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相重鏡速度極快,手腕翻轉兩下,硬生生將那怪物的爪子齊腕削掉,血噴涌而出,被幽火組成的火墻直接燒成水汽蒸發。 相重鏡往后退了半步,幽火連成一個圈將面前的東西圈在其中。 那怪物應該是極其怕火,捂著斷了的手腕蜷縮成一團,喉嚨中發出嗬嗬的痛苦呻吟。 顧從絮沒想到相重鏡沒有靈力傍身也敢沖上前,忙飛快過去站在他身邊看他。 相重鏡毫發無損,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沾身上,他古怪看向急匆匆沖上來的顧從絮,幽幽道:“怕我解決不了?” 相重鏡白日被厲鬼硬生生奪舍,讓顧從絮猛地意識到此人并非無所不能,他只是口頭上說的好聽罷了。 顧從絮沒回答,和他并肩站著,將視線看向被火包裹住的怪物。 那怪物渾身被黑線似的霧氣縈繞,好好的血rou之軀卻硬生生發了脹,手腳不一連整個身子都不對稱,看著極其怪異。 怪物的臉已經面目全非,只能隱約瞧見那雙猩紅的眼睛。 果然是顧從絮所說的魔息。 曲危弦已經踉踉蹌蹌跑了過來:“重鏡?” 他剛一靠過來,那被火包裹的怪物渾身劇烈一抖,掙扎著想要將自己縮得更緊。 曲危弦一靠近視線瞥見那被火包圍的怪物,愣了好一會,神使鬼差地抬步走了過去,將手往那火里探。 相重鏡忙將火勢收小了些,阻止道:“危弦,別靠太近?!?/br> 曲危弦仿佛被什么cao控似的,沒有聽到相重鏡的話,怔然往前,跪坐在火焰旁,將手去觸碰那體型奇怪的怪物。 相重鏡怕燒到曲危弦,只好將幽火收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的出劍速度,能夠在這怪物觸碰到曲危弦身上時將他的爪子生生斬下來。 曲危弦跪坐在那怪物身邊,手指終于哆嗦著放在怪物的頭上。 他嘴唇發抖,輕輕說了句什么。 那怪物瑟瑟發抖半天,終于掙扎著抬起頭,猩紅的魔瞳中源源不斷流下淚來,抬起比手腕還要細的手臂,緩慢往曲危弦的額頭上碰。 相重鏡的劍握得更緊了。 怪物眼淚簌簌往下落,聲音仿佛牙牙學語的孩子,磕磕絆絆道:“我……” 曲危弦拼命張大眼睛看他。 就在這時,一把劍突然穿透那怪物的心口,狠狠一旋,腥臭的血猛地噴濺出來,沾了曲危弦一身。 曲危弦呼吸一窒。 怪物的手終于哆嗦著落在他頭頂,輕微地順了一下。 “我、我兒?!?/br> “別……看?!?/br> 曲危弦呆愣許久,終于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整個人癱軟跪坐在地,沾滿血的手去抓那怪物的手腕,眼淚拼命往下流,更咽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相重鏡也愣住了,正要去扶曲危弦,卻見那怪物身后的宿蠶聲已經將靈劍上的血一甩,收劍入鞘,飛快到了曲危弦面前,一把將他擁住。 宿蠶聲還以為曲危弦被嚇住了,撫摸著他沾滿血的發:“危弦,不怕,危弦……” 曲危弦滿臉是淚,將臉頰上的血珠暈染開來,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罕見的猙獰。 “宿、宿蠶聲……”他死死抓著宿蠶聲的衣襟,發軟的手指卻絲毫用不了力。 宿蠶聲不知他為何是這個神情,怔然看他。 曲危弦瞳孔有些發紅,狠狠看著宿蠶聲,一字一頓仿佛鈍刀割在心口一般。 “我要殺了你?!?/br> 宿蠶聲臉上血色瞬間退去。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相重鏡面無表情上前一把將曲危弦從宿蠶聲懷里扯出來,冷冷道:“滾開?!?/br> 離得太近,相重鏡突然嗅到宿蠶聲身上一股熟悉又古怪的味道,一閃而逝。 曲危弦抖著手抓住相重鏡的衣襟,將眼睛埋在相重鏡頸窩,喃喃道:“我、我不看,危弦聽話,危弦不看?!?/br> 他說著,淚水緩緩流下,浸濕了相重鏡的衣領。 相重鏡抱著站都站不穩的曲危弦,視線落在那已經失去聲息的尸體上。 怪物說的話,除了離得最近的曲危弦和相重鏡之外,周圍的所有人都沒聽到,根本不知曉發生了什么。 相重鏡不想此事外傳,先讓其他弟子先回去,又將情緒崩潰的曲危弦扶著回了去意宗,哄著他睡著后,才和顧從絮又回了后山禁地。 那具尸體依然安安靜靜躺在那,只是旁邊卻多出了一個人。 溯一不知何時來的,正雙手合十,念著超度的經文,眉目間一片悲憫。 聽到腳步聲,溯一抬起頭,地上的燈籠將他的臉照得半邊發亮,半邊卻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輪廓。 溯一含笑道:“劍尊?!?/br> 相重鏡似笑非笑看他:“溯一大師,深夜怎么在此處?” 溯一嘆息:“此處有怨靈的氣息,前來超度罷了?!?/br> 相重鏡根本不信,他慢條斯理走上前去看那具古怪的尸首。 顧從絮站在一旁,視線森然看向溯一,好似只要溯一有什么古怪的舉動他便化成巨龍將人直接吞了。 溯一見相重鏡過來,笑著往旁邊退了半步,留給他空間去檢查尸首。 尸首已經散發出奇特的味道,且手腳已經開始化為血水了。 相重鏡一靠近,最先嗅到的卻不是那腥臭濃稠的血腥氣,反而是那殘留在空中的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一愣,腳步一偏,反而朝著一旁的溯一走了過去。 溯一道:“劍尊?” 相重鏡沒吭聲,直到靠近后終于嗅到那股味道后,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他曾和顧從絮說過,當年他被人從落川的小匣子里被人抱出來時,曾記得那人身上的氣息。 那時的相重鏡不知被關在匣子里多久,出來時整個人被光照得根本看不清楚,只隱約記得那人身上仿佛青竹雪松的味道。 那人輕柔地將他從小匣子里抱出來,仿佛有guntang的淚緩緩滴在自己眉心。 隨后那人將自己交到曲行手里,聲音輕柔又懷念地說了句。 “就叫……” “相重鏡?!?/br> 第50章 浮屠塔中顧絮絮。 那嗓音又低又輕柔,卻似重鐘響徹相重鏡耳畔。 相重鏡雙眸徹底冰冷,五指一闔,靈劍出現在掌心,冷冷道:“從絮?!?/br> 幾乎是相重鏡將瓊廿一召出來的剎那,顧從絮便已經化為原形,咆哮著朝著溯一沖了過去。 惡龍的威壓幾乎對于整個三界的生靈都是一座大山,更何況顧從絮聽出來了相重鏡語調中的殺意,根本沒打算留情。 瞧見兩人殺氣騰騰的,溯一卻沒有絲毫變色,反而笑著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 轟然一聲巨響,顧從絮沖到溯一面前,卻眼睜睜看著他似煙霧似的飄散在原地。 竟然直接逃了。 顧從絮哼了一聲,還以為他是畏懼真龍所以溜了,化為人形去看相重鏡:“你說他……” 他話音戛然而止。 后山禁地一片黑暗,只有兩簇幽火漂浮在原地。 瓊廿一落在一堆亂石中。 唯獨相重鏡不見了蹤影。 不對。 顧從絮的豎瞳縮成一根細細的線,鋪天蓋地的驚恐襲向腦海。 不光是不見了蹤影,顧從絮元丹上那時常能感應得到的和相重鏡元嬰的羈絆,也在一瞬間消散。 顧從絮甚至連回到相重鏡的識海都做不到。 顧從絮六十年一直都想要擺脫相重鏡的封印,但當自由真的毫無征兆地向他砸來時,惡龍卻懵在原地。 好像心間有一塊極其重要的東西硬生生被刀剜去,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洞,冷風灌進去,令其遍體生寒。 顧從絮臉色前所未有的可怕,他一把握住瓊廿一強迫他化為人形,厲聲道:“相重鏡呢?!” 瓊廿一一臉懵然:“主人剛才不是還在……” 他突然僵住,悚然道:“我和主人的生死契不見了!” 顧從絮追問:“和他被封在秘境時的感覺一樣嗎?” 瓊廿一猛點頭。 顧從絮和瓊廿一亂成一團,相重鏡一概不知,他剛才只瞧見顧從絮化為巨龍朝溯一撲去,而溯一不知使了什么伎倆,只是手指一點,顧從絮整條龍化為柳絮消散在空中。 相重鏡已經沖到溯一面前,瞥見突然消失的顧從絮,整個人呼吸一窒,狠握住劍悍然劈下。 下一瞬,他空無一物的手被溯一輕飄飄抓住。 只是一個剎那,相重鏡的龍、劍、幽火煙霧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從絮是真龍,不可能毫無反抗之力就被殺死,許是這個禿驢使了什么秘術。 相重鏡強迫自己定下神后,冷冷看他。 溯一握住相重鏡的手腕不讓他掙脫,雖然看著沒有半分力道,卻讓沒了靈力靈劍和幽火的相重鏡連掙扎都沒有力氣,更別談殺他。 相重鏡索性一動不動,省得狼狽掙扎徒增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