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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安老爹終于累遷回洛城時,安然都長到七歲了。因此,安老爹跟安然一直不親近。好在原配生的大兒子還是個成器的,功課學業十分出挑,讓安老爹頗為慰懷。 安然在方府瘋玩到六歲才開蒙,勉強識了字,七歲被送進書院,一直任性頑劣,很快交結了幾個同樣不學無術的小伙伴,整日在書院里打鬧玩耍,半點沒有讀書上進的苗頭。連續兩年的歲考都考在三等,實是理所當然之事。 為了這個小兒子的學業,安老爹沒少管教安然,打也打過,罵也罵過,苦口婆心也苦口過。只這小兒子就是個不長進的,打完罵完,不出幾天,就變回原來的憊懶模樣,實在讓安老爹又頭痛,又無奈。 安老爹情急之下,去年歲考完了,對著安然的第二個三等成績,撂下狠話:說安然若是再考個三等,被漱玉書院勒令退學,就要把安然送回林州老家一個以嚴苛出名的書院去讀書。 當然,大家沒把安老爹這狠話當真,誰舍得把個嬌滴滴當女孩兒來養,從沒離開過洛城的小公子,送回遙遠貧瘠的林州老家,還關進書院去?知道安老爹是想給安然一些壓力,好讓他讀書上進。 可惜安然仗著有姥姥姥爺和娘親的愛護,似乎一點沒感受到壓力,照樣不學無術。 大家都對安然這一次能考出個二等成績來,實在不抱什么希望。 桂太君也不對安然能考出個二等成績抱什么希望,丟臉也是沒法子的事。只心頭盤算著,怎么給安然另尋一家學風端正嚴謹的書院,離了那些豬朋狗友,重新開始。 紀蘊不敢多說話,桂太君卻漸漸從紀蘊的回話中,省過味來,問:“阿蘊,你們上哪去了?怎么阿然會化那么一副妝容,還穿那么一身俗艷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咱們府上給姑娘們做的,你們上哪兒弄了這么套衣服?” 桂太君回想了一下剛才安然的妝容和服色,一見之下,確實有驚艷之感,可是,細想之下,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阿然那妝容雖然好看,但不是他個小孩子家家能化的,還有,那衣服的式樣,根本不是大家閨秀的端莊款式……” 桂太君雖是寵愛安然,但也是有底線的,她可容不得安然做出什么敗壞家風門風的事,想安然梳扮成那樣,不知作什么妖了,把臉一沉,扭頭看向紀蘊,問道:“說,你們上哪兒去了?上午就考完了,怎么下午才回來?還把阿然打扮成那樣子?!” 上午考核科舉功課,中午就該回家的,而紀蘊跟安然都快申時了才回來,中間這么長一段時間,兩人上哪去了? 桂太君倒不是說要把安然像女孩兒一樣緊緊拘在家里,只是發生了睿王小世子那件事,且官司到現在都還沒了結,她就不敢放任安然亂跑。 安然決定參加樂藝考核,一直瞞著桂太君,紀蘊作為同伙,本就心虛,被桂太君一瞪眼,一喝問,趕緊跪倒在桂太君面前,囁嚅道:“沒去哪里,孫兒跟然然就在書院里……” “考完了還留在書院里干什么?” “……看、看其他同窗的六藝考核?!?/br> 桂太君審視著紀蘊,慢慢咀嚼著紀蘊的話:“看其他同窗的六藝考核?需要阿然穿成那樣?” 忽然桂太君心念電光火石般的一閃,問道:“阿然也參加六藝歲考了?他會什么六藝?他考的什么項目?”這話剛一問完,又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前陣子我聽下人說你在教他劍法?難不成,阿然參加的是劍法考核?唉……六藝里面沒有劍法呀……那他考的是什么?劍舞不成?” 桂太君年老成精,一想就通透。 正在這時,問凝和撫菡兩個高高興興地,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撫菡叫道:“姑娘,我佩服死你了,這次歲考呀,準保是個二等,不,該得一等……” 剛進堂屋,一看里面坐著桂太君和兩位太太,紀蘊跪著,嚇得兩個丫頭“嗤溜”一下就跪下了,連連磕頭,話都說不出來。 桂太君道:“拿的什么包裹,打開看看?!?/br> 立即就有下人上來,把兩個丫頭提在手里的包裹打開,呈給桂太君看,卻是早上桂太君送安然出門時,安然穿在身上的衣服。 桂太君重重哼了一聲,問:“阿然這孩子要參加六藝歲考,是好事,干什么要瞞著我,難道覺得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不近人情,不懂你們這些時興玩藝兒了?” 她雖然老了,但對時下因受西域那邊傳來的歌舞風氣影響,一股風一般興起了歌舞風潮,并不像其他老年人那樣抵觸,覺得有傷風化,她自個兒是沒力氣唱歌跳舞了,但很是喜歡看別人跳舞。 只是人跟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她巴心巴腸地疼愛外孫兒,覺得外孫兒也應該這樣對待自己才是,有什么心事都告訴自己,跟自己商量,拿自己當個最最貼心的長輩或親人。 可是,安然策劃著去參加六藝歲考這么要緊的事,卻緊緊地瞞住自己,這讓桂太君很是委屈,覺得外孫兒跟她生分了,沒把她當貼心人。 她委屈得不行!傷心得不行!那臉色不知不覺就沉了下來。 紀蘊只當桂太君生氣了,趕緊勸道:“太君息怒……”兩位太太也勸:“太君消消氣,喝杯茶,等阿然換了衣服出來,慢慢問他?!?/br> 被媳婦女兒一勸,桂太君又覺得自己跟個十來歲的小孩兒嘔氣,也太失格了,便舒了一口氣,端起茶盞來飲了一口,壓下涌上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