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季淑怒道:“你做什么?” 上官直卻反問道:“此話我正也要問你,花季淑,你在做甚么?!” 季淑怔住,瞇起眼睛看上官直,許是錯覺,她唇上臉頰沾著酒水,明爍爍地,那雙眸子亦是,似水般寒,又有些極異樣的妖媚般,看得上官直心悸。 上官直深吸一口氣,道:“我便是想問你,你在作甚,——自昨日……昨日你大半夜的不睡,著了涼,今日又喝這般多的酒,你從來不曾如此失態過,就算是先前在東明,經過那么多些事,你哪里在意過半分,哪里似如今……這樣……” 季淑冷笑,道:“你知道的倒是多……只是,什么昔日……哈,你怎知我未曾這般喝酒,未曾徹夜不眠過?” 上官直一怔,啞口無言。 季淑說到這里,心頭卻一動,腦中極快地閃過一幕:那夜,月華如練,夜靜人空,她悄悄地行過那空曠的大院,提著憂心,去見那人。 隔著鎖住的門扇,看不到彼此,然而聽著他的聲音,只覺歡悅,他的手探出來,將她的緊握,卻比此刻,更為親近。 可是,怎會……如此?人雖在,今非昨,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到底是流光容易把人拋,還是不知故人心易變? 季淑只知道,這一瞬間,胸口里頭那顆心極為難過,隱隱作痛,幾乎要嘔一口血出來才痛快,卻不愿在上官直面前露出不妥,一張臉上,仍舊的冷冷清清,甚至帶一絲放狠決絕的笑意。 季淑探手,握住面前酒杯,杯子之中卻空落落地,并無麻醉自己的良藥。 季淑恨極,卻松了手,那空瓷杯側倒,在桌子上打了個旋兒,咕嚕嚕地沿著桌面兒跌下,終于追隨那青花瓷壺的歸宿。 上官直端詳著季淑的神色,卻并未動怒,季淑忽地覺得疲倦,道:“算了,你……別管我,我真個無事。你讓我靜一靜就好?!鄙焓秩嗳囝~頭。 上官直卻不動,緩緩說道:“淑兒,你當真未曾覺出你有不妥么?你徹夜不眠,借酒澆愁,都是因為昨日他……” 季淑臉上的血色點點褪去,不等他說完便道:“他?他是誰,上官,別無事找事。我說了你自管去忙你的,忙完了,我們自可回東明,什么他?我統統不認得?!崩湫?,就算是把牙齒都咬碎了,也自吞到肚子里,有什么痛要給誰知道?就是痛死也不肯出一聲。 上官直卻未曾說破,只是看著季淑,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淑兒,你放心……淑兒……”他眼中光芒閃爍,似是在猶豫,末了終于道:“淑兒,北疆之事,我已盡知,……淑兒,如今,只要你一句話,我要那兩個人,都……”他起初的那一句“淑兒”,極為溫柔,到最后,卻驟然轉為隱隱恨意凜然,眼中亦露出狠色。 季淑心知他已經知道鳳卿跟楚昭真實身份,本要取笑他幾句,卻忽地覺得調兒不對,便看上官,說道:“你……在說什么?” 上官直看她一眼,目光轉開,躊躇片刻,才道:“淑兒,我只想告訴你這件事,倘若你真個兒恨他……如今我有個機會在前,就算是要他死也是輕易的?!?/br> 心頭那股子痛漸漸地要散開一般,季淑咽一口氣,冷靜道:“上官,你說明白。如今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又能如何?” 上官直道:“他們這邊,是一盤散棋,只需有人從中輕輕撥弄,局勢便會大變……總之淑兒,我既然同你說了,就有把握?!彼冀K竟不愿透露真相,只是看她。 季淑極快地在心中想了想,隱隱地有些猜到幾分,便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要對付鳳卿……他們?” 兩人目光相對,上官直道:“你……不愿么?”不否認,便是認了。 季淑心中飛快一想,說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上官直道:“我還未曾決定?!奔臼绲溃骸澳侨耸钦l?是……太子?”試探一問,上官直一震,詫異看向季淑。 季淑看他神色,便知分曉,當下道:“你未曾決定,卻來問我?倘若我說如何,你便會照做么?還是只是隨口問問罷了?!?/br> 上官直說道:“你說如何,我便立即照做?!鄙袂闆Q然,仍舊看她。 季淑若有所思看著上官直,半晌一笑,說道:“你做人倒是慷慨……”上官直道:“淑兒,你想如何?”季淑說道:“你想好了,倘若把這里攪得大亂,回去了的話,好交代么?”上官直道:“畢竟是他們之事,同我們沒什么大礙,何況,如此一來,反倒是好……”季淑點頭,道:“他們這兒亂成一鍋粥的話,對東明自然是好,皇帝陛下跟前,或許也是大功一件?!鄙瞎僦钡溃骸澳遣贿^是其次,何況君心難測,陛下是如何心愿,尚未可知,淑兒,我只是為你?!泵嫔箻O為誠懇。 季淑雙眉微蹙,片刻說道:“為我?”這話是真心,或者假意,又或者……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季淑道:“那你可曾想過,倘若不成的話……” 上官直道:“只要你一聲,便無不成?!奔臼缯f道:“是么?看樣子你有十足把握?!贝丝毯龅赝A寺晝?,身子一晃。 上官直察覺不妥,道:“怎么了?”季淑皺眉道:“我、我忽地有些不大好,你扶我……到床上去?!鄙瞎僦币徽?,聽到“床上”兩字,臉色奇異,一時不能接話。 季淑起身,那股痛散開,一發不可收拾,呼吸都似要停止。 此刻臉色已經煞白,上官直覷見,這才知她真的身子不適,急忙半抱了她上床,道:“哪里不好?我叫大夫來看?!币娂臼缒樕鬄椴粚?,心頭一驚,起身喚人。 身后季淑蜷起身子,冷汗涔涔,此刻想到上次自己也是如此發作,楚昭只說是偶然壞了肚子……可如今看來…… 回想昨日他捧著那丹藥給自己,果然、如此…… 季淑想到昨日種種,咬著牙,卻是笑了,自牙縫里喃喃地道:“混賬,我……就算是死了也……也不要、不要你的……東西?!?/br> 此刻上官直真叫罷人,恍惚間聽到季淑這句話,便驀地回頭看她,卻見她牙關緊咬,眉心蹙在一塊兒,分明是個疼得受不了之態,偏生不肯哼一聲。 上官直上前,將季淑抱住,季淑“啊”地慘叫一聲,撕心裂肺,叫的上官直驚心動魄。 “淑兒……淑兒你怎地了?”上官直問著。季淑卻不能答,唇邊的血滴滴落下,上官直慌忙取出帕子擦拭,看著那血在帕子上綻放一朵紅梅,對比她慘白如雪的臉色,那氣息卻越發奄奄,竟連痛呼也不能出聲,只是細細地顫。上官直驚心之際,忽地想到前日楚昭那一句:“我是為她性命著想?!?/br> 季淑醒來之時,見到一個意外之人,略有些豐潤的臉頰,少年眉眼之中寫著憂心,竟是元寧。 元寧道:“jiejie你終于醒了!”眼睛發紅,幾分喜極而泣。 季淑悵然地環視周圍,見仍舊是在驛館之內,才松了口氣,又問道:“我……我是怎么了?四殿下你怎么來了?”先頭疼得暈了過去,本以為會死。 元寧說道:“是三哥同我說你在此的,我便來看看……誰知一來就聽聞jiejie你病倒了?!?/br> 季淑眉頭一皺,道:“唔……” 元寧看她,說道:“jiejie你無礙么?我很是憂心你?!奔臼鐡u頭,道:“無事的?!毙闹邢氲溃骸霸趺础棺屵@個孩子知道我在此處?他又是怎么說的?”卻不便問,只是沉吟。 元寧卻道:“其實我也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不過……因我見不到jiejie,便總是問,大概是三哥覺得我煩,便告訴我jiejie在此處……呃,我也知道此種或許有諸多不便的,不過三哥也很是牽掛jiejie,我來之前,還特意叮囑我,叫我留心看jiejie身子如何?!?/br> 季淑別過頭去,淡淡地道:“死不了就是了?!?/br> 元寧遲疑,問道:“jiejie……為何好像很惱三哥?”季淑道:“沒有……你多心了,對了,你近來好么?”元寧道:“我還好,只不過近來京內有些亂?!奔臼鐔柕溃骸霸趺磥y法兒?”元寧道:“先是太子哥哥遇刺,聽說竟是三哥府內的人做的,然后三哥偏偏為了那女人當街抗命……還被下了大牢,是大哥力保才無事的。只不過父皇母后對此甚是不喜就是了……皇貴妃也自不消說,三哥近來有些難過?!?/br> 季淑垂頭。元寧嘆道:“唉,總之不要再生出其他事端來的好,我總覺得近來有些不大太平……jiejie大概還不知道,果兒她也要回邊漠了?!?/br> 季淑一怔,道:“什么?”元寧道:“說起這件事來越發奇異,她原本一直住在京內,忽然絕意要回去,我勸說都無效的。三哥也無法,已經在安排人護送她回去了?!?/br> 季淑想到云吉曾說的有關飛婭公主之事……便嘆了口氣。元寧道:“jiejie你離開了,果兒要走了,這京內是越來越無趣了,說起來,我都想走?!?/br> 季淑一笑。元寧道:“jiejie不信?我是說真的,我總覺得京內要發生些不好之事,唉……” 季淑看著她他有些苦惱的神色,問道:“怎么,莫非是殿下知道了什么?”元寧道:“這倒沒有,只是,我知道太子哥哥向來不喜歡大哥哥回來……這一回三哥府內那刺客的事,保不準太子哥哥會想什么,畢竟,他向來認為三哥跟大哥哥是一路的……” 季淑聽到這里,便道:“這些事便讓他們攪去,你休要去摻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到這里,忽地想起一事,驀地便直了眼睛。 元寧正聽她說,見她嘎然停了,便道:“jiejie說的對,反正我是無能為力的,我本想去勸說他們的……可又怕說得不好,反弄巧成拙,讓太子哥哥誤認為我是偏向大哥他們的,又或者讓大哥誤會了我……都不大好……”正撓頭間,卻聽季淑問道:“元寧,你方才過來,可看見上官……大人嗎?” 元寧見她問的急,就道:“先前還在,見我來好一番盤問,不過看他衣冠整齊,聽聞是要出去,不知現在走了未曾?!痹捯魟偮?,就見季淑叫道:“來人,來人!”丫鬟飛快進來,季淑道:“去叫上官大人過來,快!”丫鬟見催得急,也趕緊地出去了,季淑心急如焚等著,心突突亂跳,元寧見她如此,不免問道:“jiejie……發生何事?”季淑只是苦笑,片刻丫鬟回來,道:“回夫人……外頭說,大人出門去了,已經去了有些時候?!奔臼缰挥X得耳旁“嗡”地一聲,問道:“去哪里了?”丫鬟道:“聽聞是入宮了,走得甚急?!奔臼鐪喩戆l涼。 125.合歡:朝看無情暮有情 元寧見狀,便問道:“jiejie,到底怎么了,你莫非是有急事么?” 季淑正在呆怔之時,聽元寧問,心中跳了幾下,便將元寧的手握住,道:“四殿下,你能入宮對么?”元寧點了點頭,季淑道:“四殿下,你……你能否幫我做一件事?”元寧道:“jiejie有何事,只管跟我說,我能做到的便決不推辭。 季淑點點頭,說道:“此事非同一般,我要你即刻進宮,找到上官大人,跟他說一句話?!痹獙幍溃骸昂?,是什么?”雖不知何事,也跟著有幾分緊張。 季淑說道:“你跟他說……”話到嘴邊,卻又猶豫起來。 元寧急急進宮,在宮門口抓了個過路的小太監,問道:“父皇何在,太子是否人在宮中?”那小太監見是元寧,也不怎地打怵,只因這位四殿下是有名的好脾氣,當下便笑道:“殿下,何止是太子殿下在宮中,大王爺三王爺也都在呢,加上您,整整好是一位不缺?!?/br> 元寧心頭焦急,問道:“他們都在何處?”小太監道:“都在怡心殿里頭,好似有什么大事,先前奴婢見到東明的一位特使大人……也似去了那處?!闭f到此,卻聽元寧道:“是了!”將他放開,邁步急趕,走的快,那身子便越見顛簸。 小太監喚道:“殿下,殿下您慢著點!”卻見元寧身邊兩個跟隨之人想扶又扶不住,只好跟著一路小跑。 小太監望著那晃動背影,很是不解,自言自語道:“今兒是什么日子?怎么向來慢騰騰地四殿下也如此急眉上火的?”又看著元寧的腿,不由地又嘆一聲,道:“可惜可惜……好端端地鳳子龍孫,竟然……” 元寧一路走的急,極快地到了怡心殿,雖然心中有些準備,見了眼前情形,仍舊一驚。卻見怡心殿的外圍,侍衛重重,見了元寧來到,差些就上來相攔。元寧入內,卻見怡心殿外,一大群太監宮女垂頭等候,鴉雀無聲,其中竟還有皇后素日的跟隨王太監,見他來,悄無聲息地上前,行了個禮,低聲細語地道:“殿下您怎么也來了?” 元寧道:“這是怎么了,怎地都在外頭?”王太監臉見憂色,細聲道:“四殿下還是別進去了,有些古怪?!痹獙幍溃骸澳阋膊恢??”王太監點頭。 元寧皺眉道:“那么,東明的特使也在內?”王太監撇嘴道:“誰說不是呢,一個外人,竟也在里頭摻和……”元寧道:“我得進去!”王太監還想勸,道:“四殿下……”元寧卻推開他,不由分說望內而去。 元寧邁步進入怡心殿,起初還不聞什么,越走越是忐忑,走了十來步,卻聽到里頭有人忽地厲聲喝道:“住口!再敢胡說八道,管你是什么特使,拉出去打死!”聲音嚴厲,又帶一絲激動,竟是皇后娘娘。 元寧聞聲,猛地停了步子,一時間屏住呼吸,卻又聽另一個聲音,道:“胡鬧!你且讓他說!”這個聲,是北疆的尊皇了。 元寧更為驚詫,有些汗意滲出,沉吟片刻,便又慢慢望內走。一邊走,一邊卻聽得里頭又有人道:“不管如何,慶鸞他都是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孩兒,誰、若是敢傷他分毫,本宮永不會跟他甘休,豁出這條命也要替他討個公道!” 這話說得盡是決絕,元寧又是一驚,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此刻他已經將到里頭,正試探著要邁步,便聽到另一個聲音道:“母后不必過于驚慌,大哥終究是我的大哥,不管如何也都是的……只是……真相也不容忽視,不如先讓特使說完如何?”卻是太子永琰。 皇后喝道:“永琰!你當我不知道你懷著什么心思!” 太子的聲音卻仍舊波瀾不驚地,道:“母后,永琰能有什么心思?總比大家伙兒都被蒙在鼓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好?!?/br> 皇后氣急,道:“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永琰,你這句話,當真刺心之極!如今你是要跟本宮撕破臉了么?” 太子未曾開口,皇貴妃道:“jiejie,你先別氣急敗壞,這還什么事兒都沒有呢……就先罵上了,素日你不是也說永琰是個好孩子么,他如今也是為了陛下跟jiejie您著想,讓大家知道內情,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又性子耿直,藏不住事,故而才會這樣的……皇上您說呢?” 皇貴妃說完,北疆尊皇道:“正是,讓使者說完不遲?!?/br> 卻聽一個中正清朗的聲音道:“多謝陛下開恩,特使遵命?!笔巧瞎俚穆曇魺o疑。 元寧聽到此,再無疑問,硬著頭皮邁步入內,里頭的眾人見有人來到,都是一怔,見是元寧,才各放松。 元寧趁機將在場眾人看了個清楚,見在上位的,坐著的是自己的父皇,旁側站著的是皇后,另一側坐著的卻是皇貴妃。 在皇后的手邊,是明王慶鸞,此刻默默地站著,垂首不語。而慶鸞旁邊,是老三昭王,面沉如水,同樣一語不發。 而在皇貴妃那側,站著的卻是太子永琰,眾人之間,卻是矚目焦點,那東明的特使上官直。 元寧見了,便邁步過去,不偏不倚站在上官直身邊兒,先沖上行禮,道:“元寧參見父皇母后?!被屎竽锬镂丛雎?,皇帝卻道:“元寧你怎地忽然進宮來了?”聲音淡淡地。 元寧道:“聽聞三位哥哥都在宮內,元寧也進來湊個熱鬧?!闭f著,又假意看了眾人一眼,最后卻近近地看了旁邊的上官直一眼,趁著大家伙兒不留意,飛快地沖上官直使了個眼色。 上官直一怔。元寧想說話,可是眾目睽睽下,私相傳遞實在是大不可能。元寧心中焦急,望著上官直,忽地計上心頭,便笑道:“噫,這位不是上官大人?聽聞是東明來的特使?久仰久仰!”也不行禮,便探出手去,握住了上官直的手。 上官直越發一愣,旁邊眾人也覺得元寧這舉動有些突兀。獨元寧把上官直的手握住,也不放開,笑道:“小王素來聽聞上官大人一表堂堂,是個極為出色的人物,早就渴慕一見,未想到竟在此遇上,實在是相逢不如偶遇,可見我同大人是極有緣的……” 上官直神情變幻,望著元寧笑臉,片刻之后,也笑道:“四王殿下謬贊了,讓使臣何以克當?”元寧道:“當得起當得起,若是大人不嫌棄,改日小王同你約個時間,大家細細相談……” 拉拉雜雜地,正說到此,旁邊永琰皺眉,道:“元寧,此刻有正事要處理,你若是要玩,改日再說,休要耽擱了正經事?!?/br> 元寧此刻才將上官直的手放開,朝上行了個禮,道:“是元寧一時歡喜,有些失態了,請父皇母后,皇妃娘娘,太子哥哥,大哥三哥見諒……” 大家伙兒也都無言,皇帝道:“你若無事,就先出去罷?!?/br> 元寧說道:“父皇,方才太子哥哥說有正經事,不知是什么正事,元寧也有些好奇……不如讓元寧留下?”皇帝雙眉微斂,卻不曾叫他出去。 此刻太子又沖上官直道:“尊使可以從頭說了?!?/br> 元寧回頭看了上官直一眼,四目相對,卻看不出男人清冷的面色是何意思,是否明白他所傳遞的消息……只是倉促之間,未免有些慌亂,也不知自個兒是否表達清了……元寧的心突突亂跳,卻仍勉強帶著笑,退了開去。 這邊上官直轉回目光,說道:“先前本使說,曾在東明皇都見過明王殿下……” 皇后娘娘聞言,面色煞白,身子略略有些搖晃,旁邊站著的明王慶鸞,——便是鳳卿,此刻卻緩緩地朝上走了一步,默默地探出手去,將皇后的手一握,輕聲地道:“母后?!笔前矒嶂?。 皇后一顫,抬頭看向鳳卿,雙目里頭盈盈地都是淚,卻知道他體恤自己,更不愿讓他見了憂心,皇后轉頭,讓淚彈落了,才又回看鳳卿,千言萬語,只道:“慶鸞?!?/br> 元寧盯著上官直,又看太子,卻見永琰嘴角帶笑,一副勢在必得之意,旁邊的三王楚昭,卻只是靜靜地站著,自始至終,仍舊是那副凝重之態,一直到上官直又開口道:“其實本使不僅在皇都見過大殿下,更也見過這位,——三王殿下?!彼f著,便轉頭,目光炯炯看向楚昭。 楚昭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兩人目光相對,楚昭不言,上官直卻望著楚昭,緩緩說道:“怎么,三殿下莫非不記得了么?也是的,昔日殿下喬裝改扮,甘為人下,藏得滴水不漏,讓人嘆為觀止,如今恢復身份,自是今非昔比,貴人多忘事。只不過我同您之間那一場,可真是離奇詭異,又何況是不打不相識的死仇怨,殿下總不會將那些都忘了罷?只不過對本使來說,卻總是淡忘不得,且每每想起,便覺錐心刺骨,夜不能寐……”一派的惡狠怨毒之色。 元寧在旁邊見了這幕,只覺得呼吸都要停了,心中茫然想道:“事情終究要壞了?花jiejie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憂心如焚?等等,這個時候,我不是要擔憂大哥跟三哥的么?”急忙收斂心神,再看面前情形,卻見頃刻間,殿內卻風云莫測,再度又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