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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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紅花于魏國罕見,漫山遍野更是一個沒有。 但許多年前,有無數人用鮮血澆灌了萬丈懸崖,杜鵑哀啼,大雪封山。自此渡山之巔,黑土與蠱蟲發生詼諧的改變,自下而上朱色艷麗,遍地生花。 這一奇觀被上京人聽聞多有不齒,認為是以訛傳訛,但去過邊境的蕭策和傅承昀卻知道,都是真的。 蕭策雖退,駐扎的蕭家軍卻未退,這封信就是蕭家軍自渡山送回的。 “渡山不是一座山,是用生命堆砌的城,必須有人去那看看?!笔挷哒f的勢在必得。 “你不行,你已經殘了?!笔捛鍏柹?,看著蕭策灰敗,又不忍道:“你不方便,而且蕭家軍在哪,他們不會讓你接觸舊部?” 蕭策沒答他,反而望向傅承昀,傅承昀眼底閃過一抹莫測之色。 見此,蕭策挺著腰背,風霜染就的鬢間依稀可見曾經馳騁的雄風,鏗鏘道:“將士魂未散,為他們也必須去。這一日,我們都知道會來,早晚而已,我們已經多活了許多年,不是嗎?” 兩敗俱傷換來的勝利,總會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只是去看看,不會有事?!笔挷弑WC。 “不值得?!笔捛逖凵癖瘣?,“你們已經夠苦了?!?/br> 魏國權貴,經戰爭磨難,他們子孫流逝,他們怨恨蒙蔽,他們利欲熏心。那么多魑魅魍魎,若無傅承昀鐵腕在堂,早就吸干蕭、傅兩家的血。 他們只看見了自己的痛苦,畢竟在他們眼中蕭策活著、傅承昀活著,他們的子孫卻死了。 蕭清看著兩人,恍然道:“不拼命了,行不行?” “杞人憂天?!备党嘘类托χ?,抓起一把黑子,指間留縫,任由珠玉一粒一粒掉落。 寂靜的高塔,只能聽見“嗒嗒”的響聲… 他們之間,唯蕭清沒有去過戰場,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為了戰場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有能力活,若能好好活著,誰又愿意死。 只是他們沒有選擇,當你目睹夕日戰友一個個悲壯而亡,你就會知道活下去,是要背負使命的。這漫長的一生,除非生死,沒有倒退可言。 傅承昀輕蔑道:“天不是沒塌嗎?慌什么?” 蕭策也道:“只是來信,是不慌?!?/br>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意見相同,傅承昀慵懶的打著哈欠,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本相忙的緊,往后這種小事,勿擾我。那個地方,你愿意去,就去。要是死了…” “放心,看在林愉的面子上,本相給你準備上好的楠木棺材?!?/br> 傅承昀不顧蕭策黑臉,站起來擺手,“回了?!?/br> 和這沒趣的人說那些往事,他寧愿回去陪林愉睡覺。 傅承昀轉身而去,四月天他穿著一件單薄紅衣,就連走路也帶著常人沒有的輕狂,蕭清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也喜紅衣,后來就不穿了。眼見人已到門口,有件事不說就來不及,蕭清忙叫道:“阿昀——” “寺中已經安排好了,那孩子…來寺中生?!笔捛逭f的有些急,說完小心詢問:“可好?” 傅承昀停下的腳步,蕭清看著他轉身過來,眼神募的凌厲。但蕭清堅持著,屏氣凝神,期盼著結果。如果寺中的和尚看見,就會知道這個眼中千絲夾萬縷的人,他不該是一個和尚。 傅承昀沒說話,簡單的沉默已經把蕭清諷刺的一無是處。 “你配嗎?” 蕭清慘白著臉,“我有醫術,且不會出賣你們,有我在…” 話沒說完,就見飛白就跑進來。他不顧三人怒色,急聲一句—— “相爺,夫人懷孕了?!?/br> … 林愉不是個糾結的人,也是真心想要成全傅承昀,于是晨起空腹暈眩那陣,她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就請了御醫。 沈御醫聽完她的陳訴,問了一句,“稱孕,夫人愿意?” “愿意?!?/br> 畢竟成全傅承昀,也是成全她自己,有這個孩子的情分在,她才有底氣和傅承昀要別的。 聞言,沈御醫復雜的看她一眼,倒也同意了。 林愉懷孕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至于真假,有傅承昀在,林愉知道只能是真的… 這是林愉第一次未經允許,擅作主張。等沈御醫走后,林愉不由的有些心慌… 她坐不住,于是踱步到外面等他。 外頭仍有些冷意,風刮在她臉上,林愉在漫無目的走著,走了一圈又一圈。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林愉一下子轉頭,竟是鈴鐺。 林愉斂了笑,“是送午飯嗎?有些早,先溫著吧!” 鈴鐺點頭,擔憂她再暈眩,就勸她,“夫人進去等相爺吧!您有身孕,外頭冷?!?/br> “不用?!绷钟渚芙^,怎么她一出來,鈴鐺就說她在等人呢?林愉有些好奇,“鈴鐺,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鈴鐺笑呵呵道:“因為我遠遠走來,夫人一下子就回頭了。而且夫人看過來眼睛是亮的,后來看清就暗了。很明顯,夫人想見的不是鈴鐺呀!” 鈴鐺一副了然,“不是鈴鐺,自然就是別人啦!” 原來她的情意,竟是這樣藏不住嗎? “奴婢知道,夫人乍然有孕,定然希望親口告訴相爺,這是人之常情。只是夫人如今不是一個人了,也要顧及自己的身子?!扁忚K說著,想起昨夜林愉的異動,想來真是她想多了,夫人和相爺好著呢! 林愉還是拒絕了鈴鐺,她為了保險,這次她連鈴鐺都沒說,“你去忙,我散散步,老是坐著也不行?!?/br> 林愉果真開始散步,鈴鐺見她走的小心,稍微放心,自去忙了。林愉故意背對著門口,走著走著總忍不住回頭,每次都看到空蕩蕩的院子。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在這個過程中,那邊傅承昀一路高飛。 他許久沒有這么失控了,當著別人的面,從高塔之上不要命的俯沖下去,身子劃開長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見林愉… 立刻、馬上要見。 等他進了城,一路遇見了許多人。 所有人都試探著,僵硬的和傅承昀說恭喜。短短半天時間,北院外墻多了許多雜七雜八的人??粗@些人,傅承昀眼底陰沉,一步步走進了院門,然后他看到了林愉。 林愉穿著白色的褶仙裙,扶腰彎身,對著一片黃土細看,不知看到什么,側臉洋溢著笑容。 有丫鬟遠遠的墜著她,等他走近,又驚恐散去。 傅承昀擰眉,正要說什么,就見低頭細看的姑娘自覺的回頭,風吹在她發上,那雙眼睛映著別樣的光輝,望著他笑意未散。 “相爺!”她喚他。 “恩?!?/br> 傅承昀應著,腦海中回響著飛白的話,她懷孕了。 沒人比他更清楚,他就給進去那么一回,也被她洗出來了,林愉怎么可能懷孕。 “你回來了,飯都擺好了,我們進去吧!”她朝他伸手,曾經嬌弱要人抱的姑娘,好似一下子長大了。 “好?!彼哌^去,林愉牽著他轉身。 就在她要走的時候,傅承昀忽然伸手,從后面繞過,覆上她的小腹,低沉道:“你懷孕了?” 林愉一愣,邁出去的腳步又收回來。 傅承昀力道不大,林愉卻明顯感覺到小腹壓迫,忍不住伸手阻他,動作有些僵硬,拽住的他手。傅承昀任由她拽著,感覺到她手心沁著薄汗,摸著他冷冰冰的。 是了,她在緊張。 “相爺?”林愉望著他。 傅承昀不忍,終究是收了手,朝她走近一步擋在風口。微弱的陽光自頭頂斜射下來,照在他擒笑的臉上,他問:“你怕什么?” “既然懷孕了,你怕什么?” “我沒怕?!绷钟涞雇艘徊?,好似看到了行宮重逢那日,他也是這樣不咸不淡的。 “我說過,你騙不過我?!彼娺^許多人,現在唯獨看不清林愉,“孩子的事,為什么不等我回來?” 林愉不解,“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要你就給?!毕胫宦酚鲆姷娜?,他有些后怕,聲音難免有帶著惱,“擅作主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他也不是不讓她傳出消息,好歹告訴他一聲,布防一下。這樣猝不及防的,他都能想到那些人發瘋,趁他不在欺負進來,她被嚇哭的模樣。 他若不在,她如何保全? “你別這么大聲,外頭都是人?!?/br> “你還怕人聽?”他聲音未收。 林愉本來要忍,后來忍著忍著她又想她為了誰?成全他還有錯了,于是比他更重的喊:“傅承昀,你別太過分?!?/br> 傅承昀一愣,“你在發脾氣嗎?” “是?!彼荛_他。 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她心中本就積攢諸多不滿,只是忍著。如今被他一激,頓時到了巔峰。 她想溫柔些,為什么他就是不好好聽她說話。 林愉忽然就不想忍了,愛怎樣怎樣吧!她不要在乎,不要習慣,她也有脾氣,會委屈。 林愉低頭往前走,“我等你那么久,你回來就嚇唬我?!?/br> 傅承昀攔她,她繞過他往前,也不看他。 “我想和你解釋,你從不聽我解釋?!?/br> 她一個勁往前走,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鈴鐺擔憂的站在門口探脖,林愉始終不看他。 “林愉,不要胡鬧?!?/br> “從來都是我在鬧,都是你有理?!?/br> “林愉——” “我才不怕你,你才是最不講理的那個…” “不怕就不怕吧!我也不叫你怕!”傅承昀驟然抓住林愉的手,他顧及林愉稱孕的身子,在外忍耐,但林愉始終不回頭,他有些著急。 “我就是問問?”他沒想到林愉忽然生氣,意料之外,好似又情理之中。 “那我只是如你所愿,你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