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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肆好歹算是粗通文墨,在江湖中可以號稱“文武雙全”,挺有大名的。聽了兩貨這些不靠譜的話,凌肆啐道:“瞎雞八扯!” 不再理會這些不懂風雅的粗人隨從,他閉著眼,使勁回想著安然哼唱的曲調,又模仿著安然的動作姿勢,慢慢比劃起來。 實在難為凌肆,長得五大三粗的漢子,要去模仿一個十歲孩童的舞姿,好在他身形柔軟靈活,動作并不笨拙遲頓,那認真專注投入的神情,并不讓人覺得東施效顰的可笑,反倒有種身形碩大的狼狗,努力學習小奶狗撒嬌模樣的可喜勁兒。 四個隨從回屋去各干各的事,他們對凌肆這副沉溺于舞蹈中的樣子早已經見慣不驚了。 他們都是粗人,覺得自家主子沉溺舞蹈,是不務正業,不想看自家主子自得其樂的傻樣。 凌肆是荊州凌家當家大老爺的庶子,排行第十一,在江湖中,頗有薄名。凌大老爺對凌肆這個耽于舞藝的異類庶子和他的娘親張氏都不算寵愛,但也沒有冷落。 因凌肆粗通文墨,凌大老爺便把凌家對外打理維持官府關系的各種雜務交給凌肆處理,是凌家中交游最為廣闊的一人。 凌肆這次進京,是為了替凌二老爺所出的嫡次子擺平一樁爭產案,同時走走京中關系。凌肆帶著特產細軟等物并十幾個下人進京,就在客棧里包租了個單獨院落住下。 可巧,這家客棧距離漱玉書院也不遠,早間去客棧大堂吃飯,聽見其他客人說起漱玉書院的六藝歲考,津津樂道。 后來有個客人像說笑話一樣,說書院里有個學子報名要參加樂藝考核,表演劍舞。凌肆聽了頓時來了興趣,就記在心上了。 凌肆帶著隨從來洛城,求人辦事,急不來的,閑居京城,下午無事,一時無聊,想起早上聽來的笑話,便早早帶著隨從去樂藝的考臺邊候著了。 不想,那位安公子的舞蹈不但不是笑話,還讓他耳目一新,竟是種他從未見過的劍舞,深覺書院一游,不虛此行。 他又想著一個小娃娃都跳得出來,他應該也不差啊,不說能有所創新,至少應該能復跳出來吧? 凌肆這一練開了,就沉溺其間,完全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眼看著天色漸暗,一院子的隨從下人都饑腸轆轆地等著凌肆練舞練盡興了再去吃飯。 被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下人回來,凌煥聽了打探出來的消息,朝暮色中還兀自沉浸在舞蹈比劃中的凌肆喊了聲:“爺,有消息了?!?/br> 伴著這一聲喊,凌肆忽然一頭栽倒在地上,發出“哐”的一聲。 凌煥心下一驚,眼見凌肆這一摔,必是遭了暗算偷襲,高叫道:“有刺客,快護著爺!”他自己率先沖了上去,把凌肆護在身后,拔出苗刀,緊張地警戒著四周,生怕刺客會再次出手。 “嗆啷啷”“嘩啦啦”凌肆的隨從下人們紛紛拔出刀劍,亮出兵刃,一眨眼間就從各自的房間里沖出來,在凌肆周圍圍了一圈,全都警惕地打量張望著四周。 凌旺兒問:“爺,受傷沒有?” 凌肆正全心全意沉溺在對舞蹈的摸索之中,忽然之間,他的隨從下人們“呼啦”一聲各挺兵刃沖過來把他團團圍在當中。 凌肆倒被嚇了一跳,敗了興致,意猶未盡地挺起手中的筷子猛地往虛空一刺,就保持著這么個倒地舉刺的姿勢問道:“你們這是干嘛?” 凌煥道:“剛不是有人暗算了爺?” “誰暗算了我?” “爺不是中了暗算才倒在地上的?” 凌肆沒好氣道:“什么中了暗算?這個動作是安公子的舞蹈,好不好?!你們說,我這樣子,學得像不像?就是安公子最后倒地一刺那個動作?!?/br> 搞半天,凌肆忽然倒地是在模仿舞蹈動作??!大家虛驚一場,便紛紛收了兵刃,各自回房,苦等晚飯,實在沒興趣觀賞評論凌肆東施效顰的傻樣子。 既然已經敗了舞興,天色又晚了,凌肆便簡單收拾整飭了一下,帶著隨從下人們去客棧大堂吃飯。 凌肆沒什么少爺作派,自己跟四個親隨一桌,其他下人分坐兩桌,誰也不用來伺候他,大家一起吃飯。 吃了飯回到房間,凌煥才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凌肆:“跳舞的那位安公子,是兵部司城主事安大人家的五公子,因他命相奇特,家里人怕他夭殤了,十五之前要充女子帶養,是京城里有名的女裝小公子?!?/br> 凌肆失笑道:“哈,把男娃當成女娃來帶養,就可以不夭殤了?就可以長命百歲了?還有這么一說?” “呃,反正別人是這么傳說的,也不知真假?!闭f完安五公子,再說那個讀書郎,凌煥的神情就凝重了:“想不到那少年郎君真的姓紀,從小就被方閣老收養了,紀公子進方家以前的事打聽不到,只聽說是方閣老的故友之孫。爺,你說他會不會真是紀家后人?” 凌肆一時沒說話,凌煥又分析道:“紀公子自小被收養,又是故友之孫,那就說明他的父輩祖輩都故去了,這也符合被滅門的情況,不然紀公子不會被一個沒有血親關系的人收養?!?/br> 凌肆沉吟半晌,道:“你明天叫文書備兩份拜帖,分別投給方府和安府,我要親自拜會兩位公子?!?/br> 紀蘊和安然坐著方府的馬車回到家里時,紀蘊見姓凌的江湖漢子并沒有追上來,心頭漸漸鎮定下來了,動作和神情都恢復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