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討論幾乎就是一整天，周阿姨來了又走，冷螢只顧得上跟她打了個簡單的招呼，其余時間一直悶在屋子里工作。

    等會議結束的時候，外頭早已經全黑了。

    輪椅靜悄悄地滑到客廳，跟著溜到餐廳，然后是廚房……每到一處，燈就會被啪地一下打開。一路燈火通明地抵達目的地，拿出杯子接水喝。

    生命之源被咕咚咕咚灌進肚子里，冷螢才稍微活過來一點。一整天就吃了一頓像樣的飯，這會兒肚子已經餓到不會咕嚕咕嚕叫了。

    現在晚上九點半，如果叫外賣的話，倒也不算太晚?？伤t遲沒掏出手機，而是目視著前方思索更重要的事。

    辜沉說他明天才能回來，那意味著今天晚上她又是一個人住。怎么辦呢？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玻璃杯的杯壁，發出清脆的叮叮聲。眉頭一點一點朝中心聚攏，面容逐漸憂愁起來。

    突然，腦袋里叮鈴一下，一個聲音說：傻啊你！不是有辜沉呢？他不是說讓你好好考察他嗎？你就徹徹底底地考察唄。

    ……

    對啊，是他讓我考察的。

    小公主緩慢地點著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于是，眉心一點點散開，愁容也漸漸被笑顏替代。

    嗯，真不錯。

    她一邊給與自己充分的肯定，一邊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進外賣app。安全問題解決，吃飯就比天大了。挑挑選選，決定吃壽司。感覺好久沒吃了呢，再來個熱湯吧。完美。

    下好單，她滑到玄關處的柜子邊，平板往上面一放，開始看蠟筆小新。聽說小新的爸爸最近死了，再想起作者之前也沒了，她有點難過。也不知道故事里的小新以后會怎么樣。

    情緒低落了好幾分鐘，很快就被劇情吸引了。

    雖然看過很多次了，但冷螢就是喜歡這種什么都知道的確定感、掌控感。工作已經充滿了未知，休閑娛樂就繞過她吧。就是要知道你下一秒會發生什么事。喜歡身在其中，但又不愿意深陷其中。

    正被小新的色咪咪逗得哈哈笑，大門突然傳來響動--嘀，咔嚓。

    冷螢猛地抬頭盯住門口，大驚--誰??？！這個時間？外賣員開不了門??！

    “誰--？”

    隨著她一聲顫巍巍的“誰”從嘴里發出來，門被推開--

    辜沉從外頭走進來，一抬眼就愣住了。他大概沒想到會有人在玄關坐著，瞥了眼呆滯的冷螢，一邊脫外套，一邊來了句：“等外賣呢？”

    ……呵。

    竟然如此了解我。

    冷螢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空想著，同時還處理好了心里的害怕、震驚，以及突然冒出來的喜悅。

    她清清喉嚨，仰頭輕快地說：“我以為你明天才能回來?！?/br>
    辜沉“嗯”了一聲，朝屋里走著。

    冷螢滿臉問號地摁著輪椅跟過來，什么意思？一個“嗯”是想表達什么？這性格真討厭，雖然你后腦勺長得好看，但還是要扣十分。

    后腦勺很快消失在房間門口，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要換衣服洗澡去。預計需要十分鐘，也不知道為什么男生洗個澡可以那么快！

    她開著輪椅在客廳瞎轉了一會兒圈，又滑回了玄關，繼續看動畫片。

    門鈴沒多久響了起來，這次是外賣。

    冷螢欣喜地取好餐，抱著壽司跟平板電腦移動到餐廳。她一只胳膊不方便，動作奇慢地拆著外賣盒，一邊拆，莫名的心思突然一動：誒？他不會是特地回來陪我的吧？！

    昨晚問他的時候，還說今天回不來……

    所以，是吧？

    是嗎？

    她正想著，手里的塑料袋忽然被抽走了，扭頭一看，辜沉已經接手拆開了一個包裝盒。壽司被他一盤盤放到餐桌上，海鮮湯也被拆開，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動作極其流利，臉上面無表情。

    冷螢看著看著，突然有點想笑，然后……她真得笑了。聲音不大，很悅耳，像風鈴似的叮鈴鈴兩聲，透著愉悅。

    辜沉瞅她，依舊面無表情。

    冷螢笑嘻嘻地說：“謝謝啊……其實吧--你這性格挺吃虧的。雖然我媽總說我這種性格容易吃虧，但我覺得你也好不到哪去。是吧？”

    辜沉一臉“我不想回應這種話”的模樣。

    冷螢不在意，撥了下額前跑出來的亂發，對他說：“你還沒吃飯吧。我點了好多壽司，一起吃?！?/br>
    辜沉：“我吃過了?！?/br>
    冷螢：“那再吃點?！?/br>
    辜沉轉身把熱好的湯從微波爐里端出來，放到她面前，說：“自己吃吧?！比缓笠粋€側身去冰箱里拿水喝。

    冷螢收回視線，一邊開動筷子，一邊慢悠悠地說：“我爸爸可是會陪著我吃飯的哦?！?/br>
    辜沉剛擰開瓶子灌下一口水，聞言手微微頓住，扭頭看她，臉上清晰地寫著：怎么這么矯情？

    “誒……”冷螢腦袋一歪，瞥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辜沉沒答，而是拿著冰水走了過來，在她對面站定，俯視道：“你爸自己不吃飯，也會這么站著看你吃？”

    冷螢一陣心虛，眼神閃爍，“嗯……那、那當--”

    “你撒不了慌?！惫汲翢o情地打斷她，胳膊一抬又喝了口水。

    冷螢“哎呦”一聲，知道自己確實說不來慌，于是極其直白地要求道：“我不想一個人吃飯，你坐這兒陪我吃吧。說會兒話，聊一下天?！?/br>
    辜沉把水瓶放到桌上，雙手摁著桌面，俯瞰她?？幢砬橄袷窃谘芯啃┦裁?，冷螢沒看懂。

    “你快坐下來，我仰得脖子都酸了?！彼Z調很輕快，還夾雜著一絲小孩子的刁蠻?？棺h完，看了眼醬油碟，抓起青芥末醬包遞給辜沉，“謝謝……”

    辜沉瞥了眼芥末，看了眼冷螢。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氣之后，一邊入座，一邊接過芥末擠到醬油碟里，推到她面前的時候，臉上寫著：“行了么?！?/br>
    冷螢點點頭，笑得極其滿足，又帶著點天真：“謝謝！給你加十分?！?/br>
    辜沉：“……”

    冷螢吃了個壽司，品了一大會兒，然后用一種淡淡的俏皮口吻說：“你也不要覺得我事兒多，是你自己說讓我這么要求你的。記得嗎？我可沒亂來?！?/br>
    “……”

    “而且，我就是這種性格啊。我要是一直隱藏自己的需求和喜好的話，那還算什么考察，是不是？對你也很不公平的，對吧？”

    “嗯?！?/br>
    “你不要只‘嗯’?！?/br>
    辜沉看著她，淡淡地回應道：“我就是這種性格?！?/br>
    “……”冷螢張張嘴，被自己的話噎住了，“嗯……那、那你也得再稍微多一兩個字吧。是不是？”

    辜沉點點頭，又來一擊：“誰的擇偶標準是‘不能啰嗦’？”

    “……”冷螢眨眨眼，干巴巴地看他，用一種不滿，但又不是很理直氣壯的聲音說：“你干嘛??？”

    辜沉：“交流?！?/br>
    冷螢：“這種交流讓我不是很愉快?！?/br>
    “嗯?！?/br>
    冷螢瞪他。

    辜沉：“快吃吧?！?/br>
    “……”冷螢不怎么情愿地低頭喝湯，鮮味入口，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好喝！”她哇了一聲，問他：“你還有事要處理嗎？”抬眸見他不否認，立刻補充：“那你快點去忙吧，我逗你的，不用你陪我吃飯。我有動畫片看?！?/br>
    辜沉順著她的視線瞥了眼平板，收回來，看著她那顆發絲亂飛的腦袋，說：“吃你的飯吧?！?/br>
    “……哦?！崩湮灺肱牡匕褱瓦M嘴里，眼睛忍不住細細打量辜沉。

    “怎么了？”

    冷螢搖搖頭，垂下眼眸看湯，喝了一口之后，悠悠地來了一句：“我突然覺得你挺可愛的嘛……”

    第21章 你在笑我

    辜沉看上去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了那么一秒，緩緩地揚起一雙劍眉，冷酷的俊臉審視著對方，無聲地控訴道：你在說什么胡話？

    冷螢呵呵笑，眉眼彎彎的，喜慶又可愛，很坦然地告訴他：“實話啊?！?/br>
    乍一看挺酷的，可相處下來確實有點可愛啊。怎么還不讓說了呢？她笑瞇瞇地喝著湯，夾起一片三文魚放進一個新碟子里，推給他：“吃一口吧?！?/br>
    辜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冷漠地拒絕。

    冷螢不在意，一副好心情地問：“你小時候也這樣嗎？我還沒見過你這種話少到這個地步的人誒?！?/br>
    “你話一直這么多？”

    冷螢大驚：“我話多？！”湯都不喝了，歪頭逼視辜沉。

    她這模樣很好笑，有點像網絡名表情包黑人問號臉，又有點像一只生氣的胖河豚，沒毒，也不扎手。綜合到一起，可可愛愛、咋咋呼呼。有點滑稽，還挺好玩兒的。

    辜沉對她這么大的反應有些意外，瞅著眼前這只胖河豚，眼底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冷螢可沒心情探究他的眼底，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我話多？”

    辜沉：“不多?！?/br>
    冷螢眼睛一瞇，狐疑地掃他：“你在敷衍我嗎？”

    辜沉看著她不說話。

    冷螢眉頭一皺，不是很高興地告訴他：“是你自己話少。我可是比普通人都不愛說話的，不信你出去打聽一下。之前工作的時候，還有人說我高冷呢?！?/br>
    “嗯?！?/br>
    冷螢：“你在笑嗎？我怎么覺得你在笑我?！?/br>
    “吃飯吧?！惫汲聊昧藦埣埥磉f給她，眼里確實有笑。

    冷螢接過去捏在手里，不知道擦哪兒，眼睛還在盯辜沉。

    辜沉指了下她嘴角的醬油，冷螢胡亂擦了一下，扔掉紙巾，非常不滿地對他一錘定音：“是你自己話太少?！?/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