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紀翎讓出凳子說:“嬸子,您坐??!” “不了!”嬸子看向李致遠,“剛才在地里的時候,不是說咱們家建軍要入伍了嗎?剛剛通知下來,成了!” “哎呦!大喜事兒??!”紀翎的臉上笑開了花。 嬸子從圍兜里拿出一包小小的糖果,透明的塑料袋,上面印著紅雙喜,透過塑料袋里面是幾顆糖果:“前后鄰居分個糖?!?/br> “沾個喜氣!雖然我不能參軍,光聽著就覺得光榮!”紀翎滿臉帶笑。 “阿翎??!你娶了婷婷做媳婦,以后總歸日子會好起來的。婷婷是個好女人!”阿來嬸子看向李致遠。 李致遠剛好拿起搪瓷茶杯要喝口水,一下子嗆了起來,紀翎伸手給他拍背:“喝個水都不當心,跟個孩子似的!” 又轉頭看向阿來嬸子:“是??!嬸兒!奶奶走了,我以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沒想到還能娶了婷婷。這么一來日子倒是有希望了!” 紀翎轉身過去,拿了個韭菜盒子:“嬸兒,您嘗嘗我做的韭菜盒子?!?/br> “不要,你們倆才多少糧食?” “嬸兒,您吃吧!我從城里過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全國糧票。爸媽和哥哥都是工人,我下鄉來,他們舍不得我吃虧,給了很多?!崩钪逻h找了個理由,以后他們家糧食不缺,總歸要解釋的通的。 聽他這么一說,阿來嬸子也就把韭菜盒子塞嘴巴里吃了起來,立馬眼睛都亮起來了:“哎呦,怎么有這么好吃的東西?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br> 錢到賬了吧!紀翎眉開眼笑:“你也真是的!哪有這么好吃?” “真的!我真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餅?!彼f了一句。 紀翎更高興了,又騙嬸兒說了一句彩虹屁,自動充值余額。 邊上李致遠看她高興,一雙大眼睛都快笑彎了。自己是打定主意不哄她了,但是不代表不能換個方式??? 他把整個盤子拿過來,里面還有四個韭菜盒子,遞給阿來嬸子說:“嬸子,您都拿回去吧!讓叔和建軍他們嘗個鮮?!?/br> “哎呦,這怎么好意思呢?”實在太好吃了,人家給這么多,剛好回去一家一個。阿來嬸子又覺得不太好意思,畢竟這個年代糧食緊張。 “想跟您借輛自行車。阿翎最近胃不好,想帶她去縣人民醫院看看。不知道成不?”李致遠問阿來嬸子。 一聽要借車,阿來嬸子立刻就說了:“什么時候去,只管來騎。哪有不成的?”這么一來她把一盤子韭菜盒子,用圍兜給罩住了,拿了回去。 等人一走,紀翎一個上午辛辛苦苦做的韭菜盒子被拿走了,她才吃了一個,她生氣地戳著,想要戳腦袋,算了!還是戳胸膛!戳著李致遠的胸膛:“我還想多吃兩個呢!你全送人了?我吃什么?什么時候胃不好了?” “你不想去城里,不想買點豬rou,不想熬上一罐香噴噴的豬油?不想買點雞鴨?不想……” 紀翎一下子明白過來,高興地撲上來勾住了李致遠脖子,跳著笑起來說:“你太聰明了!太棒了!” 腦門一磕,李致遠的嘴唇被她給磕破了,他嗷一聲疼得叫了起來,紀翎退下一步,看見他嘴唇上冒出血珠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致遠抹了一下嘴唇上的血,看她興高采烈,開心得不行的樣兒,一下子早上打算要不理睬她的心全沒了,伸手揉著她的腦袋:“沒事!沒事!” 紀翎捧著自己的臉,撐在桌上,笑看著李致遠:“晚上想吃什么?” 李致遠被她笑成這個樣子,不知為什么,突然心跳有些加快:“能有什么?蛋炒飯吧?你把秈米放進壇子里,指不定出來什么米呢!” 這個可以有哦!紀翎發現小鮮rou有些羞澀,想起電影里紫霞仙子的那一個眨眼,她就這么對著李致遠來了一下。 李致遠被她這個眨巴眼,給弄得心頭一個熱辣guntang,轉過身說:“我去出工了!” “早點回來??!”紀翎笑著說,腦子里聽系統在報賬,一塊錢一塊錢地進來,總共三塊錢。所以想辦法讓更多的人吃到她做的東西,就能得到更多的彩虹屁,她就能發家致富了。 下午她把早上清洗干凈,在外面晾干水分的鴨蛋拿了進來。從灶膛里扒拉出來稻草灰,那了一個陶土壇子,將早上燒好的鹽開水和草木灰混合,在鴨蛋上均勻地把混合了鹽水的草木灰。一個一個放在壇子里。最后從app里買了一瓶二鍋頭,倒入壇子里。再用油紙捆扎封住了壇子口。 這才去app里搞了點大米出來,秈米的味道實在受不了,吃口太差。把飯給煮了,鍋蓋揭開,打松了飯粒,晾在那里。 李致遠下午出去上工,他渾然不在意自己的嘴唇磕破了,邊上的女人們在那里時不時地看她,又在那里低聲說:“到底是新婚夫妻,回去一頓飯的功夫,親得嘴巴都腫了?!?/br> “嘴巴都腫了,你說還能做什么事兒了?估計……” 一個下午,地里的女人就在說這些有的沒的,李致遠活了兩輩子,卻還是個黃花?黃花大閨仔!那群女人是什么都說,還比起長短粗壯來。李致遠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賣力地干活,被后面的嬸子嫂子們說:“別看這么容易害羞!越是看上去害羞,一本正經的,在床上說不定越是sao!” 鄭茜在那里跟了一句:“裝什么假正經,不就是勾引別人勾引不上嗎?” 李致遠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說的是蘇弘偉?他真不值得我勾引?!?/br> “哼,嫁給個右。派,還真舒坦?蘇弘偉是什么出身,你高攀得起?” “我爸媽是工人,我是工人家庭,是無產階級,沒什么家庭是我高攀不起的。你可以問問蘇弘偉,他那個革命家庭的身份牢靠嗎?”李致遠似笑非笑看著鄭茜,“你大可放心,我現在沒興趣攀他!”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低頭淺笑,繼續捆扎麥穗。邊上的女人聽了這話,沒想到這個女知青倒是真對那個小狗崽子一心一意起來,那個病弱的小狗崽子,難道真有什么過人之處?有傲人的資本? 放工前李致遠已經完成任務,在地里撿掉下來的麥穗,收在籮筐里交給阿來嬸子。 阿來嬸子剛才拿了他幾個韭菜盒子,家里人吃的暢快,心里還高興著:“阿翎媳婦兒,這個可以自己拿回去的,你家里養上兩只雞,喂上幾只鴨子。什么時候去城里?” “嬸子,謝謝您提醒!明天去,我跟隊長去說一聲!”李致遠走到隊長那里。 隊長聽他說要帶紀翎去城里人民醫院看看胃病,他立馬同意:“我去幫你問問,有沒有進城的拖拉機,帶你們去!” “不用,問阿來嬸子借了自行車,我騎車帶阿翎去就好?!崩钪逻h回他。 李致遠回家,看見邊上的人家都在刨地兒,回家看見紀翎坐在那里問她:“我看家家戶戶放工了就在自家地里干活。我們的地在哪里?” “村前屋后都是!還有外頭有一塊!”根據原主的記憶,“跟我來!” 兩人無前屋后自然是已經荒了,往前去,在小河邊上有一塊,紀翎腦子里記得明明這塊地是他們家的??涩F在生產隊里的大慶在那里澆水。她張口問:“大慶叔,這個地是我家的??!你怎么在種?” 那個大慶放下了手里的澆水勺說:“你爺爺奶奶早就把這塊地給我了!” “你瞎說什么?我爺爺什么時候把地給你了?” “你爺爺當然把這塊地給我了,不信,你去問問他!”大慶翻了個白眼,笑了一聲。 這是什么話?原主爺爺都已經死了這么久了,讓她去問爺爺?那不是咒她死嗎? 他的女人拎著籃子過來下了地。蹲在地上采空心菜說:“什么事?” “小狗崽子在問,這塊地是不是他家的?!?/br> “我們都種了四五年了,當然是我們家的了?!闭剂藙e人的地,就成了他們自己的,這個女人的邏輯非常強盜。 紀翎拉著李致遠往回走,背后大慶還在說:“怎么,相信了???不去問你爺爺了?” 兩人回到家里,紀翎問李致遠:“那對夫妻打得過嗎?” “打得過!” “拿鋤頭!咱們走!”紀翎指著角落里的鋤頭。 第13章 李致遠扛著就要走,紀翎說:“等等,讓我拿點東西!” 她從碗櫥抽屜里拿了白色的蠟燭一對,一把棒香,還有一袋子,當時原主奶奶死的時候剩下的一袋子紙錢。 還是那天抬棺,忘記拿出去的,紀翎穿過來原本想要扔了,后來一想,好歹還能用來引個柴火,就放在了那里。 李致遠問她:“你拿這些做什么?” “走極品的路,讓極品無路可走!” 李致遠沒明白,紀翎說:“你看了就知道!” 原本以為小夫妻認慫,不敢再來的大慶,這會子看見李致遠拿著鋤頭,紀翎拎著一個袋子,站在田頭。 這對夫妻在生產隊是出了名的垃圾,男人不講道理,女人最會撒潑。反正誰橫,誰不要臉,誰就贏了。 今天就來比一比,誰更橫,誰更不要臉。 紀翎對著李致遠說:“婷婷,這是咱們家的自留地,上頭全是雜草,你去清理干凈了。咱們就能種菜了!” “好!”李致遠扛著鋤頭下地去,正在河邊挑水,澆水,看見李致遠過來的,放下水桶,拿著扁擔沖過來叫:“你要干什么?” 李致遠素來人狠話不多,地上種的茄子、刀豆、空心菜,一鋤頭揮下去幾棵茄子被他給翻斷了根:“清理自家的自留地!” 大慶老婆張口就大叫:“這是我家的菜地!我跟你拼了!” 眼見胖墩墩的婆子沖過去要抱住的李致遠,李致遠轉身一讓,老婆子一個撲空,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個斷子絕孫的小畜生……” 紀翎笑著說:“去村里看看留底,好不好?誰家的地兒,就是誰家的!當然,你要是有本事下去一趟,把我爺爺叫上來,說一句,這個地兒給你種了,我就把地兒讓給你!我可沒那個本事?!?/br> 小路上有來來往往的人,看熱鬧都樂意,一個個站在那里。 大慶接替他的婆娘去推正在揮著鋤頭的李致遠,紀翎立刻在那里叫:“大慶叔,你要耍流氓???婷婷歲數跟你差一輩兒??!你怎么下得去手???” 耍流氓?從來沒有道理可以講的大慶也愣在了那里,李致遠一聽小家伙說的話,立刻伸手往前推,叫:“老不要臉!老不要臉!” 他那個手勁兒一把將人家推到在地,大慶往下一退,一手撐在黃瓜棚上,都是小竹竿撐起來的棚子,被他一個大男人一壓黃瓜棚倒下去,他也沒個抓手,直接就坐坍了黃瓜棚。 趁著老夫妻倆一個坐在地上哭,一個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他掄起鋤頭,三兩下就把他們搭在那里的扁豆棚,番茄全給鋤了,那個女人看見這個情景,拍著大腿在那里哭喊:“要死了,資本家的小狗崽子欺負人??!” 紀翎在那里說:“大叔,大嬸兒,大哥,大嫂!你們評評理,我家成分不好,那不是上頭已經少給咱們家待遇了嗎?我不能參軍,不能做干部,不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國家給的政策,給的地兒,不能也給占了吧?這跟強盜,土匪有差別嗎?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大慶叔,讓我去黃泉底下問我爺爺?這不是咒我死嗎?人怎么能這么惡毒?” 老娘們拍大腿哭,卻沒有紀翎說話這么一套一套的。她只說:“這是你爺爺奶奶,決定送我們種的??!你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了,他們種不動了,送給我們,你個小畜生,把地上的菜全給我刨了??!” 紀翎蹲在地上,插上蠟燭,拿了火柴點燃。又拿出三支香,在燭火上點燃,雙手持香,她跪在地上,舉著香過頭頂,在那里說:“爺爺??!奶奶??!你們走了,留我一個人。我又干不動活兒,就那么一點自留地都被人占了,你們讓我怎么活???” “你這是要干嘛?”那個女人大叫。 “不是你們叫我問我爺爺奶奶嗎?我不是在點蠟燭燒香問。要真是他們決定送你們的,沒什么!要不是,是你們強行占的,我求他們去你們家作祟!”紀翎對著那個女人說,還在那里念叨,“爺爺??!奶奶??!我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沒想到被人這么欺負!你們要幫我??!天天去他們家,晚上挪凳子摔碗,讓他們一家子不得安寧?!?/br> 那個大慶一看蠟燭香火都點上了,農村人,說是破除四舊,這種事情誰不信一二?他要沖過來,談何容易?被李致遠攔住,不讓過來,想要拉開李致遠,卻沒這個力氣。 紀翎說話比那個女人還要潑,還要會拿腔做勢。 老隊長被人拖過來的時候,就是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紀翎跟個不要臉的老娘們似的蹲在地上又哭又鬧,他媳婦兒鋤頭揮舞著鋤頭對著大慶說:“你們不讓我們活,我們就不活了,同歸于盡算了!” “干什么呢!好端端的,鬧騰什么?”老隊長一聲大吼。 紀翎伸手抹著眼淚:“叔!你可要來評評理??!有人占了我的地兒,還想要我的命!” “誰要你的命???你個資本家的狗崽子,壞東西永遠是壞東西!”大慶看老隊長來了又來勁兒了。 紀翎拍大腿開始掰扯:“說我是狗崽子,可我是紅旗下長大的呀!我從小受到黨的教育,聽毛爺爺的教誨……”好歹上輩子她入團入黨都是積極分子,生產隊里的人到底沒有文化,哪有她那么多的道理,叨叨下來,一本語錄都快念完了。 “好了!都十八歲的大小伙子,都已經娶媳婦兒了,怎么就跟個娘們似的,坐在地上不起來了,臊不臊?”老隊長也對紀翎的做派看不下去了。 紀翎撐著手要站起來,眼前發黑,感覺有七彩圈圈冒出來,李致遠知道她氣血不足,過來一把將她拉起,摟在身邊溫言軟語問:“怎么樣?是不是頭又暈了?” “還行!” 老隊長看她那樣兒,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一個大老爺們,不能做那些娘們做的事情。難道以后讓人說你娘娘腔?” 紀翎站穩了,神色哀戚:“叔,你看看我們夫妻倆,要是我把自個兒當成個大老爺們,跟大慶叔去講道理,他伸手一甩,我跌地上,要是起不來,可能就是白布一蓋,往那邊山上一抬,埋了就埋了!您以為,我愿意讓媳婦沖在前面打架,您以為我不想把婷婷護在身后?我也想??!不就是身體不行嗎?我活著一天,他有一天男人,要是我沒命了,她就任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