,你不生氣?” 白若溪搖頭。 “她要奪你的夫君,你不生氣?” 白若溪還是搖頭。 宋云胡似乎有些詞窮,略略沉吟了一刻,問道,“你可知道自己這幾日來為什么舉止異常?總想要殺人才痛快么?” 白若溪愣住了,白川也愣住了。這件事的確很有蹊蹺,他所了解自己的這個小弟子,是不會用血腥殘暴的手段去對付那些敵人的,更不要說自己親自上陣,用刀把別人的腦袋砍下來了。 “我不知道?!?/br> “她用蠱毒制住你,讓你做出混亂的決定,不然的話,你又怎么會方寸大亂,做出那樣迷失了本性的舉動?”宋云胡淡淡的說出了真相。 “即便是這樣,你也不生氣,不想殺了這個人么?”她追問。 白若溪斂眸輕嘆,看了一會兒同樣驚疑的弦月,半晌,輕輕地說,“不,即便是這樣的話,這個女人也不能死?!?/br> “為什么?”這次輪到宋云胡不明白了。 “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兒,等到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會離開這里,離開他……可是,他這個樣子……身邊必須要有一個人……必須是一個值得依賴的人,來照顧他??!”她剛才一直干涸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來了眼淚,是純凈的,透明的淚水。 宋云胡似乎愣了一下,手中的紫色光芒也越來越暗淡,漸漸地收回去手掌,她低著頭,兩邊的發絲吹落了下來,遮住了她半面的臉頰,“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愛么?” 本事了二十年的宋云胡,就是不明白,情字怎么寫。曾經的一次心動,唯一的一次心動,卻成了一生之中最不能回憶的片段。 想起來,就痛徹骨髓。 “好,既然是你的決定,我就不便多說什么?!彼卧坪淖兞俗约旱南率址较?,用手指點了弦月身上的幾處xue位,抬手給她吃進去了一粒藥丸,弦月大驚,“你給我吃的是什么?” “是什么?總比你給人家下的蠱要好的多!”宋云胡冷哼了一聲,“你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可以自己切開肚皮來看看嘛?!?/br> 弦月頓時沒了話可說,她終于發現,這個宋韻的思維簡直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可以擁有的。 “那是我獨門的秘藥,你吃了它之后,身上的母蠱就會出一種休眠的狀態,等到我想讓你死的時候,只要動一動小拇指,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你也一樣的會死的很慘?!彼卧坪寥坏男表搜勰莻€女人。 弦月似乎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只是看著白若溪,兩個女人,四只眼睛,就那么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對視著,彼此審視著真意。 “是我讓瑪莎在你的飲食之中放下的蠱毒,白若溪要殺要剮隨便你,不用假惺惺的裝好人了?!彼膊环?。 若溪冷冷一笑,平凡的臉上似乎泛出淡淡的光彩來,不能讓人逼視。 “你不必用話來激怒我,我知道你對殿下的感情,衛颯喜歡你也好,不喜歡你也好,那都是他的事,可他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他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能醒過來,弦月,我質問你一句話,如果他此生都如此,你待如何?” 弦月抿了抿嘴唇,“我和殿下是拜過天地的人,他生,我是他的人,他死,我也是他的鬼?!?/br> 白若溪點了點頭,或許這是他們這兩個立場根本敵對的女人之間唯一的共同之處了。 “好,弦月公主,希望你能一直記得今天對我說的這些話?!比粝辉倏此?,看著頭頂的云帳,“宋姑娘,麻煩你讓這個女人一直平平安安的活著,不然,我怕就沒有人會真心實意的對待衛颯了?!?/br> 宋云胡沉靜的看了看那個躺在床上的瘦削的女子,終于松散出來一個笑容,“好,我會的?!彼D頭看了看白川,“這次的人情就不用還了?!?/br> “為什么?”他可不相信宋云胡還有這么好心的時候。 “以為內……我似乎明白了一點新鮮的東西,唔,很有道理啊?!彼读硕秾挻蟮男渥?,笑得清純無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宮廷政變起1 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個那一點點可憐的共同之處,所以弦月和若溪最終達成了一條和解的辦法。平息了這一次的宮廷內部的sao亂。只是白川和宋云胡并不方便多在此處逗留,宋云胡給若曦留下了十日的藥丸,便和百川一道離開了。 當然,宋云胡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了告訴若溪,這十日當中的時候,她要每天一碗心頭血的供養著衛颯,好讓他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凈。一旁的弦月臉色乍變,每日一碗心頭血,這豈是一個常人可以承受的痛苦? 若溪倒是平靜的很,點了點頭,表示記得,宋云胡又說了幾樣取血的時候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溪一一記下。 翌日清晨,太陽照常升起,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沒有發生過的寂靜。這一座輝煌的如同夢幻之中的宮城當中,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照常進行,若溪睜開眼來,看著眼前的晨光萬道,異彩千條,昨日的一切種種,仿佛只是一場過眼即化的云霧。 摸了摸床邊,嗯,衛颯還好端端的躺在那兒,什么事兒都沒有,只是,他很安靜。若溪抬起身,將下巴湊到他的肩頭上,輕輕地撫摸著他俊秀的臉龐,那好得出奇的皮膚光光溜溜的,比女子的還要好上幾分。那對動人心魄的眼睛閉得緊緊的,似乎也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丑惡的景象,不愿意再睜開半分。 她將雙手敷在他的雙眼上,嘴巴湊在他的耳邊,好似兩人從前呢喃的場景,“殿下,該起床去早朝了吧?” “來,我先給你洗漱干凈,免得讓別的大臣笑話?!?/br> “唔,你的胡子長的真快,再不管它,就要變成樹林了?!?/br> “早膳想吃什么呢?我想想,嗯,笑笑一定燉了一些甜品來,不過,早上吃那么甜膩的東西會不會太膩了呢?” 她一個人在屋子里忙來忙去,從早上醒過來之后就沒有停下來過,一會兒是端著水盆叫笑笑添些熱水,一會兒是拿著鋒利的小刀將衛颯的下巴好好地掃蕩了一遍,剔了個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衛颯躺在床上,似乎成了若溪的一件截然天成的藝術品,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一件附庸品。 在這個早上站在院落里的人,還有另外一個。 她站在院落當中,看窗紙里那個人影來來回回的忙碌的身影,百感交集。她靜默了很久,身邊的隨侍丫頭用家鄉的方言對著她問道,“公主,還要不要進去?” 面上籠罩著一層輕紗的弦月,沉默了很久,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她是里面的那個女人的話,她自問,做不到她這樣的……強抑悲痛。 “瑪莎,我們回去吧?!彼龂@了口氣,重新看了一眼這忘魂殿的寢殿。這里是她花費了一年的時間想要擠進來的地方,卻終于還是……沒能如愿。 也或許,她可以隨意的進這座宮殿,卻不能撼動那兩個人的心半分,衛颯的心,才是她始終走不進去的一方遙不可及的所在。 瑪莎低下頭,看她愁腸百結,“公主若是在這里住得不快活,瑪莎愿意陪您回到西涼,回到草原?!?/br> 西涼…… 弦月渾身一顫,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從前來到這大祁國的國都時的萬丈豪情。她已經被這里的漢人們所征服。 “還能回去么?瑪莎,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兒啊?!彼挠牡膰@氣,聽那里面的女子輕輕地哼著一首自己不曾聽過的曲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此后世間萬萬難,不若風雨一肩挑。風雨一肩挑……” 那聲聲的回唱,讓弦月忽然有些鼻塞,久久凝視著那兩扇緊閉的宮門,哀嘆了一聲,那眼中的淚水終于在這一刻,緩緩落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話說的是不是也很有道理啊?!毕以聡@了一聲,似乎帶著萬般的無奈,“她所擁有的,我這一輩子都遙不可及?!?/br> “走吧?!彼e步欲走。 瑪莎有所不解,“公主,瑪莎不明白,與其在這里讓自己不舒服,為什么不回去?如果您想回到西涼的話,只需要修書一封交給王子殿下,就可以回去了呀?!爆斏€是不明白。 過了許久,耳邊只有匆匆而過的風和絲絲的蟲鳴。 弦月抬眼,見天邊的流云漫天,霞光萬道,似乎是一掃了多日以來的陰霾和雨霧天氣,心頭也似乎跟著明亮了起來。 “我和衛颯的婚事已經不單單的只是國婚一樁,他……已經在我的心里?!彼p輕地轉過身,身上五彩的薄紗長裙隨著她的動作而緩慢的掃過地面,若有若無的帶出一絲美人的香氣?!盁o論如何咱們西涼的女子也不能處處都輸給那個小宮女。她能替殿下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br> “可是……公主……”瑪莎還欲再說被弦月生生攔下,“不必多言,我意已決?!?/br> 瑪莎只好老老實實地閉嘴。 一個女人下定了主意的話,那可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力道。 寢殿之中,若溪并不知情這外面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有一個人在這樣的一刻當中,竟已經改變了心意。 “外面春光大好啊,衛颯,這個時候……你要做什么詩來和眼前的美景相稱呢?”她將額頭緊緊地貼在他的額頭上,好似這樣的肌膚相親,就能讓她聽見他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似的。 ********** “陛下,臣不敢講?!币粋€大臣唯唯諾諾的在衛英的面前,不敢多言。衛英一張臉沉如水,“說?!币宦晹嗪裙粐樀媚谴蟪计L尿流,“是?!?/br> “屬下派人全力查訪,卻發現了一些線索,可是這些線索卻是真的……真的讓屬下膽寒心驚,不敢再陛下多言?!蹦谴蟪妓坪跻膊⒉皇悄敲吹奈窇中l英,衛英的一對狹長的眼睛驟然瞇了起來,“那你且慢慢說來,到底這一件事……你查到了誰的身上?無論他是什么身份,也無論是什么來路和背景,都不必讓我們衛家忌憚,你跟隨我這么多年,焉能不知道這里的利害關系?他即已經有膽量,有能耐將手插進我們大祁國的皇室之中來,這種人……你不感覺他太可怕了么?”衛英額頭深鎖,愁眉不展。 “既如此,臣變斗膽直言,此一番三殿下中毒之事,所用的毒藥乃是無色無味,十分的高明,所以讓在場的眾人誰都沒有發覺,并且,這種毒落在人的身上又是極其的兇猛,不能根除,見血封喉。這人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打算要了三殿下的性命。其實,臣便是不說明這些,想來陛下也已經明白其中的含義。要說起來如果三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哦當然,臣也不過是打個比喻,三殿下他洪福齊天,定然能夠逃過此劫難,但是,如果,如果他不能的話呢?陛下以為,殿下若不能逃過此劫,宮中誰人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呢?” 衛英果然已經深深地鎖起了眉頭,陷入沉思之中,只是,他索要沉思的,并不是誰能來收益頗多,而是……他在想那個人會不會真的出手…… 沉吟良久,那大臣似乎看出來了衛英的意思,只是泯然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陛下尚且覺得為難,臣,更感到棘手無狀,所以請恕臣不能再繼續奉旨徹查此事,望陛下贖罪?!彼虬菰诘?,一副根本不能再查的模樣。 沉默和緊張的讓人窒息的感覺流動在兩個人之間,衛英倒覆雙手在宮殿之中,來回踱步,那焦躁的腳步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安和糾結。 “現在,線索查到了哪里?”他踱步到窗前,輕聲問。 那大臣依舊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回答,“青羊宮?!?/br> 青羊宮…… 衛英的瞳孔頓時收斂如針芒般大小,流露出王者的霸氣和殺氣來。大臣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深深地拜了下去,不敢再看。 “虎毒尚且不食子,難道我衛英要在這花甲年齡當中,親手的除掉自己的親生兒子么?”衛英艱難的抖動著嘴唇,甫吐出來這幾個字眼,每一個字都似乎是扎在自己的心臟上一樣的疼痛。 “他,縱然是我親生骨rou,但,做出這等手足相殘的事情,要讓我如何能夠原諒那個孽障!”他大拳一起,鑿在了一旁的雕花茶幾上。再看時,雙目已經染上了通紅的血絲。 “我衛英平生,最恨的,就是連自己的手足至親的人都不能放過的人!” “陛下不可啊?!蹦谴蟪加殖隽诵禄觾?,衛英眉頭擰得更深,“為何?”他自己好不容易想要下定決心…… “陛下所說的是,那位雖然犯下了這樣的彌天大錯,但是,陛下您想過沒有,如今,您既然已經失去了一個得力的愛子,如今,那一位就是您唯一的子嗣,您……不可因為這一時的氣憤而讓江山社稷無人接替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