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是駙馬將公主擄走的?那么他現在是要帶著公主一路北上嗎?! 姜妙正要點頭,忽然喉中一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放開緊攥的手帕,見上面留下了一絲血跡,便默不作聲塞給紅葉,低聲道:“找機會幫我處理掉?!?/br> 紅葉愣了愣,最終紅著眼睛道:“公主,奴婢還是告訴駙馬吧...” 姜妙又咳了幾聲,道:“前線吃緊,沈之言未必會有空顧及這里,況且———” “他不會見我的?!?/br> 姜妙明白,沈之言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那,公主您打算怎么辦?” 姜妙坐直身子,看向窗外的白日,低聲道:“找機會見他,讓他放我走?!?/br> 藥人蠱無藥可救,沈之言知道后,再求他放自己體面的離開。 畢竟他心思這般縝密之人,也該知道強留她毫無意義不是么? 馬車直到入夜,才在一座客棧停下。 姜妙被扶進了客棧,金嬸依舊不茍言笑,姜妙找機會請她告訴沈之言,她想見她一面,話才說了一半,便直接被拒絕了。 “其他事情老奴不敢不從,這個還請姑娘提都不要再提,也不要再為難老奴?!?/br> 她態度堅決,看起來,沈之言似乎是真的不想見自己。 不,何止不想見,甚至已經到了厭惡的程度。 姜妙怔了怔,隨即咽下剩余的話,半晌說了聲:“知道了?!?/br> 馬車夜以繼日不停歇,在接下來的幾日中,她開始不進食。 漠州城城主府某個內室,沈之言聽完金嬸來報,沒有什么笑意的笑了一聲。 “絕食?” 金嬸一怔,隨即道:“姑娘自從在臨州安頓下來之后,每日的膳食...便很少動過?!?/br> 沈之言隨手將一份折報扔在案幾上,道:“轉告她,她一日不進食,看守她的人,我便殺一個?!?/br> 金嬸一怔,隨即頷首,語氣帶著難以發覺的輕顫:“是...” 臨州城郊,姜妙在熟悉又陌生的屋內醒來。 這是沈之言位于臨州的宅子,也是她當初與沈之言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屋內卻早已不似當年的擺設,爐火燒得室內一片暖意,她站在窗邊看著夜色,聽見方嬸跪地顫抖著聲音回話,只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吃?!?/br> 她在桌前坐下,在方嬸的目光下吃完了一碗飯。 兩地的消息由最快的訓鷹傳信,沈之言聽見她的反應時,唇角勾起一個弧度。 “我還以為她沒有心?!?/br> 微跳的燭火將下一句話割裂在半空。 “原來只是對我沒有?!?/br> 他似乎有些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額角微微搭著,沉默半晌,才閉了閉眼,對隱在黑暗中的人緩緩道:“告訴臨州那處,從今日起,她的事不必再來回我?!?/br> 良久他起身出了屋。 沈之言走出城主府時,恰好看見一個人從馬車上下來。 他面色如常地經過,卻被柳寒瑤叫?。骸皡⒆h大人?” 沈之言腳步頓了頓,“翁主?!?/br> 柳寒瑤笑了笑,“北境或起戰事,太子大婚便被推遲了半年,家父身子不好,寒瑤特地請命前來照顧,只愿不要成為父親的拖累才好?!?/br> 直覺她的來意并非是如此簡單,沈之言冷漠道:“翁主良善,戰事一起難免四處血光,還是早日回去的好?!?/br> 說完他不再作理會,很快與她擦肩而過。 柳寒瑤望著沈之言遠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領口,領口之下是一個吊墜,那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良善嗎?柳寒瑤笑了笑,真正意義上來說,她其實算不得一個好人呢。 柳寒瑤眸中似乎閃過什么,她轉身走進城主府,在心中嘆了口氣。 如今時機已到,也該是時候添最后一把火了。 第四十六章 北境的秋日本就短…… 北境的秋日本就短暫, 九月剛過,秋風便比往常多了幾分寒意。 姜妙在紅葉的攙扶下站在門口,籬笆旁, 不知何時栽種了三株半大的桃樹。 方嬸說過,這是主子讓人栽種的, 還曾吩咐她們要好生照料著,只是自從接到里面那位姑娘之后,主子倒變得漠不關心起來。 如今這天氣雖還不至于寒冷, 可三棵桃樹其中一棵已經顯出了些萎態。 金嬸和方嬸得了命令,除了必要之事,平日里皆在院外守候,整座宅子只有紅葉和姜妙二人。 平日里他們不進來, 姜妙也出不去。 她被軟禁了。 起先, 方嬸還能諂媚著隔著門檻與紅葉說話,可過了幾日, 興許是知道主子對里面的人也并不上心, 便逐漸懶散起來。 金嬸也并不總在此守著, 因此,方嬸便變本加厲,更加懈怠起姜妙二人。 姜妙數不清一日要問方嬸多少遍, 請她往漠州那處遞個消息,都被方嬸含糊著糊弄過去了。 方嬸表面答應,出了門后就唾了一聲:“呸,真以為主子看得上她?” 如此反復問了半月, 姜妙便也不再問了。 她徹底病了。 起先還是身上發虛,偶爾還能在庭中走走,后來便開始發熱, 方嬸見了,也只當是生了風寒,隨意打發了幾幅藥材進去便不再管了。 紅葉氣不過,與她鬧了幾回,鬧一回,院中的吃穿用度便會相應減少一回。 為了公主,她便不敢再鬧了,她也不是沒有扯著嗓子叫破姜妙的公主身份,卻被方嬸呸了回來:“就她還公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 姜妙已經幾日沒能下床了,她臉色蒼白,本來巴掌大的小臉迅速消瘦了下去,原本白嫩纖細的指尖抬起來時,也如日漸消瘦的枯枝。 哪兒有昔日那尊貴的天家女半分模樣? 那日的黑衣人自從姜妙安頓下來之后也并未出現過,是以,紅葉想找一個可靠之人傳信也成了奢侈。 若是公主還好著,哪兒輪得上那方婆子如此欺辱! 可紅葉看著躺在榻上面無血色的姜妙,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到了中旬,姜妙便開始日日咳血,本來單薄白皙的脖頸上也浮現起絲絲黑紋。 那血鮮艷如火,就那么靜靜落在地磚上,紅葉拿著匕首瘋了一般向方嬸撲去,終于把方嬸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發誓立即去往漠州送信。 主子雖對她日漸冷淡,可也不代表她能承擔里面那位出事的后果。 整座宅子守衛中,只有金嬸一人有使用訓鷹的權力,而她這幾日恰好不在臨州。 方嬸沒法了,咬著牙親自去往了漠州。 “要命了!” 方嬸雖決定親自送信,可心底卻不以為意,主子對下人一向不苛刻,那姑娘一看便是個短命的,若是沒了,主子也不過傷心兩日便罷了,還能真與她們計較不成? ... 漠州城內主將營中,眾人剛剛結束了一場對戰事的庭議,謝舟臨出門時,看見沈之言依舊坐在原位,不禁有些好奇。 “子服,你怎么了?” 沈之言身子動了動,垂眸道:“無事?!?/br> 謝舟干脆折轉了身子,在他旁邊坐下來:“你這幾日怎么心事重重的,比離京那幾日更加反常?!?/br> 說著又道:“不過你上回趕回來時確實嚇到我了,那還是我第二次見你如此神色,嚇得我兩日沒敢與你說話...” 第一次,自然是長樂公主逃婚那日,不過他沒敢提。 沈之言指尖動了動,他翻開手邊的折子,壓下心中那一股莫名的煩躁,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戰事上來。 “沒什么,只是在思考戰事罷了?!?/br> “哦?!敝x舟哦了一聲,思緒一瞬間被帶偏,疑惑道:“說起來扶羌不過一個彈丸小國,如今如何敢在我晉朝的邊境跳腳?” 沈之言看完折子,將它扔在桌上,兩指揉了揉眉心,將眸中那一抹陰郁散去,道:“扶羌部敢挑釁晉朝,里面恐怕有陳國的手筆?!?/br> 謝舟不明其義,等他黃昏從外面回來時,才驚道:“子服,你真是神了,陳國太子陳懷義今日親自領軍到了漠州,與扶羌部沆瀣一氣,當真是氣人至極!” “陳懷義?” 沈之言一時想不起來這個名字,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謝舟道:“我打聽過,這陳懷義就是當初與長樂公主定過親...” 說到此他注意到沈之言冷淡下來的眸色,連忙打住,轉而道:“啊哈哈哈...不過王將軍已經領了軍令隨時待戰,一定能挫挫他的銳氣了!” 話音剛落,他看見沈之言將手中的茶盞頓在幾上,茶杯發出一聲輕響,溢了幾絲水滴出來。 他看見沈之言往外走去,不禁追問道:“哎!你去哪兒!” “城門?!?/br> “你去那兒做什么?” 謝舟連忙追出去,“你是文官不是武將,你去湊什么熱鬧!” 兩人一前一后到了城門,城下王將軍已與扶羌聯軍交了一戰,那陳國太子陳懷義砍殺了兩名晉軍,竟在人群中放聲大笑。 “哈哈哈,難不成你們晉國無人了么?竟派出這么一些老匹夫來打發本宮?!?/br> “你...欺人太甚!” 謝舟破口大罵,卻被沈之言攔住,他皺了皺眉,隨即對前來督軍的肅衣侯道:“侯爺,下官請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