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漫天俱是紅霞,天虎山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好像都披上了一道紅紗。 像極了洞房花燭。 第103章 . 父女 回來就成親! 三天后, 大軍開拔,北上征敵。 “蕩平北狄,奪回天女山!” 兵士人振臂高呼, 百姓們也跟著一起高喊,聲浪直上云霄, 白云仿佛都被沖散了。 姜雍容站在城墻上,望著城外的軍隊。 朝廷每逢有盛典之時, 或是有外疆番邦使臣到來之際, 多半會安排一些閱兵的節目, 用來向那些使臣們展示大央的戰斗力。 參加閱兵的基本上都是京畿的護城軍,他們的日常主要任務不是打仗,而是排演出各種復雜的陣形, 以求在閱兵之時到達一種讓人們眼花瞭亂、驚嘆不止的效果。 從前姜雍容常常會為那樣整齊劃一的動作所震動,并深深以大央擁有那樣無敵的軍隊為榮。 是到了此刻,看到城下的軍容,再聽到這震天的喊聲,她才明白, 從前她所看到的那些與其說是布隊排陣, 不如說是一種別具風致的舞蹈。 也是在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軍隊。 戰意如火, 殺聲震天。 她的胸膛里仿佛升騰起火焰, 熊熊燃燒, 熱血沸騰。 百姓們的感受一定和她一模一樣,因此人們忍不住大聲疾呼, 甚至有人想沖下去和他們一道北征。 風長天一身鎧甲,如眾星拱月般醒目。 只可惜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臉。 不過無妨, 她知道他一定看得清她,而且也一定在看她。 她扶著城墻,高高地揮起手,向著城下大聲喊道:“風長天,我等你回來!” 這句話guntang灼熱,帶著她全部的勇氣脫口而出。 在萬人潮水般的聲音中,風長天一定聽到了她這一句。 因為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那對于他來說其實無甚用處,純屬用來發號施令的——他將劍挽了一道劍光,然后連揮了三下,指向城墻。 軍中一致的口號頓時變了—— “等爺回來就成親!” “等爺回來就成親!” “等爺回來就成親!” 姜雍容:“……” 這貨……竟然在軍中練這種口號! 她的臉止不住地guntang。 又一次認識到,若論不要臉,她這輩子都追不上風長天。 士兵們多是青壯年,這句話也許不單純只是為了風長天而喊,而是向著自己心目中的意中人喊出來的,聲勢比方才的還要浩大些。 城墻上的百姓則紛紛起哄,叫嚷道:“風爺,姜夫子說她答應了!” “姜夫子說一回來就成親!” “還要擺三天的流水席!” “還得三年抱倆兒!” “頭胎定然是個兒子!” “……” 原本十分豪壯的送行莫名就走了樣,北征的大軍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出發了。 傅靜姝和姜雍容一道來的,下城墻的時候扶著姜雍容的胳膊,由衷嘆道:“姜雍容,你膽子可真夠大的。若是京城那幫貴女們知道了,一定會嚇死?!?/br> 別說在京城,即便是在北疆,這樣在萬眾矚下大膽示愛,也足夠驚世駭俗的。 姜雍容臉上的熱度還沒有退散,“我……只是一時沖動……” “以前可從沒見你這么沖動過啊?!备奠o姝歪頭看著她,“那,沖動完了,后悔么?” “不后悔?!苯喝莸?,“我原本就要嫁給他的?!?/br> 一面說,一面拄著拐杖,如飛般走向馬車。 傅靜姝在后面大笑:“拄著拐杖還能走這么快,姜雍容我真是服你了?!?/br> * 風長天一共帶了八萬人出發,留兩萬人駐守,一來安定后方,二來充作后備。 大軍一開拔,云川城的街道頓時安靜了不少。 但茶樓酒館依然熱鬧非凡,每個人都在議論著這場戰事,每天都有人跳出來表示自己新到了第一手的消息,風爺已經拿下了天女山。 真正的第一手消息在姜雍容這里。 風長天的東路意在吸引北狄兵力,給穆騰的西路拖延時間,真的一舉拿下天女山,北狄人無險可守,不一定愿意用兵力硬扛,搞不好又要退入大漠,到時候就沒法兒打了。 最要命的是怕他們慌起來直接將王庭遷到別處,那穆騰的西路可就白跑了。 所以在穆騰抵達王庭之前,風長天的戰線始終維持在天女山一帶。 但茶樓酒館的消息一直是風長天長驅直入,打得北狄丟盔棄甲,這是姜雍容故意讓人散布出去的。 人們總是很樂意聽到這樣的消息,姜雍容則一直等著有人跳出來反對。 ——戰場方圓百里內已經被風長天封鎖消息,若是有人說得出實情,定然是內應無疑。 然而反對的人還沒等到,元元先出事了。 私塾每月有三次旬休,這一次旬休之后的第二天,元元卻一直沒來上課。 元元一向勤奮好學,一點風寒咳嗽也要強撐著上課,從來沒有無故曠過學。 因此姜雍容打算去城外看一看。 葉慎一聽她要去城外,立即去鴿籠里準備放飛鴿,打算從天虎山調一支人馬隨行保護,以免重蹈上一次的覆轍。 姜雍容不愿興師動眾,便打算去找笛笛。 從自傅靜姝開始在天虎私塾當夫子,笛笛時不時也會跟著傅靜姝上課。但她的性子靜不下來,總是傅靜姝催她一回,她來上一次,上完下次又不見了人。 姜雍容問她為什么不肯學,笛笛也很苦惱:“我就是學不進去。賣糖葫蘆比這有意思多了?!?/br> “是賣糖葫蘆有意思,還是順人家錢包有意思?” 笛笛立即舉手發誓:“自從夫子你幫襯善堂,又讓人幫我們耕田種地,大伙兒不愁飯吃,不愁衣穿,我再也沒偷過人家的東西了,真的!” 姜雍容見過笛笛上課的樣子——愁眉苦臉,眉頭打結,腦袋仿佛有千斤重,得用一只手撐住才不至于當場聳拉下來。 像極了風長天看奏折的樣子。 姜雍容心中便一軟,告訴傅靜姝,不必強拘著笛笛來了。 傅靜姝不同意:“她好歹是名將之后,若不是她父親出事,她也是一位千金小姐,怎么能斗大的字都不認識?” 于是繼續跟笛笛斗智斗勇。 姜雍容看著傅靜姝圓潤起來的臉龐、充足起來的中氣,點點頭,甚是滿意。 很好,既然有力氣,那便去斗一斗吧。 也是因此,笛笛這前還很愿意上私塾幫個忙搭把手什么的,現在卻被“讀書”二字逼得沒處鉆,已經很久沒有進過私塾的大門。 姜雍容吩咐葉慎備車,去那間善堂。 善堂里門板換上了結結實實的新桃木,能修葺的地方都修葺了,看上去亮亮堂堂,寬寬敞敞。 只是金伯還是不肯讓孩子們離開這里。 這位老人家固執起來當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姜雍容連元元娘都請來了,這位原將軍夫人依然無法說服他。 他站在門口,殘缺的五官上露出滿面的兇光,手里拿著塊磚頭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厲聲道:“你們誰敢把孩子們從這里帶出去一步,我就死給你們看!” 誰能真跟他一般見識?最后姜雍容便退了一步,孩子們就在善堂,另請了一位夫子來教導孩子們。 她和傅靜姝也時不時地過來看望孩子們,李媽更不用說,每天都會來給孩子們送吃的,最近這項差事換成了金氏。 金氏自那天之后,整個人好像就有點不大對勁,飯也做,活也干,就是整個人有點恍恍惚惚的,昨天燒飯的時候還給熱油燙傷了手,姜雍容便讓她回家歇著。 此時姜雍容進了善堂,孩子們正在大廳里跟著夫子讀書,童聲清脆,搖頭晃腦。 夫子瞧見姜雍容,便命孩子們自己背書,迎上來。 姜雍容左右都沒有看見笛笛,夫子也說笛笛今日沒有來過。姜雍容點點頭,便要離開,轉身之際,忽然在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里,聽到了一絲哭聲。 哭聲是從后面傳來的。 夫子也聽到了,皺眉道:“好像是金娘子?!?/br> 姜雍容有點意外:“金娘子今日來送飯?” “倒不是,今日來送飯的是李媽?!狈蜃拥?,“不過金娘子一早便來找金伯了?!?/br> 姜雍容凝神站了片刻,往后院去。 后院是金伯的住所。 整個院落所有的房子都修葺一新,但金伯寧死不肯讓人動他的屋子,于是那間屋子還保留著板壁透風、屋頂漏雨的本來模樣。 還未走近,便聽到屋內傳出金氏的聲音:“……你可真是好狠的心,我娘病死的時候眼睛一直望著門外,她一直在等你回來,而你明明回來了,卻躲在這里不見人!” “你認錯人了!”這是金伯沙啞粗礪的嗓音,“你連自己的爹都不認得了么?你爹難道也長成我這樣?!” “你還裝!你還不認!你當我瞎么?就算你現在缺胳膊斷腿又毀了臉,可你還是我爹!從第一回 來這里送飯我就認出來了,你的臉雖然變了,可你的肩膀,你的背影,跟從前一模一樣……” “別說了!”金伯咆哮,“我不是!你認錯了!” 屋內的兩人大約有拉扯,金伯大約是甩開了金氏,不想碰著金氏燙傷的手,金氏“哎喲”了一聲,金伯立刻道:“你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