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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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徵北的案子最后變成審而不判,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有個結果。判決被擱置,顏徵北應該可以松一口氣才是,他心里卻反而覺得更加不安。 邵子文托他那位軍校的老同學給他遞了幾次消息,關鍵的動向沒有給他透露,因那位老同學畢竟還算是革命黨的要人,只是四少聽到靳筱還在信州,不愿意離開,面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他那位老同學倒聽說了一些,還同他打趣,“這世道,你運氣倒很好,是個有情義的女子?!?/br> 四少靠在墻壁,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 “情義有什么用?”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若不管什么兄弟情義,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境地,還拖累了她?!?/br> 那位老同學當年在學校也是個風流人物,這時候很不地道地刺激他,“也是,不如我去看看她?我也很好奇,是什么奇女子?!?/br> 四少這些日子一貫的悠閑和無賴,如何難聽的話,他也都嬉皮笑臉過去了。這時候他猛地抬起頭,那位老同學對上他銳利的眼鋒,一時卻慫了,倒退了一步,“哎”了一聲,方察覺階下囚的是對方,不是自己。 那位軍官才清了清嗓子,拿捏起來,“不過,你小子運氣不錯?!?/br> 他眨了眨眼睛,有意釣四少的胃口,“有大人物要救你,我瞧的出來?!?/br> 等待總是分外煎熬,不管是對靳筱,還是對他,邵子文托人告訴他,靳筱已徹底將《郁金香》雜志交給了楊承季,白紙黑字,登報聲明。 有報刊去采訪吳珍妮,她也拒絕了,于是這件事風風雨雨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了平息的態勢。 表面上風平浪靜,知情一些的,卻覺得事態越發撲朔迷離。邵子文好像知道一些什么,又不方便傳遞消息,只讓顏徵北一個人百般的猜疑,連飯也吃不下去,反倒是剛被俘的時候,還顯得氣色好一些。 靳筱這些日子卻閑不下來,許多事情需要她準備和料理,邵子文找過她許多回,有一些東西需要她簽字,有一些態度要她傳達。 他倆有時候會爭論,關于四少,關于楊承季,靳筱有時候也只能扶著額頭,確然是精疲力盡了,“我沒有辦法,邵秘,”她只能苦笑,“你也知道,如今的信州城,說得上話的并不是我們?!?/br> 楊承季在旁人眼里是半個文人,其實他一個實打實的華裔,商賈的成分要遠多于面上的文雅。 他那日倒說的明白,“你弄這些報刊,無非是想造聲勢,說我同你先生關系密切,一來是對我施壓,二來正好駁了安在他頭上的,反革命的罪名?!?/br> 那天傍晚的雨有些大,靳筱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大一些,不被雨聲壓過去,“您幫我救他,我保證,立刻帶著他離開,再不參與《郁金香》?!?/br> 那位年長的財政次長笑了笑,好像不想泄露嘴角的不屑一樣,“你大抵是很年輕,又或者從前你家里人并沒有如何讓你吃苦?!?/br> 他是在嘲笑她的幼稚,靳筱面上沒有什么波動,手卻偷偷攥緊了,楊承季說話仍舊不緊不慢,“你原就是想讓黨內猜疑我,暫且不說有用沒有用,我若真的出手,不是剛好坐實了?” 他攤了攤手,又去數另一樁,“若說他的罪名,你真的以為審而不判是好事情?無非是這次沒法借著他的命,去敲打別人?!?/br> “他一個戰俘,如何處置他,也都是可以的?!?/br> 大抵是對面的那個小姑娘臉色白的嚇人,讓他生出了一點惻隱之心,“我倒同你指一條路?!?/br> 靳筱努力同他對視,等他的下文,楊承季面上仍舊是誠懇的,好像是一個心地很好的長輩,“說白了,我們缺錢,也缺人?!?/br> “顏家的四少爺手下的商會,不少在北方,醫藥,槍支,都是要緊的行當,聽說是,”他想了想,笑起來,“是梨苑在運作?他卻很有頭腦?!?/br> 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掀起的風浪,其實是暴露了梨苑的力量,所謂的審而不判,是在釣這條魚。 “我們不來暗地里的勾當,我來牽線,你來同我們的財政,光明正大地做個交易,怎么樣?” 四少一手打下的基業,梨苑里留下的人,尚且是很好的助力,可北方的商會,并不一定會聽靳筱的調遣,靳筱只能去做自己能做的,便連這些,許多也只能拜托邵子文。到了最后,也沒有什么東西需要她簽字,邵子文又來了一次,同她送了件東西。 她接過來,是支毛筆,玉竹節做的筆身子,看起來很精致。 “是顧嫣然上個月在北方,找顏徵楠要的?!?/br> 靳筱抬眼看他,不知道他的意思,邵子文撓了撓頭,“好像原本是買給你的,只是他同三少摔跤,輸給三少了?!?/br> 那還是他們在信州的時候,靳筱被大太太罰抄佛經,卻寫不好一手毛筆字,大抵被他記住了。 他記性總是很好,靳筱垂了眸子,握筆的手緊了一些,反倒是她的記性不好,忘記了太多事情。 忘記了一個男孩子同說,“筱,箭屬,小竹也?!?/br> “要似竹有節?!?/br> 她只覺得心被狠狠糾起了,好像這些日子,終于有這么一件事,把她從麻木里喚起來。她的身體一直在保護她,天大的事情,心也總是沒有什么波動,這樣就可以冷靜,也可以支撐下去。 靳筱聽見邵子文的聲音,“顧嫣然說,那回是她對不住你,到了如今,還你個人情?!?/br> 她腦子里約莫過了過,大抵是那回四少襯衫上的唇印,如此靳筱倒坦然笑了笑,從未想過過去那些爭執和賭氣,竟然也變成甜的。她抬起頭,看向邵子文,鄭重地,“謝謝你?!?/br> 邵子文抿了抿嘴,又努力露出笑容,寬慰她,“北方的事情,你不要擔心?!彼局绷?,沒有從前二世祖的萎靡樣子,倒很有一點男子氣概,“他們那些老狐貍,自然也知道我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已經盡力了?!?/br> 他笑了笑,依稀能看到年少時候,和四少在球場踢球,意氣風發的樣子,“更何況我父親把持著北方的醫藥呢,”他拍了拍胸膛,“什么時候,我們都還是有門路的?!?/br> 靳筱覺得鼻子很酸,這些日子,幫她撐下來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些從前受了四少知遇之恩,到了這窮途末路,還愿意冒著風險出力,照顧她的人。她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點點頭,努力同他微笑,不讓淚水流出來,“謝謝你?!?/br> 她聲音有些抖,言辭原來是這么蒼白的東西,她站直了,服了服身子,這樣鄭重,像代表了另一個人。 有人曾說,比痛苦本身難熬的,是等待痛苦。靳筱到最后已沒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能有的,便是等待。楊承季再沒有找過她,沒有告訴她《郁金香》和梨苑的消息,是足夠,還是不夠。也沒有人能夠知會她,她面對的這些政客,信義能值幾個銅板。 直到一個早晨,她出門去買維生素片,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便覺得應該置辦遠行的東西,懷抱著一種,萬分之一的希冀。 一個小廝撞上她,吳媽剛要罵幾句,她聽見那小廝同她低語,“準備好東西,晚上有人來接?!?/br> 她怔了怔,那小廝已不見了蹤影,吳媽察覺了什么,攙過她,快步趕回周家。 到了周家,她們尋了僻靜的地方,靳筱低聲同她道,“我今晚得走,帶不了許多東西?!?/br> 吳媽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她,“走?然后到哪里去?” 靳筱狠了狠心,同她道,“會有人安排,吳媽,”她對上那雙上了年紀,但依然精神矍鑠的眼睛,“你便先和周青一起住,若這次我能,”她頓了頓,聲音小下去,好像是怕神靈聽見了,戳破了她的希望,“若我這次能救得了四少,我們便先不回信州了?!?/br> 她還要說等安穩了來接你之類的話,吳媽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去救姑爺,不要管我?!?/br> 靳筱的眸子動了動,一時說不出話來,吳媽笑了笑,有些赧然,“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原在他母親家里做事?!?/br> 吳媽看向靳筱,對方的面色沒有什么波動,便猜測她其實已經知曉了,心里好像輕松了一些,“總也不好意思同你說,竟然拖到了這時候?!?/br> 她說到這里,淚水順著眼眶滑下來,靳筱才看到,這么多年,她的眼尾也早爬上了許多的皺紋了。 靳筱伸出手,幫她擦掉淚水,溫著嗓子,假裝怪她,又仿佛在感慨,“是呀,你說你們,瞞了我多少事情?!?/br> 到了夜晚,她心里竟十分平靜,吳媽同她千叮嚀萬囑咐,似乎她倆心里也都有些怕,哪一句便是兩個人的最后一句。周青往她包裹里放了支手槍,低聲同她道,“萬事小心?!?/br> 高姝菡瞧著她,滾了滾喉嚨,似乎不知道說什么,也只好跟著她道,“萬事小心?!?/br> 她們都知道這是場豪賭,到了半夜,周家后門來了個黑衣服的小廝,開了一輛車,高淑涵送她時,一雙利目在那小廝面上打量了好幾個來回,對方的神色半點波動也沒有。 靳筱同周青和吳媽擁抱,到了高姝菡,對方別別扭扭,側了臉,還是同她擁抱了,然后在她耳邊輕聲說,“平平安安”,仔細辨別,竟然還有點抖。 她們都是她生命里的好運氣,大抵是她的童年和少年,太不走運了,老天垂簾,讓她在亂世里,遇到許多人,愿意伸出手幫她一把。 靳筱坐上了車,透著車窗玻璃往回看,直到那三個女人,變成一團小小的黑影。她們便從她的生命里遠去了,人生總要有選擇,要有賭博,她再一次站在命運的賭桌上,這一次,靳筱把自己所有能下的注碼,都放上去了。 小廝把她放在江邊,只同她說在這里等候,便消失在黑夜里。不遠處有郵輪的鳴笛聲,江風把她的頭發吹得凌亂,靳筱望向黑夜里一望無際的江面,心里一派平靜。 在這樣的江面,真是最好的殺人時機,套了麻袋,綁上石頭,便可以丟下去。 靳筱于楊承季,其實已經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論手段,論背景,她都太過渺小。楊承季想要言而無信,然后捏死她,再容易不過。 她站在江邊,甚至有點好笑地想,若做最壞的打算,會否應該去倒數自己的生命了? 在這黑暗里,只有遠處大一點的船只,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的燈火,靳筱抬起頭,星星很亮。 她已經可以看見星星了,胡蘿卜,原來是真的管用的。 靳筱不禁微笑。 這樣她這一輩子,又少了一點遺憾。 遠處有一點細微的波動,靳筱回頭,去看那里隱約的黑影。 似乎是漁船,又似乎什么都沒有。 她心里莫名的糾起,睜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直到一只油燈亮了起來,她在那江面上,看到了一只緩慢劃過來的小船,一個戴帽子的漁夫,和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是四少。 他也瞧見了她,一時間站起來,望著她,好像她能看見他眼里閃爍的星光。 靳筱的手突然顫抖起來。 真好呀,她想。 往后不管是生是死。 她都不是一個人了。 “比痛苦本身難熬的,是等待痛苦?!?/br> 我在微博上看到的但是我真的忘了是那個博主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