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還沒有真正開心,李致遠不太會拍馬屁,但是為了小家伙能在他出工前高興起來,他搜腸刮肚地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能干的小伙兒!” 吹彩虹屁能讓她得錢,但是這句沒頭沒尾的尬聊,讓紀翎不知道怎么接話。 她不接話,心情值也沒什么反應,李致遠很沮喪,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讓她開心呢? 算了,還是快去水埠頭前把衣服給漂清了吧!他默默地站起來,把洗好的衣服放盆里,那了洗衣棒打算往外,聽紀翎說:“你干嘛去?” “去漂衣服!” 紀翎指了指他的褲腿:“褲腿放下去,要不然被人看見腿毛!” “你去看看,哪個女人有這么粗的腿毛?”紀翎說出話來,一下子笑出聲來。 李致遠低頭看自己的小腿,白色的皮膚上,倒是真盤踞著黑色的,稀疏的腿毛,十分清晰而耐人尋味。他自己都沒注意,抬頭看紀翎還笑個沒完:“成敗毀于細節!” 放下木盆,把褲腿放下,她還在笑,李致遠有些羞惱,氣呼呼地往外走。腦子里的小人兒倒是心情已經到了綠色線。 水埠頭上,胖的嬸子,一個大屁股占了一大塊地方,把瘦子擠在邊邊角落里。最下面一階臺階在水里,大家都是脫了鞋子,赤著腳下去,李致遠被紀翎提醒,不敢撩高自己的褲腿,只能挽起一截,到腳踝處,脫了鞋子,端著衣服下去。 大約是昨天的兇悍,讓人有了畏懼之心,一個個讓開了地方。李致遠白皙的大腳丫子浸入水里,把木盆放在后邊,開始漂洗衣服。 邊上的女人時不時地往他這里看,卻不敢搭訕,即便是這樣,也沒辦法阻止她們嘴碎:“這個女人,白是真白,不過這個腳也真是大,有二十五了吧?”現在鞋碼,還是用厘米算地,二十五就是四十碼了。 “我看不止!” 聽見這些議論,李致遠認同紀翎說的,細節決定成敗。幸虧今天她提醒自己! 他漂洗完衣服,拿著木盆回到家里,紀翎已經收拾完了灶間在那里說:“你說,要不要咱們把里面的房門給卸下來,門上掛一塊布就可以了。那扇門下面襯些轉頭,就能做個鋪子,你睡地鋪,潮氣上來,身體要壞掉的?!?/br> 李致遠從他的鐵皮盒子里翻找出刮胡子的刀片,把褲管撩了起來說:“拿肥皂,打一盆水來!” 紀翎幫他打了水過來,看他已經把褲腿撩到了膝蓋以上,肥皂打了泡沫出來抹在小腿上,問:“你要干嘛?” “刮腿毛!” 第11章 李致遠不小心劃破了皮膚,一串血珠冒了出來,他渾然不在意地抹了去:“幸虧你提醒了我,過幾天就要插秧了,下地總不能不赤腳吧?” “可以??!做個襪套不就行了?你要知道,你是一個城里姑娘,怕曬黑,戴袖套和襪套不很正常?”紀翎上輩子也是鄉下長大,插秧就是有那種過膝的襪套裹在腿上,“而且穿了襪套,不用擔心螞蟥叮了??!” “你不早說!”李致遠把刮胡刀扔進水盆里,氣鼓鼓地走出去晾衣服。 從第一天見這個小混蛋,就知道不是個省心的,誰知道這么壞。 外面銅鑼敲起,又是要上工了,李致遠拿了草帽出去。想著今天,自己要是再管這個小混球的心情,他就不姓李了! 到了田頭,老隊長分配工作,婦女同志一起捆麥子,男人把麥子挑去倉庫場上,進行脫粒。 這么一來,李致遠和鄭茜分在了一起。邊上一個嬸子過來說:“阿翎媳婦兒!” 李致遠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叫了第二句,才反應過來,回她:“哎!” “沒捆過麥子吧?” “沒有!” “我教你,你是城市里下來的,很快就會的?!?/br> 聽嬸子說話特別溫和,他笑了笑:“嗯,您說?!?/br> 嬸子教他手勢,他跟著認真學:“這樣捆扎才牢,否則在脫粒機上會散開的。知道不?” “知道了!我試試!”李致遠,試了兩次也就會了。 “學得很快,那我過去教他們了。不能圖快,先慢慢來!” 一個女知青已經來了兩年,早就已經熟悉,嬸子過去教鄭茜,鄭茜學了兩下,不耐煩了,說:“行了,我知道了,這么簡單的事情,難道我還不會嗎?” “不是,我讓你好好學,簡單的事情,也是要做好的?!卑韹鹱雍懿桓吲d。 “你憑什么說我做不好?難道捆兩捆柴草我們都做不好?”鄭茜嗤笑一聲。 “那行,你做!”嬸子被氣得去了邊上,邊上其他婦女同志來安慰她,“算了,算了!人家城市里來的,也不巴望她做多少?!?/br> “對??!別管了?!庇袀€女人在那里問,“阿來嫂,你家建軍參軍有消息了嗎?” “沒有??!體檢已經過了,等政審呢!” “這個就不是問題了,你家幾代貧農。我們等著你發糖?!?/br> “他穿上綠軍裝,戴上大紅花,我就發糖?!眿鹱幼彀投己喜粩n,她是特別期盼孩子能參軍去。 村里的壯勞力過來把一捆一捆的麥子抱到田埂上,用擔繩捆成兩大挑,挑去倉庫場上。 “這是誰捆的?都沒扎緊,等下脫粒的時候散開怎么辦?怎么干活的?” 正在捆麥子的人,轉頭看,只見那個男人舉起捆扎的大小不一的兩股麥穗:“大小相差得多也就算了,大不了這個大的脫粒不干凈,那個小的讓別人彎腰兩次??衫Τ蛇@樣,一上脫粒機,就飛散開了,這些帶著麥秸稈的麥子直接就混進脫粒好的麥子里,等到后面揚草的時候,這些又會被留下來,用打谷板,重新脫粒。多麻煩?” 阿來嬸子走過去說:“鄭知青剛剛開始學捆扎,你也別太過于計較!” “什么叫我太過于計較?今天,你這里帶隊,他們干得好不好,你要負責的?!?/br> 嬸子很冤枉:“我跟她說清楚了,她說聽懂了,再說了她做的工分,難道會給我一分?” “你這是什么話?讓你好好教人,你不教,就在這里閑扯。還有理了?” “什么叫我有理了?我教了???”嬸子手一指,“你去看看阿翎媳婦兒!也是今天學的,一捆一個,個個都一樣,絲毫不散開。人家聽得認真仔細?!?/br> 李致遠站了出來,到嬸子邊上說:“叔,嬸子教地很仔細,是她不肯好好學,嬸子也沒辦法!” “李婷婷,這個事情關你什么事兒?要你出來說話?”鄭茜寒了臉看著李致遠。 “只是說句公道話!”李致遠看向那個男人說,“我也是第一次下鄉,以前也沒干過農活,不會就學嗎!” 那個男人剛才收起來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這下倒是冤枉了阿來嬸子,阿來嬸子說:“你覺得女知青好派活兒,你干嘛不來派活兒?愿意干的還好,不愿意干的,天天出工不出力,磨洋工!我找隊長去,下午可不愿意帶這個小姐了!” 阿來嬸子扔下手里的麥子,扭頭就走,李致遠繼續低頭干活。 阿來嬸子拉著隊長過來,鄭茜索性不干活了,坐在田埂上,用草帽扇風。 “隊長,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兩個女知青放在一起,李婷婷已經捆扎了一畝多的麥子,鄭茜一半都沒到,還全是散開的。這種人,我不會帶,您愛讓她去哪兒,就去哪兒!” “鄭知青,下鄉是來勞動的,你這個態度有問題?!崩详犻L皺著眉對她說。 鄭茜翻了個白眼:“我從小在城里長大,從來沒干過這種農活,干得慢點,一下子沒有學到位,也是正常的嗎!” 老隊長從那天這個鄭知青張口亂說,對她就沒了好感:“那人家李婷婷也是城里長大的,怎么就干得又快又好?” “你看她骨架粗,手也大,天生就是干粗活的人?!?/br> 阿來嬸子說:“隊長,您聽聽!這樣的資本家大小姐做派的知青,我不敢帶。下午別讓她過來了!” “鄭茜,你要是再干不好,我找你們孟知青去。讓他把你給換了!” “您去???我就是這么點力氣,這么點本事?!编嵻缡煜ご箦侊埖囊惶?,濫竽充數最在行。 老隊長看了她一眼,對阿來嬸子說:“你隨便她!中午我去找孟知青說說!” “那她這一份任務不能算在咱們組里?!卑韹鹱右膊豢铣蕴?,其他人也這么說。 老隊長看向李致遠,又看看邊上吃瓜的婦女同志們:“看看人家,你們圍過來看熱鬧,人家默默不做聲,就在干活。她一個人帶不掉鄭茜那點兒活?” “人家認真干活,您給她雙份工分嗎?”阿來嬸子在那里說。 “給??!鄭茜今天算一分,李婷婷算九分?!崩详犻L叫,“李婷婷,你過來!” 李致遠走過來叫了一聲:“叔!” “你手腳也快,你把鄭茜的活兒干完,你拿九分,她拿一分。行不?” 李致遠沒有任何表情,只回答一個字:“嗯!”說完又去認真干活了。 鄭茜氣得不行:“憑什么?” “總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你不干,讓你白曬一天的太陽?!崩详犻L看向阿來嬸,“那就這樣了?” 阿來嬸子點了點頭,暢快地說:“那我知道了!” 這么一來鄭茜算是被孤立了,對于她來說被孤立也無所謂,能坐著就坐著,干活多累???索性去樹蔭底下坐著了。 臨近敲鐘吃飯,蘇弘偉走過來,鄭茜轉頭對著蘇弘偉笑得如春花綻放,看向李致遠說:“人呢?就要認命。既然已經留在了這里,嫁給了狗崽子,頭上的帽子是世世代代都摘不掉了,當然要好好干活嘍?要不然怎么活命?我以后回城里,進機關科室里。又不用干這種粗活!那點工分,你以為我稀罕?” 李致遠站起來拍了拍手,看了一眼鄭茜,又看向蘇弘偉,嘴角挑起,掛著淡笑:“命運這個事情可說不準,沒準哪一天,狗崽子就翻身了!” 這種略帶有挑釁的笑容,讓蘇弘偉臉色微微一變,他拉著鄭茜說:“走吧!吃飯去了!” 哪怕是蘇弘偉只是瞬間的臉色突變,李致遠也把這個表情抓住。難道小家伙的猜測是真的?蘇弘偉的媽真的為了報恩,孩子互相調換了?總覺得戲文里的趙氏孤兒中的片段是假的,誰能舍棄自己的親骨rou,為了報那種恩情? 他上了田埂,往家里走,看見家里場地上衣服已經被晾了起來,門口的糠篩里放著十幾個鴨蛋,里面一股子香味飄了出來。 一個上午干體力活兒,早就饑腸轆轆了,小家伙的手藝又出奇的好,他嘴巴里口水開始泛濫。 紀翎看見他進來,小臉笑開了花兒:“吃飯了!” 想起早上那一幕,李致遠心里有氣,大喇喇地坐了下來,也不幫她拿東西。紀翎端了盤子過來,盤子里是一個個碼放整齊,帶著焦香的韭菜盒子。 紀翎還在盛疙瘩湯,李致遠已經抓起韭菜盒子,一口咬開,碧綠的韭菜,黃燦燦的雞蛋,調味鮮香四溢。兩三口一個韭菜盒子就下肚了。 才短短的幾天,紀翎已經習慣了這個家伙吃飯夸她了,沒想到這會子已經吃第二個了,連個屁都沒放。她端著疙瘩湯過來,他連個謝謝都不說,直接喝了起來。 不是紀翎貪他的一聲謝謝,一聲夸贊,實在是他的彩虹屁能換錢,就跟破爛換錢是一個道理。不過是變廢為寶而已!他就這么悶頭吃,就不能產生正向循環了,這不是要坐吃山空嗎? 紀翎伸手把韭菜盒子端起來,放在灶臺上,自己拿了一個:“我還留著晚上再吃呢!” 有了聚寶盆,還怕晚上沒有?李致遠說:“晚上不能再做?” “不能!”紀翎不高興了,他自己要刮腿毛,她不過是指出有變通的辦法,就惱羞成怒了?什么臭毛??! 嘿,小家伙還跟自己鬧別扭了?到底是誰做事不地道?李致遠有話想要跟紀翎好好說道說道! “阿翎,阿翎媳婦兒!”門口有人叫。 紀翎站起來到門口,一看見過來的人,立刻換上了笑臉:“阿來嬸子!” 第12章 阿來嬸子走進來,說:“正在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