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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臥底mama】(8)

    【我的臥底mama】8

    作者:地獄蝴蝶丸

    28/8/30

    字數:10956

    我輕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去:「也不知道該幾點起床,就睡過

    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br>
    張語綺卻顯得并不是很在意,纖長卷翹的睫毛往下垂了一下,把杯子放下,

    淡淡地說:「沒關系,今天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拐f完,吩咐周圍的人給我

    端了早餐過來:「你先吃早餐,從明天開始,早上四點半左右起床?!?/br>
    我自知理虧,打了個哈哈不再說話??墒浅粤藥卓?,張語綺卻一直只是安靜

    地坐在我對面,手里捏著一張報紙,臉色平靜地看著。我心頭正疑惑著,想問她

    怎么不吃早飯,張語綺卻突然先我一步開了口:「我吃過了?!姑髅鳑]有看我一

    眼,卻似乎已經將我的心思全部看穿了一樣。

    我有點尷尬,只好迅速吃了幾口,并沒有什么胃口。

    我放下筷子的同時,張語綺也放下了報紙,從一邊拎起一個包,撇了我一眼

    :「走吧?!孤曇羧允俏矣洃浿械哪前闱謇涠懖惑@,不得不說,與她在郭深

    面前的那種千嬌百媚相比,這樣的張語綺給我的感覺反而更舒服了一些。

    合同里說過,不該問的不要問,于是我趕快跟了上去。張語綺從車庫里面取

    出一輛車,帶著我一路往市中心趕過去。

    坐在車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聲:「去公司嗎?」

    張語綺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商場?!?/br>
    她只說了這么兩個字,之后就面色平靜地繼續開車,雙手握住方向盤,兩眼

    平視前方。

    我干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問道:「那個…深哥,嗯…他今天不和你一起嗎?」

    在郭深不在場的時候叫出「深哥」這兩個字,我果真還是有些不習慣,說話

    的時候舌頭像是打了結。

    張語綺也并不看我,冷冷地說道:「深哥重傷未愈,不方便,不能出門?!?/br>
    重傷未愈?

    聽見這個理由,我不禁咋舌。在別墅里的時候,兩個人不是還那么放肆的嗎?

    怎么現在連出個門都不方便了。

    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可我面上還是沒敢說話。她既然這么說了,自然有她的

    道理,或許是不想太過張揚了吧。

    過了一會兒,車就已經跑到了帝都商場樓下。張語綺輕車熟路地把車停在一

    處,掂起包包就下了車,掏出一副鏡片巨大的墨鏡戴上,原本就十分精致小巧的

    臉這一下幾乎被完全擋住了,對著我冷冷開口:「走吧?!?/br>
    我和她一起走進商場,今日人倒不是很多,連平常最最擁擠的一樓大廳也似

    乎變得寬敞了不少。而張語綺高昂著頭,滿臉的生人勿近,自帶一種強大的女王

    氣場,搖曳生姿地踩著錐子一樣的高跟鞋往前晃著,像一條魚一樣靈巧地從人群

    中狹小的縫隙之間穿過,直接上了自動扶梯,我也沒好懈怠,趕緊尾隨其后。

    扶梯緩緩上升,剛到二樓的時候,張語綺抬起腳來,方才走了一步,卻突然

    間頓住了。一雙眸子驀地睜大了一下,眼底的情緒卻轉瞬即逝,立即就又恢復了

    如初的平靜。

    我看她就這么站在扶梯前面一點點的位置不動,有些奇怪,于是繞過她往前

    走了一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才看到距離我們大約五六米的位置站了另外一

    個女人。

    我看過去的眼,稍微地被驚艷了一下。

    這個女人生的極美,真的是極美。

    長發披散在身上,發梢微微蜷曲了一點,看起來就像是新鮮的、散發著蓬勃

    生機的海草一樣誘人。五官雖不及張語綺一般精致,卻在嫵媚之外,了一份

    沉穩和從容的動人,眼角余梢之間沾染著些大多數女人都少有的英氣,身高大約

    是170的樣子,穿了條冬季吊帶裙,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像是雪白的嫩藕一

    樣纖細潔凈,周身都吐露著淡淡的冷香。此時看著我們這邊,一雙杏眼微微瞪大

    了些,雙唇也張開了一點,似乎十分驚訝,眸子里有一些異樣的情緒在上下竄動

    著。

    她的手邊,牽著一個男孩,看起來目光平靜而溫順,大約也就十七、八歲的

    樣子,那一雙眉眼生的,與旁邊的女人端端有八九分的相似。

    這兩個是什么人啊,張語綺認識嗎?

    我有些不解地看了張語綺一眼,她卻顯得很平淡,眸光平靜,像一面孤獨的

    湖泊,里面落滿了霜雪,隱藏著外人所難以捉摸的情緒。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明明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我卻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

    量,仿佛天雷勾動地火的喧囂。

    就這么互相僵持了半晌,最終還是張語綺先冷靜地走過去,沖著這個陌生女

    人紅唇一勾,露出個笑臉來:「黎警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br>
    與她的淡定自若相比,這個女人就顯得沒有那么輕松了,看起來是在極力壓

    制著某種情緒,很勉強地才露出了一點點笑意:「語綺,好久不見?!?/br>
    張語綺聽見這個女人這么一說,垂了一下頭,輕笑出聲:「黎警官,跟我說

    話就不必這么套近乎了吧,周圍也沒什么外人?!?/br>
    女人聞聲皺起眉頭,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語綺,這么久沒見,你一定要

    這么跟我說話嗎?!」雖然她努力地克制著,可我還是聽出了她言語中的怒火,

    還夾雜著一點哀傷的情緒。

    我有些愣怔,一時間沒看明白這是個什么情況。

    或許是那女人說話時情緒太過激動,她身邊的男孩突然往后咧了一步,脖子

    縮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抓住女人的一條手臂,眸光閃爍著,像一只受驚了的小鹿

    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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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轉過頭去,瞬間換了一張面孔,看著男孩說道:「正桐,沒事的,

    別害怕,mama就說兩句話就好?!拐Z氣溫柔的似乎能掐出水來,動聽的不像話。

    我聽見她這么一說,心里很是震驚。這女人看起來年齡實在不算大,皮膚也

    保養的很好,我還以為那個男孩是她弟弟,沒想到竟然是她兒子?!

    張語綺聞聲,纖長卷翹的睫毛往下略略垂了一點,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目

    光落在那張有些驚恐的小臉上,勾唇一笑:「桐桐,這么久沒見面了,你還是老

    樣子,這么容易就害怕呢?!?/br>
    女人皺起眉頭,把男孩往自己身后又擋了擋,再看向張語綺的時候,目光里

    霎時間又飛出了無數尖銳的冰刀霜劍,說話時語氣的溫度也斗轉直下:「跟孩子

    沒關系,你離正桐遠一點?!?/br>
    說話時態度差的分明,可張語綺卻絲毫沒有要躲閃的意思,依舊是笑臉相迎

    著,將所有的刀光劍影都照單全收下來,然后平靜地說:「這里人這么多,在人

    流中我敢做什么?不知道黎警官是在擔心什么?」

    那個女人聞聲,眸光瀲滟了一下,臉色變得很難看,就這么僵持了一會,才

    失聲地冷笑出來,仿佛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語綺,換作是從前的你的話,

    平心而論,我怎么會這樣對你?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我主動地跟你生分了一樣。

    你說這里這么多人?怎么,這么多人你就敢保證你什么都不會做了嗎?當年那么

    多人都看著,眾目睽睽之下,該做的事情你是一件都沒少。語綺,你做過的事情

    ,自己心里都已經記不得了嗎?現在竟然還能堂而皇之地站在這里,旁若無人地

    說出這些混賬話?」

    張語綺依舊面色波瀾不驚,安靜地聽著這個女人的冷嘲熱諷,雙唇微微張開

    :「黎警官想說什么?」雖然語氣極為平淡,與那個女人的咄咄逼人相比之下,

    卻顯出一股無比強大的氣場來,令人不敢靠近,明顯要壓過那個女人一大截。

    我站在一旁,都已經能看見那個黎警官額角青筋跳動得歡快,另外一只空著

    的手已經攥成了拳頭,骨節發白,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抬起來蓋到張語綺臉上。

    可張語綺卻依然是滿臉淡然,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

    那女人終還是慢慢地松開了攥的緊緊的拳頭,眸光里盈滿了水光,似乎很是

    痛心疾首地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聲音軟下來:「語綺,你真的就回不去了嗎?

    如果…」

    說到這里,女人的臉色突然變得急切起來,語調也越來越高,一路上揚。

    張語綺聽到「如果」二字,眉眼微微一動,額頭中央擰成了一個疙瘩,露出

    了一個有點不耐煩的表情,紅唇一張,毫不猶豫地厲聲打斷了女人的話:「黎警

    官,如果沒什么事,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br>
    「張語綺!」那個女人的情緒似乎被這一句話給一下子點燃了,突然間暴怒

    地喊出了聲,引得旁邊的幾個路人側目看來,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這兩個劍拔弩張

    的女人。

    聽她們兩個這一聲高過一聲的這么一吼,剛才那個被女人藏在身后的男孩又

    往后面躲了躲,輕輕扯了扯女人的衣服,小聲說道:「媽…」聲音極其軟糯,完

    全不像是這么大的男孩子該有的樣子。

    那個女人臉上肌rou緊緊地繃著,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極其生氣,可在聽見

    自己兒子的叫聲時,卻還是軟下來了眉眼,輕聲細語道:「正桐別怕,沒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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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語綺冷冷地看了她母子二人一眼,臉上幾乎沒有一絲旁的感情,半晌,才

    慢慢地說道:「黎警官,我勸你沒事的話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連自己的兒子

    都還是這個樣子,你卻來指責我,不覺得有點越俎代庖了嗎?」

    這幾句話雖然平淡,表面上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可細細一品味,未免也有點

    太鋒芒畢露了些。聽在我一個外人耳朵里,尚且覺得不太好受,落在一個母親耳

    朵里,恐怕會覺得很刻薄而難以接受吧。

    果真,那個女人似乎是被激怒了,抬起手來就要往張語綺身上招呼,我一急

    ,念著自己現在是張語綺的保鏢,沒敢怠慢,長腿一跨就走了過去,想都沒想地

    抓住了女人的手腕:「住手!」

    我這么一動作,她們三個人均是微微一愣怔。片刻之后,我才反應過來,自

    己正把人家一個女子細白細白的胳膊捏在自己手心里,臉上一熱,忙松開了手,

    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br>
    女人皺起眉頭來看著我:「你是什么人?!」

    不等我回答,張語綺先平靜地開了口:「我的一個保鏢罷了,新人不太懂事,

    冒犯黎警官了,還請您諒解?!?/br>
    女人聞聲一愣怔,轉過頭來很快地撇了我一眼,眼神迅速地就從剛剛的疑惑

    不解轉變成了滿滿的敵意。我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搞清楚狀況,只好站著

    尷尬地笑笑,不再多說。

    她轉過頭去,再看著張語綺的時候,目光里沾染上了幾分絲毫不加掩飾的

    分明嘲諷:「呵呵,果真是身份不一樣了,語綺,憑你以往的身手,一個人就能

    撂倒七八個這種體格的小伙子不成問題,現在有頭臉了,四肢也退化了,出門逛

    個街都需要有人陪同看護了,哈哈哈,還真是今非昔比?!乖捳Z雖然冷酷,似乎

    字里行間都夾雜了冰渣子,可我看的分明,她在說話的時候,眸光里卻是流淌著

    哀傷而溫柔的波瀾。

    張語綺聽著這樣嘲諷的話語,面色卻仍然是波瀾不驚的,甚至還回之以一個

    平靜高雅的微笑:「黎警官謬贊了?!拐f完,目光轉過來落到我身上:「向黎警

    官道歉,我們該走了?!?/br>
    我本來還沉浸在她二人的對話中疑惑著,總覺得這兩個女人應該是有些什么

    聯系的,可是又完全摸不著頭緒。聽見她這么一說,才將我的神志從九霄云外拉

    了回來,愣愣地「哦」了一聲,對著那個女人剛開口說了個「對」字,第二個音

    節尚且沒說利索,她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長腿一跨,徑直向著張語綺走了過

    去,額角青筋微跳,語調已經有些顫抖:「語綺,我們談談?!?/br>
    張語綺依然是一副淡淡的形容,扭頭對我吩咐了一句:「你在這里等著,不

    要跟過來?!谷缓笱杆俚剞D過頭,沖著女人盈盈一笑:「既然黎警官肯賞光,我

    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拐Z氣雖平淡,卻極其冷漠官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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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見她同意了,也轉過身,手心輕輕地撫著現在自己身后的男孩的發頂,

    眸光里盡是湖光山色、一片說不盡的委婉溫柔:「正桐,你在這等一下,我很快

    就回來?!?/br>
    男孩猶豫了一下,本來是抓著女人的裙子不肯松手,可聽見女人這么一說,

    又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語綺,瑟縮了一下,似乎在心底做著極大的掙扎。

    女人耐心地接著哄道:「正桐,你聽話,我真的很快就會回來了,就幾分鐘,

    好不好?」說話的時候,手一直在男孩柔軟的發頂輕輕撫摸著。

    男孩又偷偷地撇了張語綺一眼,眼神中充斥滿了慌張,又捏了捏女人的裙子

    ,最后抬起眼睛看了看沖著自己溫柔地說話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口水,

    軟聲道:「好…那你快一點?!?/br>
    「嗯,等我,你不要亂跑啊?!古诵α艘幌?,看向男孩的目光里是化不開

    的溫婉和煦。

    二人正歲月靜好的時候,張語綺卻突然轉過了身子,背對著我們幾個,冷冷

    地甩下一句話:「看來黎警官跟兒子還真是難舍難分,我時間寶貴,沒興趣看你

    們在這上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戲碼,如果黎警官執意這樣的話,我看我們也沒必要

    再說什么了?!?/br>
    我站在原地,只能看得到她的一點側臉。皮膚光滑緊致,姿容翩翩,頗有幾

    分王者風范??墒沁@樣的張語綺,站在商場里瑩白色的燈光下,面無表情,舌燦

    蓮花,且每一個字都似乎故意地沾染上了惡毒的黑色汁液,聽在人耳朵里那種感

    覺,仿佛是在原本就已經潰爛了的傷口上面又撒下了一把細細密密的guntang的沙子。

    聽見張語綺這么一說,女人的臉色瞬間山崩地裂地垮下來,憤怒地瞪了張語

    綺一眼,顯然忍著怒火,就松開了手,把男孩留在原地。二人往一旁走了幾步,

    站在離我們幾十米的地方,似乎是在交談著些什么,女人的神情越來越激動,到

    最后甚至已經加上了肢體動作,雙手抬起來要去抓張語綺的胳膊??蓮堈Z綺卻從

    頭到尾一直都神色淡淡的,在女人伸出手來要去抓她的時候也只是勉強地咧了一

    下身子,躲過去就罷了,并未曾還手,這一點倒是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我幫她刷了卡,掂著衣服站在店門口看她二人在說話,很識趣地沒有過去。

    突然,我眼角余光掃過了站在我旁邊的那個男孩,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

    安靜,沒說過一句話,現在也是如此,看著這個女人和張語綺在爭吵,卻也沒什

    么反應,只眉頭微微皺起了一點,眼底卻幾乎沒有任何波瀾。似乎視線沒有焦距,

    雙眼無神地站著,像一座雕像一樣。

    過了一會兒,那個女人突然間轉身走了過來,一把將男孩扯了過去,抓著男

    孩的手臂就怒氣沖沖地往另外一邊走過去,走之前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底燃

    燒著再明顯不過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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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她們究竟說了什么,被這一眼瞪的有些莫名其妙,剛要抬腳離開,

    卻突然從店里的另外一個試衣間里跑出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

    多歲的樣子,身材倒有點像籃球運動員,看著很陽光帥氣,,沖著女人走開的方

    向跑了過去,還用力地招手,跳起來大聲喊道:「老婆!你等等我!」說著話,

    抓緊了手上的袋子匆匆地跑開了。

    「老婆?」我有點奇怪,這個女人有個十幾歲的兒子,但是她的丈夫看起來

    也才二十多歲,繼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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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語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過來,睫毛向下低垂了一點弧度,眸光一閃,

    眼神落在別處,卻沖著我淡淡地說道:「走吧?!?/br>
    我也沒敢多問,心里總覺得剛剛上演的這一出有些蹊蹺,那個女人應該不簡

    單。

    我們從商場里走出來之后,張語綺帶著我直接走去了一家法國餐廳。飯菜上

    來之后,她只安靜地開始用餐,也不跟我多說什么,從剛剛從商場出來的那一刻

    開始,她就成了這個樣子,整個人詭異的安靜。

    我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多說什么,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小聲問道:「剛剛

    的那個女人,是你以前認識的朋友?」

    張語綺平靜地切下一塊肥美的小牛rou放進嘴里,優雅地咀嚼著:「不該打聽

    的不要打聽,別再惹到不相干的人,省的來回糾纏不清?!?/br>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卻反而將了我一軍,讓我一時間有些愣怔,任憑

    她教訓我,語氣就像是長輩教訓小孩一樣。不過說起來,這事的確是我不對在先,

    我自知理虧,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輕輕咳了一聲,支支吾吾地說:「知道了?!?/br>
    張語綺把牛排切成小塊,眉眼不曾抬起,卻突然開了口:「剛剛的女人叫黎

    綺雯,她帶著的那個孩子是她兒子,叫黃正桐?!?/br>
    她這么突然地交代了清楚,叫我反而有點不適應,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

    你們…以前認識?」

    張語綺聞聲,手上的動作短暫地頓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冰

    冷如霜,眼波微微瀲滟了一下,回答道:「一個故人而已,早就沒什么交情了?!?/br>
    張語綺口中說的故人,剛剛聽到她喊那個女人做黎警官,難道張語綺以前是

    她的線人嗎?還是同事?

    我想到剛剛叫黎綺雯的女人那么激動憤怒的樣子,心里敞亮地知道,這二人

    的關系絕對不可能只是像她現在輕描淡寫說的話一樣簡單??伤热贿@么說了,

    就說明她并不想跟我說真話,我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了,只好安靜地低下頭吃飯。

    剛吃了沒兩口,我就感覺口袋里的手機開始振動,我趕快放下叉子把手機掏

    出來,看到屏幕上顯示著姑媽的來電信息,心中一喜,趕快接通了:「喂?姑

    媽?!?/br>
    在一個壓抑的環境中度過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心情很糟糕,現在看到了姑媽

    的電話,感覺整個世界一下子都變得明亮了許多,也再無暇顧及對面的張語綺在

    做什么。如果我當時能不那么高興,能稍微的用眼角余光在張語綺身上掃一下,

    我就能夠看到了,她聽見我叫「姑媽」的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深沉濃厚的落

    寞,十根指甲用力地扎進掌心,留下一片通紅,骨節卻分明發白。

    但是我沒有。

    我只聽見電話那頭的姑媽溫柔的聲音:「凌凌啊,早上我太忙了,就沒有接

    電話,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這輕軟溫和的聲音宛如一縷暖暖的小風,將我一身的疲憊和壓力都掃走了大

    半。

    我提起個笑臉回答道:「我沒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報備一下。你說你早

    上就在忙,是不是公司又讓你通宵加班了?」

    姑媽輕輕地嘆息了一口氣:「哎,是啊,最近工作太多。凌凌,別說我了,

    我這邊沒事的,最多就是辛苦一點,你去給那個張小姐做保鏢,這兩天過的怎么

    樣???她有沒有刁難你?」

    我「嗯嗯」地應著聲,同時偷偷地抬起眼皮撇了張語綺一眼,當著人家的面

    說壞話應該不太好吧…

    這么想著,我有些心虛,不自在地故作含糊,回答道:「哦,我沒事,這邊

    都挺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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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就好,那你晚上休息住哪里???吃飯怎么辦,是自己解決還是怎么

    樣?」她的聲音轉化成無形的電波,隔著空氣和話筒像一陣溫暖的水流一樣流進

    我的耳朵里,于是整個人都變得舒爽了一大截,會心一笑:「放心吧,都挺好的

    ,還給我安排了房間,衣食住行都特別好,真的,姑媽,你別擔心我了?!?/br>
    姑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嗔怪道:「我怎么能不擔心呢?總之,記住我跟你

    說的話,在伺候這些人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點,別給自己惹了不痛快,聽到了沒有?」

    我乖順地點著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了,好啦,你放心吧啊,

    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別老是加班,身體要緊?!?/br>
    之后又寒暄了幾句,姑媽那邊似乎來了什么人,我們就匆匆地說了聲再見,

    就把電話掛掉了。

    跟姑媽說了一會話以后,我感覺到心情瞬間就好了很多,哼著小曲兒把手機

    又重新塞進了口袋里,低下頭開始吃飯,食欲大開。

    張語綺看著面前低著頭歡天喜地地吃飯的年輕男孩,想到那天在醫院見到陳

    嘉倩之后二人的交談,剛剛又聽到了這男孩子溫順乖巧的聲音,心底不由自主地

    涌出一股酸澀的波浪,順著經脈和血管往四肢百骸流過去。

    她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控制著聲音不那么顫抖,先是輕咳了一聲,

    才淡淡地開口問道:「你家里人?」

    我正往嘴里塞菜,聽見她這么一問,一時間有些愣怔,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嗯,我姑媽?!?/br>
    張語綺又問:「你家里還有什么別的人嗎?」

    她這一句話落了地,叫我心里生出幾分懷疑來,從她知道我要開始當她的保

    鏢那一刻起,憑借著她的身份和權力,她想知道什么關于我的個人信息,應該一

    早就調查清楚了才對,怎么會現在來問我?

    雖然心里是這么懷疑著的,可我轉念一想,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就一五

    一十地交代清楚了:「只有我和姑媽兩個人?!?/br>
    張語綺不動聲色地將一只手收了回去,在桌子下面輕輕抓住了裙子,十根指

    甲將那柔軟光滑的布料抓得皺了起來:「你父母呢?」

    我頓了頓,把一塊rou塞進嘴里,很冷靜地回答說:「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

    就過世了,家里也沒有別的人,一直是姑媽撫養我長大的?!惯@幾句話說出來之

    后,我自己都很驚訝于這種淡定和冷靜,雖然這件事情一直以來都是我埋藏在心

    底深處的一塊傷疤,可畢竟當時我尚且還在襁褓之中,對我的父母也沒有什么印

    象,全憑姑媽一張嘴跟我描述他們,所以說實話,這點傷痛和難過已經在時間的

    錘煉和滌蕩中漸漸平息了。

    張語綺聽著面前的少年用這樣冷靜淡然、完全不像往常的語氣講述出這件事

    情,心口猛地一陣鈍痛,臉色白了白,強作鎮定地回答道:「是嗎,那你姑媽帶

    著你,應該很不容易吧,她后來的家庭對你也沒有意見嗎?」

    聽見她這幾句話,我覺得今日的張語綺很是奇怪,完全不像她平時那個冷冷

    清清的如同冰山一樣的形容,突然之間就變得這么平易近人了,叫我反倒有些不

    適應。

    我頓了一下,偏偏有些猶豫之后,還是回答了:「姑媽在我小時候離婚了,

    一直是一個人過的,也沒有男朋友?!?/br>
    聲音落地,張語綺低垂著頭,感覺似乎有一個錘子在她心臟上落下了重重一

    擊,讓她一時間喘不上氣來。她沒有抬頭去看面前朝氣蓬勃的男孩,因為心虛,

    因為沒有勇氣。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條從水中被波濤席卷上岸的魚,被烈日和高溫

    剝奪走了全身的力氣,連張開嘴巴都變得無比困難,喉嚨似乎被塞進去了一團棉

    花,上不去也下不來,硌的她難受,卻無從下手。

    張語綺強作鎮定,拈起紅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了晶瑩透

    亮的瞳仁,紅唇有些無力地彎起,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許多:「是嗎,那還真是

    不容易?!?/br>
    我見她今天這么溫柔和煦、平易近人的一副模樣,只當她是心情好,于是也

    不由自主地把一直提心吊膽的防備心給放了下來,臉上扯出個不好意思地笑容:

    「是啊,不過我現在也畢業有工作了,以后就能好好地孝順姑媽了?!拐f話的時

    候,我不自覺的就帶了些驕傲和神氣。從小到大,我沒有父母親人,姑媽就是我

    心目中最后的堡壘,是我最最堅實的后盾。

    張語綺又輕輕問道:「聽你剛剛打電話,她似乎很忙?是在哪里工作的?」

    聽她這么一說,我不由自主地又緊張了起來,生怕她會找姑媽麻煩,腦子轉

    的飛快,最終有些不自然地支支吾吾道:「哦…她就…在公司上班,具體做什么

    的我也不太清楚,沒過問過?!?/br>
    張語綺看著少年閃閃爍爍的神色,敏銳地覺察到他這是在撒謊,努力地維護

    著電話那頭的陳嘉倩,心臟一凜,仿佛有個地方破了個小洞,正汩汩地向外冒著

    溫暖卻酸澀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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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努力地將這股心慌壓制了下去,十分勉強地提起個平淡的臉色來:「你姑

    媽…應該長的很好看吧,都說侄兒像姑姑,我瞧著你這眉清目秀的,想必她應該

    也是個美人了?!?/br>
    聽見她說出這些話,我真要以為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一向冷漠無情

    的冰山美人、黑道女王,今日卻突然轉變了風格,成了個溫婉和煦的鄰家jiejie,

    這天壤之別叫我是在難以適應,不過卻也莫名地有些親切,于是順著她的意思說

    了下去:「嗯,我長的確實是像我姑媽多一點,聽姑媽說也像我爸爸,跟mama倒

    不是很相似,可惜家里已經沒有他們二人的照片了,所以我也不得而知,這些都

    是聽姑媽跟我說的。不過我姑媽可長的比我好看多了,那可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

    嘿嘿?!?/br>
    張語綺放下杯子,看著面前臉色很歡喜的少年,心頭又被揪了一下,別過眼

    去,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就不再說話了。

    我還興致勃勃地想再多說些什么的時候,張語綺卻突然放下了高腳杯,聲音

    再次冷下來:「走了?!?/br>
    我愣了一下,捉摸不透面前這個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突然間就又

    轉變了個性情。我愣愣地點了點頭,趕快風卷殘云地把剩下的東西吃了個干凈,

    腮幫子鼓著跟著她走了出去。

    之后,我看時間還早,問張語綺要不要再去逛一會,她卻推脫說還有事情,

    我們就驅車又回了別墅,期間,張語綺打電話讓人送份文件過來,等我們的車在

    別墅門口停下來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把一個棕

    色的牛皮紙袋遞給了張語綺。

    張語綺臉色一直很不好,眼神黯淡無光,且眉頭一直皺著,接過文件袋之后

    ,直接走了進去,只冷冷地甩下來一句話給我:「回你房間吧,這不用你了?!?/br>
    之后,就風一般的快速走進了一個房間,把門用力關上了。

    我有些微微的愣怔,把她早上買的一點東西輕輕放在了沙發上,就回了自己

    房間,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今天在商場里遇見的那個女人,還有那個男

    孩,以及他們跟張語綺之間的對話,都頗有幾分蹊蹺,不知怎么的,我心底莫名

    地有些懷疑,總覺得這些細節都是一顆顆圓潤的珠子,中間暗藏了一條線,只要

    順著這條線摸索下去,就能將整件事情給串成一個整體來。

    書房里面。

    郭深原本躺坐在皮椅上,感覺頭有點疼,正閉目養神,突然聽見了門「啪嗒」響了一聲,立即敏銳地張開了眼睛。只見張語綺大步流星地扭著腰肢走過去,

    邊走邊把文件袋給打開了,從里面抽出幾張紙來,放在郭深面前,面色沉重:「

    深哥,你看看這個?!?/br>
    郭深見張語綺也沒來得及打招呼,不禁也正經起來,畢竟這樣的情況實在是

    少有,于是也沉下聲音來:「怎么了?!拐f著,皺起眉頭從皮椅上坐了起來,伸

    手去抓起那幾張紙來回翻了翻,臉上的陰云越來越重。

    張語綺拉了張椅子在郭深身邊坐下,語氣凝重道:「這才不過幾天工夫,董

    事會就聯名上書,出了這么多份文件。西郊的那處林場和地產,還有三環的那處

    樓層,都已經被董事會聯名通過,從我的名下轉移到了家族里的某個人名下,并

    且還沒人通知過我們?!?/br>
    郭深眉宇之間皺的更深了些,手上一用力,把手指捏著的那一點白紙給捏的

    也皺了起來,看到最后的時候,干脆把那幾張紙使勁往桌上一摔。白色的紙片霎

    時間飛散開來,如同大塊大塊的雪花一樣慢慢落地。

    郭深額角青筋跳的歡快,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臉上的肌rou緊緊繃著,半晌,

    才從牙縫里恨恨地擠出來幾個字:「這群老東西,還真是坐不住了!」

    他郭深在這一行這么多年,沒想到這次還真的要因為一個槍擊案在小小的陰

    溝里翻船了。

    想到槍擊案,郭深眸底閃爍過一陣光芒,轉過頭問道:「對了,成子呢?!」

    張語綺閉了一下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十分不愿意提起這個人,咬

    了咬牙,甚是無奈地回答道:「我派人去找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興許是跑去

    國外了?!?/br>
    郭深唾了一口,一時間急火攻心,抬起腳用力地往桌子一角踢過去,堅硬的

    皮鞋頭把柔軟的楠木材料踢的往里面塌陷了一個坑。

    「這狗東西!等我抓到他了,一定要他好看!媽的,敢在我頭上動土!」說

    著,從衣兜里掏出一根雪茄點上放到了雙唇之間,深呼吸了一口氣,整張臉都籠

    罩在了青白色的煙霧中,看不清楚了臉上表情的晦明變化。

    張語綺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手上翻著剩下的那幾張紙,紅唇輕啟:「深哥,

    現在不是追究他的時候,目前我們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人身上?!?/br>
    自己人…嗎?

    郭深沒有說話,仰過頭去又往外吐了一口濃稠的煙霧,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自從他力排眾議,憑借著一己之力做到這個位子上的那一天開始,周圍虎視

    眈眈的人從來就沒有少過,并且在這些人之中,有極大一部分還都是出自自己的

    家族。這些人,從來都沒有給過他家人之間應該相互給予的關愛和溫暖,反而將

    他視為仇敵,步步緊逼,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底線上試探。而借著這一次的低

    潮,他總算是看明白了,以往的自己還是太過心軟,才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他

    的東西,憑什么要攥在別人的手里?!

    思及此,郭深把雪茄從嘴上拿下來,用力在煙灰缸里按滅,有幾顆細小的火

    星飛出來了一點,很快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張語綺看著這樣的郭深,仿佛看見了一頭原來一直在沉睡的雄獅微微張開了

    一點瞇著的眼睛,那股灼熱的盛氣凌人的感覺讓她心頭一動??磥?,郭深應該是

    已經有了什么想法了。

    自從槍擊案之后,她就一直在派人去追查這件事情,她總覺得,不可能只是

    兩個內jian作怪這么簡單,在這個小小的開端背后,極有可能隱藏著一個她從未見

    過的黑暗王國。她自以為這樣的調查已經足夠私密,沒想到竟然還是被那些老東

    西給發現了,還趕在她之前就悄無聲息地截了她的胡,不簡單。張語綺越來越覺

    得,這事情不簡單。

    她想要徹查這件事情,任任何一個外人看來,都是想要為郭深報仇雪恨,是

    為了守住他們整個家族在這一行的地位,可為什么這群老東西反而要反過來聯手

    對付她?這究竟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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