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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一根馬克筆,艱難地在人偶那張用床單包成的臉上畫出眼睛、鼻子,還有嘴巴。 我得說一句,季宵的畫功實在不敢恭維。 這就不必講出口了。 按照季宵的想法,我們把這個人偶做成坐著的姿勢。另外,還在房間里找了一些零碎工具:針、寬膠帶、皮筋……好像每找到一樣,季宵就更放松一點。 他甚至開始哼歌,我聽著,說:“你真的很熱愛公司啊?!?/br> 竟然在唱司歌。 季宵側頭,笑嘻嘻朝我拋一個飛吻。 我們快到九點的時候將人偶做好,連帶之前的各種小工具,一起塞進行李箱。 開門的時候,季宵和我念叨,說如果在路上遇到克拉松,我們兩個就假裝吵架的情侶,他“不堪忍受”,要和我分房睡。 我聽著,提出疑問:“等等,為什么不是我‘不堪忍受’?!?/br> 他就看著我,癟癟嘴巴,說:“真的嗎?” 看起來很委屈。 我:“……” 我無言以對。 只好說:“好好好,你不能忍受我?!?/br> 季宵立刻又笑了,再來親我,一邊親,一邊說:“老公,回家之后,我們……” 他在我之前那個要求上,許了一個更加動人的承諾。 我原本想要繼續季宵的語氣說笑的,但在看到他眼里的忐忑時,我停下話音。 季宵那句“回家之后”的潛臺詞,分明是:“如果我們能活下來的話?!?/br> 這種場合,如果只說一句“我們一定可以回去”,未免太蒼白了。 到最后,我也只是抱抱季宵,一起往甲板走。 季宵一路都在左顧右盼,想要先一步發覺克拉松的蹤跡。但一直到我們上了甲板,海風迎面吹來,都不見那個矮個子船員的影子。 季宵又要嘀嘀咕咕,這次是說:“難道是因為我前面和他說的那些話?還真有用???” 我咳了聲,他立刻回身。 我們一起掀開救生艇上的油布。事已至此,如果想東想西、耽擱時間,才是最不該的事。我們花了十分鐘讓救生艇充好氣,季宵粗略檢查了下上面的電動馬達。這個時候,他眼睛亮晶晶的。 之后,我們把人偶放在救生艇上,擺出一個坐著的姿勢。 再往后,季宵取出那把在他腰間貼了快要一天的廚刀。 我正在將人偶固定,乍看他取刀,還以為他要幫我割膠帶。然而下一刻,季宵的刀鋒直直劃上他的手掌。 我一愣,然后厲聲喝道:“季宵!你?!” 我難得這樣叫他的名字。 季宵不為松動。 刀刃隔開他的皮rou,血流下來,落在那個人偶上。 季宵對他自己真是狠得下心,那么深一道口子,我懷疑要割到骨頭。但他還是很不以為意的樣子,雖然眉毛因為疼痛皺到一起,嘴巴也被咬出一個深深牙印,似乎破了口子。但這一切,都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在發現血流速度變慢之后,他甚至想要再劃一刀。 我抓住他的手腕。 季宵看向我。 他的嘴唇變得蒼白,因為急速失血,身體有些搖晃??蛇@一切,都沒有動搖季宵的決心。 我深呼吸,盡量壓制著嗓音,不讓自己的怒氣太明顯。此外,就是翻涌而上、幾乎要把我淹沒的心疼。 我厲聲問:“你做什么?” 季宵又露出那種有些委屈的表情。 他沒有直白回答,而是說:“老公,抱抱我?” 我簡直要被他氣死。 我看著他,他也那么看著我。這樣對峙,沒兩分鐘,他小聲說:“快到時間了?!?/br> 快到五號和高個兒“換班”的時間。 五號表現出了對季宵,或說對那個房間的鮮明忌憚,在季宵對他說了一句“駕駛艙得有人看著之后”就消失不見,可高個兒并不會這樣。 如果我和季宵長久耽擱,那他可能會發現我們在救生艇上動的手腳。 我不說話,陰著臉,把他扯到我懷里。 季宵得寸進尺,說:“親親我?” 我拒絕親他。 季宵察覺到我的態度,癟癟嘴,在我懷里胡亂磨蹭。 受了傷,很可憐。 我知道,他會有這種舉動,一定也是為了讓我們可以安全上岸。但他明明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決定是誰來放血…… 季宵忽然說:“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和你商量的?!?/br> 哪怕他背對著我,都像是能猜中我所思所想。 季宵:“如果我被‘他們’拖住了,要你跑,你就跑,不要哭哭啼啼的——唔?!?/br> 我終于忍受不住,捏著他的腰,把他的下巴掰過來,吻他。 有云飄了過來,遮住太陽。 海上的天氣一下子陰沉很多,連飛鳥的叫聲都遠去。 海豚潛入水中,游魚隱在深處。 季宵在我懷里,一動不動,安靜地承受這個親吻。 等到這個吻結束,季宵的傷口也不太流血了。他的視線在人偶腰腹上的血洼里打轉,看起來依然不太滿意,但顧及我的臉色,還是給自己包扎了傷口。 我看著人偶,心想,這是在把他的氣息留給人偶,用來誤導那些船員? 季宵啊,季宵。 我忽然有種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