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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漠將宋歸緊緊抱在懷里,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不斷說道:婉窈,我沒事,我好好的呢,你也不要有事,你你別嚇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幾日心底壓了這么多事,婉窈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命,你不能有事 說到后頭,黎漠的聲音啞了,他雙手顫抖著,一遍一遍撫過宋歸的眉眼,觸手之處均是燙人的溫度。 我們一起熬過了疫情最嚴峻的時期,為何到最后,倒下的偏偏是你? 云鸞垂首立在一旁,他面色復雜地看著黎漠。 這是頭一次,殿下崩潰哽咽如孩提。 剛歇息下的醫師提著藥箱匆忙趕來,云鸞上前抱拳行禮道:殿下,醫師來了,請殿下準許醫師為夫人診治。 一連喚了好幾聲,黎漠才離開床榻邊,他垂手立在一旁緊緊盯著宋歸。 云鸞端了一個小木杌來,醫師謝禮后接過,他坐下后,將寬大的衣袖往上推了推,拉過宋歸的右手手腕,目光不經意的一掃,正瞧見當初黎漠毒發時咬傷宋歸留下的疤痕,醫師愣了愣,他行醫這么多年,咬痕其實是很少見的。 垂手立在一旁的黎漠也看見了那道疤痕,他眼眸微閃,情緒瞬間決堤失控,黎漠背過身,他緊攥著手,眼中猩紅一片。 云鸞擔心黎漠,忙上前安慰道:夫人只是勞累過度,不會有事的,殿下要保重身子才是。 黎漠薄唇動了動,良久,他啞著嗓子丟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大踏步出了屋子。他緊抿著薄唇快步走至馬廄,牽出來一匹玄馬,一個翻身坐上馬背,揚鞭縱馬出了府邸。 大雨仍在下,馬蹄聲扣在青石板上,與雨聲交混在一處,馬蹄揚起一地的水花,黎漠騎在馬上,緊緊攥著韁繩,一人一馬如同一把鐮刀,劈開了雨幕,很快又融合在了瓢潑大雨中。 陵洲城城南矗立著太白山,陵洲城百姓將此山奉為靈山,山上修著一座靈隱寺,城中百姓但凡有心心念念的執念都會去山上的寺里拜佛求一條紅線,綁在手腕上,祈求念愿事成。 黎漠在安置陵洲城感染瘟疫的百姓時,曾聽過百姓議論過此事。黎漠一生不信神佛,那時聽了一耳朵之后,也只當是陵洲城百姓自我慰藉的說辭。然而,當宋歸發燒昏厥,手腕上的咬傷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簾時,那一瞬間,黎漠所有的冷靜與自持都摔得粉碎。 一階一階青石臺階從山腳下筆直地升到了山頂,此時大雨滂沱,山中的碎石泥土被大雨沖下來,全都零散地布在臺階上。 黎漠將玄馬丟在山腳下,就那么冒著大雨,一叩九拜著行至靈隱寺寺門前。提著掃帚剛清掃完檐下臺階的小僧正要闔上寺門,不經意間地一抬頭,瞧見一個狼狽的男子一步一跪一叩首地行來。 大雨滂沱,恍若海水倒灌,天地間連成一片雨幕,那人眸中帶著幾近懇求的虔誠,一叩九拜膝行至寺門前,嘶啞著聲音對他說:我想求一條紅線。 小僧嚇了一跳,他慌忙將黎漠扶起來,施主快快請起。 黎漠垂眸跟在小僧后頭走進了大雄寶殿。 靈隱寺主持泓歷正在佛像前低聲誦經,小僧帶著黎漠走進來,主持只淡淡地掃了黎漠一眼,復又闔上了眼眸。 黎漠在一蒲團上跪下來,他磕了三個頭之后,啟唇道:弟子愿永世不入輪回,以換得我妻宋歸無病無災,一生平安喜樂,懇求佛祖庇佑。 站在一旁的小僧眼眸閃了閃。 身在塵世的人求神拜佛,為的就是入輪回,換得世世都能稱心如意,然而跪在殿中的這個人卻不求來生,只求自己的妻子平安喜樂。 黎漠啞著嗓子將這句話連著說了三遍。 弟子愿永世不入輪回,以換得我妻宋歸無病無災,一生平安喜樂,懇求佛祖庇佑。 小僧輕嘆一聲,他將黎漠扶起,從千千結中扯下一條紅線,雙手捧著遞到黎漠面前。 黎漠眼眸微閃,他顫抖著手將紅線接過,緊緊攥在了手中。 坐在一旁低聲誦經的主持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殿下不信神佛,神佛又怎會渡你? 黎漠腳步一頓,他垂眸看著手中緊攥著的紅線,抿了抿薄唇,終是沒有回答主持的話。 第48章 喂藥 黎漠回到府邸時候,雨下得小了,瀟瀟颯颯,罩在人臉上,溫柔而纏綿。 屋子點上了琉璃燈,一團暖黃色的光映在外頭的檐下階前,煙雨朦朧,說不出的安寧祥和。 黎漠很狼狽,衣衫被碎石劃破,墨發凌亂地散在兩肩,發梢滴著水珠,他立在院中望著屋子,徘徊著不敢進去。 他在害怕,害怕醫師告訴他宋歸染了瘟疫,害怕神佛也護不了宋歸。 云鸞打開門將醫師送出屋子,一抬頭,便瞧見雨簾中黎漠低垂著頭狼狽地站著,右手緊緊攥著一條紅線。 殿下,云鸞撐了油紙傘快步趕至黎漠身旁,擔憂道:殿下為何不進屋? 黎漠身子動了動,他沉默良久,握拳的五指收緊了一些,沙啞著聲音問:婉窈她怎樣了? 云鸞轉頭看了一眼醫師,低聲道:還在發熱,醫師給開了藥方,屬下已經命人去煎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