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花醒言這才瞧見季淑,當即便也過來,道:“淑兒你怎么來了?你……”一眼看到季淑腳下雪色羅襪上帶血沾泥,更是一驚,急忙問道:“哪里傷著了么?” 季淑搖頭,手中還握著玉衡給她的防身物,當下雙手握著交還給玉衡,道:“多謝?!庇窈獾溃骸白粤糁T,或許日后也有用處?!奔臼缦肓讼?,便點點頭,收入懷中。 花醒言見她無礙,便撕下衣袍,裹住季淑雙腳,讓玉衡先帶她回府,他自料理余下事務。 等花醒言回到都尉府,相見無礙,說了會兒軍情,季淑便問道:“爹爹,先前那個姓檀的說的那些話,很是奇怪……”花醒言面色微僵,勉強道:“他不過是挑撥離間,胡言亂語罷了,休要放在心上?!奔臼绲溃骸翱晌衣犓盟普f的煞有其事的,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花醒言微微皺眉,搖了搖頭,反問道:“淑兒你方才說什么飛婭公主?引得那魔頭回顧,是何意?” 季淑見他問,當著玉衡的面,就道:“日后再跟爹爹說?!被ㄐ蜒詴?。 季淑看著他略帶憔悴面容,便道:“爹爹,咱們先不說了,你昨晚上未曾好生歇息,今日還要對敵,你不如先去小憩片刻,免得身子受不住?!?/br> 花醒言見她如此懂事乖巧,全無昔日刁蠻之態,心里微酸,想到她方才相問,張口道:“淑兒,其實爹爹……”那一句話沖到嘴邊,卻又說不出。 季淑雙眸烏溜溜地望著他,似等他說,花醒言嘆口氣,道:“淑兒,爹爹……只想你明白一句話,有時候……家國……是無法兩全的?!?/br> 季淑聽了這句,毛骨悚然,道:“爹爹,你說什么?你別嚇唬我?!被ㄐ蜒砸徽?,知道她誤會了,便道:“別慌,爹爹不是說要離開你,只是……爹爹的意思是,有時候爹想好好地疼你護著你,但……卻偏偏不能夠,因為爹還是東明的丞相,必須……必須為東明著想,你……明白么?”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話,他卻說得期期艾艾,似乎極難啟齒。 季淑想了想,說道:“爹爹不須為難,我自明白的。爹爹快去歇息罷?!敝皇菫樗??;ㄐ蜒云鹕?,望了季淑一會兒,心中想道:“淑兒如此懂事,我卻……唉,罷了罷了,大敵當前,橫豎解決了這件事,我便……”花醒言打定主意,便看著季淑,道:“淑兒,等此事完結,我便辭去丞相一職,只陪著淑兒,淑兒要去哪里,爹爹便同你去哪里,好么?” 季淑喜出望外,道:“當真?”花醒言點頭:“當真?!?/br> 花醒言只是略睡了半個時辰便又起身,外頭檀九重的探馬將官騎馬左右馳騁,在城外怒喝叫罵,不停邀戰,種種詆毀難聽言語,滔滔不絕,把東明軍貶得一文不值。 花醒言點將升堂,眼看帳下眾將士,最頂尖的幾位,早再前兩日被檀九重斬殺,今晨那一場,本可雪恥的,誰知仍舊給他逃了,如今更是氣勢洶洶卷土重來,如今……難道再推一個人出去送死,讓士氣再低落一次? 花醒言沉吟著,便做了個決定。 季淑得了信之時,尚不敢相信,急急忙忙沖上城頭,向下看去,心陡然揪了起來,果然,見城下兩軍對壘,兩軍陣前,各自有一員將官騎馬出列,南楚那邊,黑衣如墨,銀甲錚錚,腰佩長刀的,自是統帥檀九重,但東明這邊,一身青色戰袍,身騎白馬的,……季淑一見那人,眼淚頓時就撞上眼眶,旋即墜落當場。 那邊檀九重望著武將裝扮的花醒言,微微一笑,不知說了句什么,而這邊花醒言面色淡淡地,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檀九重催馬向前,一步一步逼近過來,季淑將身靠在城墻上,悲痛之際,反而鎮定下來,心中默默想道:“又有什么?倘若爹爹有個萬一,我就從這地方,縱身跳下去就是了?!毕氲竭@里,反而篤定下來,臉色也不似先前那樣張皇悲痛。 玉衡在邊兒看著,見她從最初的躁動到極快安靜下來,他心中疑惑,但看到季淑眼中絕意之時,不由自主伸手將她手臂握住,心中很是忐忑。 檀九重同花醒言兩兩對峙,誓要決一死戰,東明這邊的將士們也都心知肚明,倘若相爺有個不測,大家伙兒便只有死戰殉城,而東明…… 只有向天祈求,讓相爺戰勝,讓這魔頭速死……可是與此同時人人卻又知道,相爺雖深藏不露,卻到底是文官出身,可情勢緊要,竟逼得相爺親自出陣……人人都知道丞相位高權重,本是不用以身犯先的,但……國家將亡,匹夫有責,丞相都能舍身,何況庶民耳。 佩城之中,那些得知了丞相親自出戰的黎民百姓,老弱婦孺,無不感慨落淚,只要手能提腳能動的,便cao了木棍鐵鏟等物,涌上城頭,站在街頭備戰。此時此刻,整個佩縣之人,從將領到老幼,皆是做好準備,一派決絕悲壯。 寒風烈烈,席地而過,卷起黃沙,打旋而去,風吹過樹梢,嗚嗚咽咽,似一曲挽歌將氣。 花醒言抬手,東明這邊擊起鼓來,沉郁雄渾的鼓聲,帶著悲壯之意,一聲一聲催將士進發?;ㄐ蜒詫⑴L向后一撩,欲拍馬向前,而對面,檀九重唇邊笑意,是勢在必得,他已準備好一雪清晨中伏之恥。 檀九重上前,他用長刀,花醒言使的是佩劍,本是護天子之劍,此刻用在對敵上,刀劍相抵,各自心頭一震,檀九重笑道:“相爺當個文官,屈就了?!币灰а?,手上用力,花醒言虎口一震,手腕處霍然開裂,流出血來。 花醒言心道:“凌時,今日就把這條命還給你……”一聲長嘆,目光驟然變得銳利。 檀九重心頭一怔,急忙戒備,正在此刻,忽地聽到一陣鼓噪,自兩軍交界之處傳來。 檀九重去勢一停,勒馬不前,面色一變,而后迅速地又撲向花醒言?;ㄐ蜒砸惑@,舉手迎敵,倉促之間,自知結局不妙。 而城墻上,玉衡放眼一看,雙眸發亮,脫口道:“來了,終于來了!”一顆心總算穩穩落地。 季淑正揪著心看花醒言,聞言茫茫然轉開目光,卻見自西北方向,有一匹駿馬,似離弦之箭,極快地逼近闖入戰場,在他之后,緊緊地亦有數匹馬跟隨而來,只不過遠不如他快。 季淑起初不解,等到細細靜心一看,卻驀地屏住呼吸,雙眸瞪大,頗為不信地盯著那一馬當先而來的騎士。 “他……他……”幾乎不敢認,有個聲音,在心中狂跳。 玉衡笑道:“正是,……天樞哥哥來了,他終于……”后面一句,卻因季淑心情激動,未曾聽清。 季淑回手,捂住嘴,眼淚紛紛落下,雙眸卻一直盯著那人,眼睜睜見他自馬上騰空而起,身形矯矯自空中掠過,闖入陣中,如一支利箭一般,插入檀九重同花醒言之間,人未到,先發一掌,檀九重心頭一凜,逼得回手自保。 那人解了花醒言之危,已沖了過來,身形落地,擋在花醒言跟前,轉身喚道:“九哥!” 花醒言自是認得楚昭的,見他乍然現身,出手相助,很是意外。 檀九重神情探究看向楚昭,片刻笑道:“昭,你莫不是來相助我的?” 花醒言一聽這話,越發震驚,只不過老謀深算地,面兒上自也不露分毫,只做了個手勢,讓身后眾將士戒備起來。 楚昭駐馬,先看了眼花醒言,見他淡淡地愛理不睬,便又轉回頭去看向檀九重,抱拳道:“九哥,抱歉了,多有得罪,今日我不是來助戰,而是……”此刻那匹坐騎才過來,楚昭翻身上馬,一撥馬頭,擋在東明陣前,道,“我的來意,九哥當明白了么?” 楚昭這一舉動,頓時震驚雙方將士?;ㄐ蜒砸踩滩蛔橹畡尤?。檀九重更是雙眉緊皺,望著楚昭道:“昭,你想同我對敵?” 楚昭說道:“迫不得已如此,請九哥見諒。若九哥帶兵而回,那便平安無事,大家仍舊是好兄弟?!?/br> 檀九重死死盯著他,道:“好兄弟,你現在還跟我提‘兄弟’兩字?”冷笑不已。 楚昭道:“九哥,你是知道我的?!?/br> 檀九重怒道:“我也以為我是知道你的,可如今才算知道,你原來也不過是個重色輕友之人,為了那女子,你竟肯跟我陣前對敵?你越發出息了!” 楚昭道:“九哥,對不住。東明我今日是護定了的,九哥若執意不聽我勸,那么我也只有得罪?!?/br> 檀九重聽到此刻,不怒反笑,道:“你護定了?你想如何?就憑你帶來的這幾個人,想戰過我的千軍萬馬?還是說,你想先殺了我?昭,你該知道,你未必能贏得了我!與其兩敗俱傷……”他心思轉動極快,便想竭力說服楚昭。 楚昭道:“九哥可知道我為何遲遲才來么?” 檀九重一怔,心中忽地暗叫不好。楚昭望著他,微微一笑,道:“九哥,戰事連綿,無休無止,請九哥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要再造殺戮?!?/br> 檀九重道:“你,有什么后招?” 楚昭道:“九哥?!陛p輕一嘆,轉過頭去,看向遠處。 耳旁忽地傳來轟轟之聲,連綿不絕,大地仿佛為之震顫。 而檀九重同花醒言一并轉頭去看,此刻城樓上的季淑也發覺了,就在南楚同東明兩軍對壘的西北方向,不知何時竟多了鋪天蓋地的一支軍隊,個個兵強馬壯,鎧甲鮮明,當前旗幟上,大大地寫這個“北”字。 竟是北疆人馬! 季淑在城頭上,喜極而泣,捂著嘴低聲喃喃道:“這個混蛋……”一雙帶淚眸子緊緊地望著城下的楚昭,千絲萬縷盡是脈脈情意,若不是她在城上楚昭在城下,定然要撲到他懷中,盡情肆意好好地親他一回。 148、菊花:解語何妨片語時 此時情形,檀九的南楚軍,自然可以擊敗東明,但若是東明有了北疆相助,卻反而能回頭來吞并南楚。這宛如是個三角關系,聯手則強,落單則敗。 縱然滿心激憤,檀九卻是個極識時務之人,同楚昭對視片刻,自是瞧出楚昭絕非說笑而已。檀九瞬間做了決斷,臨去之前,撥馬回頭,望著楚昭,道:“昭,你我二十年兄弟,自此斷絕了?!甭曇舻?,眸光定定,深藏萬千。 楚昭心頭一緊,只來得及喚一聲:“九哥!”便見他仰頭長笑:“九哥?休再如此喚我!——楚昭,你休要為你今日之選擇而后悔!”長笑聲中,帶兵而去。 他治軍有方,南楚軍宛如潮水般退去,同來時一樣整齊有序,剎那之間,佩城外的荒野中干干凈凈地,連半個南楚軍的影子都不再有,佩城上的將士軍民,如夢如幻,沉默良久,不知是誰叫了聲“南楚撤軍了”,剎那之間,滿城沸騰。。 楚昭望著被萬千士兵擁在當中的那道影子,喃喃道:“再會了,九哥?!?/br> 天璇數人圍在周圍,馬蹄聲微微響動,楚昭反應過來,回頭時候,對上一雙淡漠且毫無熱度的眸子,——花醒言。剎那之間,這方才面對千軍萬馬,同昔日好友訣別尚能克制自己的人,忽地變了面色。 眾目睽睽之下,楚昭翻身下馬,到花醒言跟前,抱拳道:“拜見……花相爺?!蹦锹暋霸栏复笕恕币呀浥赖酱竭?,生生地被花醒言凌厲的眼神逼了回去。 花醒言神情漠然依舊,也不見歡喜,也不見惱怒,道:“不敢當?!?/br> 幸虧此刻佩城的幾員將領圍了上來,問長問短,同楚昭甚是熱絡,不知這位青年義士從何而來,是何身份,驚喜交加,感恩戴德。 花醒言翻了個白眼,打馬緩緩往回去,楚昭同幾人略寒暄幾句,便將余事交付天璇等,翻身上馬跟上花醒言,雖不知說什么,卻只跟在他的馬屁股之后。幸喜花醒言并未曾回頭趕人。 兩人一前一后,將到城門處,卻見城門大開,有一人極快地跑了出來。 楚昭揪了心,定睛一看,卻見她雙手提著裙子,跑的飛快,裙子飛揚,如曼妙的花兒,而漸漸地頭發都散亂開來,在風中蕩漾,黑色流云相似。 楚昭頓時滿心歡喜,也不再跟在花醒言身后,想也不想,打馬向前,飛馳幾步,便自那飛馳的馬上跳了下來,狂喜叫道:“小花!” 與此同時,那飛跑出來的人已經也將到了身邊,發出一聲歡叫,便跳起來向著他懷中撲來,楚昭張開雙手,當下穩穩地抱了個滿懷,身不由己在原地打了兩個轉兒。 朝思暮想,日夜牽掛,都在此刻,一顆心滿滿當當地,再也盛不下其他,而天地雖大,他們卻只看到彼此,擁著彼此,這已足夠。 恨不得從此就這樣抱在一塊兒,再不分開,季淑喜極而泣,緊緊環著楚昭脖子,卻不知要說什么好,只是拼命地將他抱得緊一些再緊一些。 他們兩個在這生死關頭,久別重逢,又都是情烈如火的人,——楚昭自是恨不得將自己所愛昭告天下,而季淑又不是忌憚別人目光的……兩個情難自禁,如膠似漆地貼在一塊兒,全不管如此已經是驚世駭俗,周遭眾人震驚目光紛紛看來。 楚昭緊緊地抱著季淑,宛如擁了失而復得的寶物,低頭在她發上親吻過,慣性地便要繼續往下,忽地察覺身后一股冷意,當下便想起一事,那動作就生生地停了。 季淑正在他懷中輕輕蹭動,楚昭又愛又憐,輕輕在季淑背上一拍,低頭在她耳畔道:“岳父大人很不喜歡我,娘子救我?!奔臼鐫M心甜蜜,抬頭看向他,道:“我也不喜歡你,你來的這樣遲,不救你,反而要罰你?!?/br> 楚昭望著她含情眸子,那里頭是萬種風情,將他深深網住。平素她不動情時候,他都愛得身不由己,如今見了這個眼神,那笑吟吟的笑意,一時之間只覺得身子也飄飄蕩蕩地化在其中,哪里還記得花醒言的威脅,鬼使神差順著說道:“那好,你就罰我,要怎樣,我都心甘情愿地……只怕你不理我?!比崧曊f罷,將季淑的手握了,放在唇邊便親。 季淑見他前一刻還英明神武著,此刻卻傻傻呆呆地,不由便笑,用力把手抽回來,道:“喂——留神?!?/br> 楚昭這才又回神,渾身一抖,望見花醒言陰沉的臉色,不由地出了一頭冷汗,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戀戀不舍地放開季淑,卻仍牢牢站在季淑身旁,心道:“我不說話,他總不會就立刻趕走我?橫豎我只黏著小花就是了?!?/br> 季淑忍笑掃他一眼,望著花醒言,道:“爹爹?!被ㄐ蜒钥粗杭t的臉頰,喜盈盈的面色,他滿心的惱火漸漸散了,無奈喚道:“淑兒……”到底是疼愛她的,連責備的話都不忍說,只繃著臉道:“許多人看著呢?!?/br> 季淑一笑,道:“爹爹,我知道啦?!庇值溃骸暗愦┲@身衣裳做什么?”她自然是明知故問的。 這回輪到花醒言不自在了,畢竟曾應承過她只督戰,如今…… 季淑卻又一笑,道:“不過倒是極帥氣的!”花醒言轉憂為喜,笑道:“你又取笑爹爹……”忽然又顧及楚昭在側,便又緩緩繃緊了臉,沉聲道:“你盡快回城,休要耽擱良久?!?/br> 季淑道:“淑兒知道?!被ㄐ蜒渣c點頭,又看楚昭一眼,仍舊是毫無笑意的,騎馬而過,帶兵進城。 花醒言身后那些將士路過楚昭身旁,有人便同他打招呼,有人便好奇地看楚昭同季淑兩人,有人壯著膽子問道:“義士,敢問花小姐是您的?”楚昭看花醒言已經入了城,便笑著將季淑抱過來,在她臉頰上親了口,傲然說道:“是我娘子?!奔臼鐫M面通紅。 方才他兩個在陣前抱得跟連體嬰相似,眾人有眼睛的都看的一清二楚,如今見楚昭直言不諱,季淑又未出聲,均是暗笑少年情熱,又感激楚昭救了滿城之人,便各都不覺得什么“驚世駭俗”,只是又羨又贊,紛紛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楚昭帶來的那數人之中,便有經驗豐富的統兵大將,當下同東明將領接洽,安排在佩城之外扎營諸事。 楚昭便放心寬意,跟著季淑進城,才進到里面,玉衡前來復命。待玉衡去了,楚昭拉著季淑,道:“小花,如今你要帶我去何處?”季淑的手被他大手握著,很是受用,道:“去都尉府啊?!背研囊惶?,道:“你爹爹看我不順,我不去?!奔臼绲溃骸澳悄阋ズ翁??”楚昭道:“我只想跟你在一塊兒,許久不見了,我這心里頭……無時無刻地……”說著,便將季淑抱入懷中,低頭親吻她的臉頰。 幸好此刻因為南楚退軍,佩城百姓軍士都歡喜雀躍,更無人留意他兩個舉止。楚昭親了兩口,只覺得唇所及處,其柔嫩可人,更勝從前,便悄聲道:“這段時日,可曾想過我么?” 季淑正低著頭,怕被人瞧見,聞言便道:“誰有空想你?!眳s忍也忍不住唇邊笑意。楚昭心癢難耐,道:“真沒想過我么?”季淑道:“你想干嘛?”楚昭道:“我不信你,想聽你的心里話?!奔臼绲溃骸拔移徽f,你怎么聽?”她說話間,吐氣如蘭,媚眼如絲,嘴里說不說,眼神卻極勾人的。 楚昭被她撩得心頭發熱,手順著她腰間摩挲,低頭便自臉頰往下吻落,季淑將他推開,道:“這是在大街上,你瘋了么?”說的雖是正氣凜然,語聲里卻全無責怪意思。楚昭道:“你不想我也就罷了,我想你成么?”季淑道:“那為什么現在才來?”楚昭才停了動作,道:“我也想早些來,但因為要跟皇上請兵,才耽擱了?!?/br> 季淑這也才想起正事,便道:“是啊,你怎么竟然帶著北疆的兵來了呢?”楚昭道:“呃……”欲言又止,只說,“許久不見,總說這些,等會兒再說行么?”將季淑擁在懷中,緊緊地貼著她,便又吻住她的唇,手上也沒輕沒重地揉她身子。 季淑被他一陣輕薄,最初相見的狂喜過后,忍不住有些羞,就想掙開,楚昭只覺得懷中的身子綿軟溫香,卻又不住亂動,更如火上澆油,那個吻便有些變了意味,深深地糾纏不肯放。 季淑面紅耳赤,幾乎窒息,等楚昭好不容易放開,才輕輕打了他一下,道:“讓人看見了!”嘴唇沾著水光,嫣紅欲滴,微微嘟起。 楚昭猛地將季淑抱起,縱身向前。季淑道:“你去哪?”楚昭道:“總要找個地方?!奔臼鐫M面暈紅,道:“光天化日的,休要胡來,我答應爹爹的?!背训皖^親一親她的櫻唇,道:“乖乖,你知道我最忌憚岳父大人,偏要提他?!奔臼绲溃骸澳闳粽婕蓱?,就收斂些,此時若是給爹爹知道了……更是惱恨你了?!背褔@了口氣,腳步略停了停。 正在此刻,先前觀戰的眾人留意到這邊,有人就高聲叫道:“就是那位青年人!南楚軍一看到他就退兵了!正是我等的大恩人!”頓時之間,萬眾矚目,都看向這邊。 眾目睽睽之下,季淑吃了一驚,急忙將臉藏入楚昭懷中,低聲道:“快走……”楚昭笑道:“娘子別羞?!贝丝桃呀浻性S多人靠近過來,好近便地“瞻仰”恩人樣貌,見楚昭生得挺拔俊朗,器宇非凡,更是嘖嘖稱贊,又有人看到他懷中抱著的季淑,就又猜測乃是何人。 這觀望的人中,有見過季淑的,便嚷道:“噫,恩公懷中的那位女子,豈不是我們丞相大人的小姐?”便有城外曾出戰的將士,見過兩人,就道:“自然是丞相家的貴小姐,想來丞相果真是我們佩城的福星……”大家便問其故,人道:“眾位有所不知,這位救了我們佩城的恩公,便是小姐的夫君?!逼鋵嵪惹氨居腥苏f是北疆之人來救,如今北疆的軍隊還在城外,有些人還心懷疑慮,怕前門退狼后門走虎,如今聽聞救兵是丞相家的嬌客,這一下,頓時釋然,更加歡喜喧鬧。 楚昭很是得意,季淑又羞又惱,正好臉埋在他懷中,順勢就湊過去,在他胸前輕輕咬了口,楚昭察覺,便笑道:“諸位,我娘子怕羞,我便先行一步了!”大家伙兒急忙自覺地分開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楚昭輕而易舉出了人群,走了片刻,身后仍舊有無數人指點觀望。 楚昭拐了個彎,笑道:“好啦,沒有人跟著了?!奔臼绮盘筋^出來,道:“嗯,送我回去吧?!背训溃骸安蝗??!鄙硇伟蔚囟?。 季淑嚇了一跳,本能地閉上眼睛,卻見楚昭縱身上了屋頂,幾個起落,躍入高墻之內,他是習武之人,落地無聲。瞬間又凝神靜氣,頓時聽得這大院之內寂靜無人。楚昭放眼四看,見前頭綠柳扶疏,花影閃動,假山聳立,中間圍著小小的亭子,亭子邊兒上,又有一汪碧水,楚昭笑道:“好個所在,正合我意!” 他快步踏過那水上石橋,抬頭一看,見那亭子頂上寫著兩字“聽風”,楚昭笑道:“臨水聽風,只不過……”此刻季淑也正打量周圍,便道:“這是何處?”楚昭道:“不知,不過……卻正是個好地方?!痹瓉泶说厥桥宄且粦舾簧痰膭e院,因南楚兵臨城下,這富商見勢不妙,便帶了細軟,鎖了住宅門扇,攜家帶口地逃離佩城,因此這別院之中竟然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