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清圓往他碟里布菜,一面道:“昨兒姚家太太來見了芳純,勸她給二叔娶平妻……” 沈潤嗯地一聲,聲調拔高了半尺,“什么?” 清圓知道他要罵娘,忙安撫道:“幸好芳純這回沒上套,含糊敷衍過去了?!?/br> 沈潤說萬幸萬幸,“否則我沈家家風都被她們敗盡了。那個姚家,可是安穩日子過得太久了,惹到我頭上來?!焙咝σ宦暤?,“明兒就羅織些罪名,遠遠把那一家子打發了一了百了?!?/br> 清圓并不認同,淡聲道:“這個法子是最快最奏效的,可你想過沒有,今天有姚家,明天還有王家、李家……芳純認人不清,咱們只管去收拾別人,什么時候是個頭?況且你如今也該慢慢收斂鋒芒,朝堂上對圣人有二心的都清剿得差不多了,往后咱們該博個賢名兒才好。別因那些心懷叵測的人讓自己涉險,不是不對付,對付也得師出有名?!?/br> 沈潤心里稱意她的見解,也很聽得進她的勸,喟然道:“夫人說得有理,沒家沒口時孤勇,如今有了家業,也該安穩下來了。不過內宅里的事不動用公權,只怕小人仗打個沒完,萬一芳純犯糊涂……” 清圓說快了,“年前會有定論的,不過到時候還要麻煩二叔一回?!?/br> 沈潤狐疑地瞅著她,“你打算怎么辦?” 她笑了笑,沒應他,“快吃飯吧?!?/br> 第92章 可惜他第二日就要回上京去,朝中給予官員的婚假也不過五日。他現在身兼二職,盧龍軍到作戰時方動用,平時不過作警蹕駐防之用,殿前司的差事還是重中之重。臨近年關了,上京的巡防愈發重要,大到刑獄案件,小到火燭排水,事事都要他cao心。 清圓在被窩里極盡膩歪之能事,抱著他的腰說:“我舍不得你走?!?/br> 沈潤這個時候姿態閑雅,饜足過后便懶懶的,支著腦袋居高臨下看著她。 他的小妻子,人前人后真是兩副面孔,他喜歡她一本正經處置家事的樣子,也喜歡她撒嬌耍賴糾纏他的積黏。他抬起指尖,輕輕地,纏綿地揉捏她的耳垂,溫聲說:“公務在身,實在沒法子。我讓你跟我去上京,你又放不下這里,再忍一個月吧,回頭我抽了空就回來瞧你?!?/br> 可是她不忍心叫他這樣來回奔波,便說算了,“你忙你的吧,不必記掛家里。眼下天兒太冷,我不讓你走在寒風里,要是著了涼可怎么好!” 他嗤笑,“我為了你,夏練三伏,冬練三九?!?/br> 她愈發蛇一樣游上來,蹭啊蹭地,拱在他頸間吹氣,“如今媳婦娶回家了,還犯得上這樣費心么?!?/br> 他沉默了下,半晌忽然說:“娘子,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br> 清圓怔了怔,其實這話不像他以前說的那么花哨,但不知為什么,直擊她的心。 她嗯了聲,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嬌聲說:“你摸摸我的耳垂,大不大?” 他說大,“不光耳垂大……”說著視線便滑下去,意有所指地往她胸前瞥了一眼。 清圓嗔著,把錦被拽得高些,掩住底下風光,正色同他言歸正傳,“祖母說了,耳垂大的人有福氣。才定親那時候我有些惆悵,及笄沒多久就要出嫁,總覺得姑娘還沒做夠?!?/br> 他眼神蒙蒙的,看得人發軟,“現在呢?” 她抿唇笑,仰起臉在他唇角親了一下,“現在覺得很好,我當真是個有福氣的人,雖沒了母親,但有祖父祖母疼愛我。后來回謝家,受了些委屈,最難熬的時候又遇見你。我稍稍嘗了一回人間疾苦,轉頭就掉進蜜罐子里,你不知道,我多高興能嫁給你?!?/br> 他發笑,笑她孩子氣,什么都直剌剌說出來。 “為什么不說?”她撫著他的肩,他是練家子,肩頸的線條尤其美,不是那種女人式的美,是充滿力量的,骨感但不羸弱的美,恰到好處,多一分過于健碩,少一分又顯得單薄。她撫得興起,喃喃自語著,“我喜歡了,就要說出來,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往后要是你惹我不高興了,我也會據實告訴你,讓你自省,站直了挨打?!?/br> 沈指揮使心里哆嗦了一下,“還要打么?” 那雙秀目抬起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犯了錯,怎么不挨打?不挨打記不住的呀,我得幫你長記性?!?/br> 沈潤嘆氣,“那你呢?你要是做錯了事,該怎么辦?” 她想了想,“我不會做錯事的?!?/br> “我是說萬一,萬一你做錯了事呢?” “那肯定是你先犯了錯,我才夫唱婦隨的?!?/br> 這個時候拿這種借口說事很管用,沈潤被她繞進去了,反正就是夫人永遠不會錯,即便錯了,也是他有錯在先。 他點了點頭,認命了,紅紗帳里看美人,美人既溫順又嫵媚。他崴身躺下來,把她抱進懷里,“先前你說很高興嫁給我,我也替你高興。倘或你嫁給李從心,現在不知過著怎樣的日子,睜開眼就是公婆妯娌,閉上眼還得想他今晚在哪里過夜……唉,要是你過得那么可憐,我會心疼的?!?/br> 清圓捶了他一下,“人家的夫人,要你心疼什么!” 他把她的腿撈起來,讓她掛在他腰間,笑著說:“正因為是你我才心疼,到時候還得費心思讓你們和離,我才能把你搶過來……幸好你明辨是非,沒有嫁給他?!?/br> 這就是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兩個人又鬧起來,在被窩里推推搡搡,把褥子弄得冰涼。后來發覺冷上身來,忙又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閨房里的時候沈潤不是高官,清圓也不是當家主母,有什么傻話和小性子只管使出來,自有那個和你一同犯傻的人替你接著。 只是天一亮,各自都要歸位,清圓伺候他穿上公服,垂著眼說:“等你年前休沐,咱們在家辦一回宴,好好答謝婚宴上隨了份子卻不得空親來的同僚們。再者三衙唇齒相依,咱們也得和那兩司打好交道。步軍和馬軍的指揮使夫人,到時候我親自下帖子請,女眷之間只要處好了,于你有大助益?!?/br> 沈潤托著兩臂任她捯飭,聽得歡喜了,淡淡一笑道:“夫人是我的賢內助,以前我也苦于沒有人背后拉關系,官場上和那些人來往丁是丁卯是卯,少了好些人情轉圜。如今有你斡旋,你同那些貴夫人們有了往來,我在場面上辦事也輕省?!边呎f著,趁一旁伺候的人不留意,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口。 清圓被他偷了香,只管赧然笑,復又替他扣上了玉帶鉤,仔細囑咐著:“連著下了這幾天雪,路上怕是不好走,你一定慢些,別只管揚鞭,知道么?” 他說知道了,這是丈夫出遠門,家里嬌妻的殷殷叮囑,話雖說得平實,卻讓人有窩心之感。 她還在忙碌,他順勢把她的手拉過來,合在掌心里,“你倒是事事為我打算,可好好想過你自己?這陣子我看你忙里忙外,果真嫁了人不如做姑娘的時候閑在,我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你。我不在得時候,你好好作養自己,管得過來的事伸把手,若管不過來就由她去,回頭我一氣兒收拾就完了,記著了?” 清圓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含笑答應了,待一切收拾停當挪到偏廳吃了早飯。鶴棠和壽松在廊下通傳,說隨行的班直都預備好了,沈潤站起身往外去,清圓直把他送到府門上。他手里攥著馬鞭,回頭見她依依望著自己,真有些邁不開步子了。 她送到臺階下,人站在細雪里,他蹙眉揮了揮手,“回去?!?/br> 她微微退后半步算是聽話了,看著他翻身上馬,看他率眾往大道那頭去,直到那身影匿進風雪里,她才悵然退回門廊上。 他又上職去了,才分開,好像就開始想他。 抱弦在一旁輕聲說:“夫人,咱回吧,沒的著了涼?!?/br> 她噯了聲,方戀戀不舍回了內院。 要說閑,她眼下真閑不下來,天氣太冷,祖父犯了喘癥又添風寒,自她婚后就沒消停。如今沈潤往上京去了,她也能回去瞧一瞧了,便囑咐紅棉備車,這就往欽安街去。 車剛停穩,人還沒露面,就聽見門上小廝歡快地通傳:“咱們大姑奶奶回來啦!” 如今從姑娘換成了姑奶奶,就像抱弦說的,身份地位的轉換,只在須臾之間罷了。 陳老太太聞訊迎了出來,瞧瞧她,又往她身后看,“姑爺沒一道來么?” 清圓笑道:“祖母忘了,他今兒回京述職,我得了閑,正好回來瞧瞧?!?/br> “哎呀,我真是糊涂了?!崩咸珦釗犷~頭道,“全是被你祖父鬧的?!?/br> 清圓問祖父眼下怎么樣,“守雅說幽州城里有個致仕的太醫,醫術高超得很?;仡^咱們就去登門拜訪吧,不拘怎么,把人請來給祖父瞧病要緊?!?/br> 老太太擺手,“他好得差不多了,如今是恃病揚威,吵著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半點不順他的心,就蹦起來要出去釣魚?!?/br> 清圓訝然,“那怎么成,外頭冰天雪地,會凍出病來的?!?/br> “他可不就是借這個勢頭嚇唬人么,別理他!” 說笑著進了里屋,見老太爺正仰在床上看棋譜,清圓上前叫了聲祖父,“您老今兒覺得好些了?” 老太爺吭哧著又咳了兩聲,拖腔走板地告狀,“原早該好了,可惜不得人盡心伺候。我要吃鹵鴨爪子也不讓我吃,心里頭憋悶,還得再躺幾天?!?/br> 清圓失笑,老太爺上了年紀,愈發孩子氣了。其實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活泛的性子,到老了雖別扭,也不招人討厭??墒抢闲『哼€需哄著,老太太沒那個閑心忍受他撒嬌,只差沒拿竹竿兒把他鞭起來。清圓很有耐心,細聲說:“您的喘癥那么厲害,吃鹵的對身子不好,等過兩日病勢褪盡了,那時候再吃不遲。我才剛來的路上,正遇著鴻雁樓點心出爐,就買了兩盒回來。您下床洗漱吧,回頭咱們一塊兒吃,???” 老太爺一聽有興致,況且孫女回來,不能再賴在床上了,便掀被下床,慢悠悠挪到耳房里收拾去了。 清圓和老太太退回前廳等候,這風雪夾雜的天氣,坐在一起圍爐喝茶倒是很相宜。老太太和她閑話家常,也問及西府的近況,清圓把姚家母女的心思同老太太說了,老太太長嘆:“總有那些眼饞肚飽的,自己門頭也不算矮,這山望著那山高,恨不得世上好事全讓她們占盡。西府里二太太也是個糊涂的,知道她姑母有這心思,就該斷了來往才是。哪家愿意拿自己的姑娘去給人做???真有這樣當娘的,要不是傻,就是心里有十成把握,將來姑娘能后來者居上?!?/br> 祖母看事一向透徹,受她教導多年,清圓耳濡目染,現在才能這么游刃有余。不過這些掃興的事,暫且不去說他了,她拿通條撥了撥爐火,一面道:“守雅收拾了上京的別業,明年打算搬到那里去住,也免得往來奔波??晌曳胖妥娓冈谟闹?,不能放心,到時候咱們一道去吧,也好有個照應?!?/br> 祖母卻搖頭,“既然出嫁了,就該有個出嫁的樣子,沒聽說把娘家帶著一塊兒走的。你們小夫妻恩愛,回頭有了喜,我去看顧你倒是個名目,否則叫我胡亂住到你們家去,那我是斷乎不能去的?!?/br> 老太太的練達,不單是對付老太爺時的直擊要害,更多是對人情世故的解讀。姻親中再好的關系,也經不得朝夕相處的磋磨。小夫妻間難免偶爾拌嘴,氣頭上話趕話的,就要找親近的人告狀。娘家人心疼,自然幫腔,小事反倒鬧大了。所以姑爺岳母也好,婆婆兒媳也好,定要適當地遠著,遠香近臭,就是這個道理。 清圓便也不強求了,只是笑著說:“祖母想得長遠,等我有喜才來,那且有日子了?!?/br> 老太太笑吟吟道:“快得很,天兒一放晴,我就上護國寺替你求神符去?!币幻娓锌?,“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樣么,小時盼大,大了盼成家,成家了盼子孫,這么一天天地,一不小心就老了?!?/br> 清圓年紀不大,但聽了祖母這番話,竟也能感同身受。自己算是走過一小半來了,盼子孫早了點兒,只一心思念那個奔赴上京的人。 老太太見她心不在焉,笑道:“可是記掛姑爺?你們才成婚就分開,朝廷這上頭辦事不厚道?!?/br> 清圓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撫著手爐道:“眼看要過年了,殿前司的差事多得忙不過來,必要他去坐鎮才好。我也不是記掛,就是他人一走,心里空落落的?!?/br> 老太太卻很欣慰,他們夫婦感情深,這是盲婚啞嫁下難以促成的美滿。早前還說沈潤算計深,步步為營謀來了這場婚事,如今看看,有些緣分就得靠手段,要是聽之任之,現在便是各在東西,各謀前程。 這頭祖孫正喁喁低語,一個婆子從中路上過來,停在廊下向內回稟:“老夫人,才剛有個人老在咱們府門外頭打轉,門上小子出去問了,說是謝家的人,求見咱們大姑娘?!?/br> 老太太一聽便冷了臉,“謝家人?都鬧到這步田地了,怎么還敢登門?這回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又想算計誰?”老太太站起身道,“把人打發了,就說姑娘才大婚,頭三個月里不見那些晦氣的人?!?/br> 婆子應了個是,“那人想是知道姑娘不會見,另讓小子傳了話,說謝節使病得不輕,求姑娘念在骨rou一場的份上,回去看看?!?/br> 清圓也站起身來,一時有些怔忡,“好好的,怎么說病就病了?” 老太太忖了忖道:“估摸著上回石堡城一戰大傷元氣,回來又不得圣人待見,心思一重便病倒了。人到纏綿病榻的時候,想事情比以往更深些,或者就想到了你,你究竟還是他的骨rou?!?/br> 老太太從不阻止孩子認祖歸宗,只因先前謝家老太君鬧得太過了,她也覺得這條路斷了干凈。但眼下又不同,清圓和謝老太太隔了一層,與謝紓卻是嫡親的父女。謝老太太的死活可以不去過問,到了謝紓身上,便需要再合計合計了。 不過清圓辦事向來決斷,她揚聲吩咐婆子:“你傳話給那個送信的人,就說是我說的,我與謝家再無瓜葛,往后謝家有什么事,都不必上我這里來報信兒?!?/br> 婆子領了命匆匆去了,陳老太太道:“謝節使到底是你父親……” “祖母別心軟,誰知道這里頭有幾分真假。倘或又是他們耍的手段,我糊里糊涂回去,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然而話雖如此,心里若說半點沒有波動,卻也做不到。只是嘴上閉口不談,在陳府上陪著祖父祖母吃了飯,下半晌才返回指揮使府。 將要入夜的時候,她已經預備歇下了,外頭周婆子進來回話,說謝府上大姑娘和大爺來了,正在前廳候著夫人呢。她聽了心頭一沉,知道清和是等閑不肯來當說客的。還有正則,他是府里長子,一向不拿她這個meimei放在眼里,今天兩個人一道來,想是老爺當真不好了。 她呆站在那里,眼前劃過那個陳府外吃了閉門羹的身影,細想起來仍覺得悵惘。其實謝家人原可不見的,但既然清和來了,總不好做絕。便讓紅棉重新替她梳妝,打扮停當了方往前廳去。 第93章 正則在廳房里搓著手來回踱步,一忽兒往外頭探看,一忽兒瞧清和,“大meimei,你說四meimei會不會見咱們?” 清和臉上木木的,連眼神都是木的,涼聲道:“見不見我可說不準,倘或不見,也有她不見的道理,橫豎咱們怨不上人家?!?/br> 上回老太太和太太帶著人來大鬧婚宴,原以為攥著戶籍冊子就是最好的把柄,誰知一道圣旨下來,當眾打了謝家的臉。如今謝家在幽州可說是人人茶余飯后的笑柄,京畿一帶名門望族多了,哪一家沒點瑣碎,但絕沒有一家像謝家這么尊嚴掃地的。 細說說這一家子,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出了那么多的事,樁樁都是要人命的,老爺如何能不病倒!官途不順是一宗,更要緊一宗是清如,也不知太太是怎么同他說的,反正老爺聽后在上房捶胸頓足,高呼家門不幸,想必里頭不乏太太的加油添醋,老爺信了她,才任由老太太帶著人上沈家鬧去的。只是沒曾想,連圣人都出手干預,謝家這回是一敗涂地,敗得再也抬不起頭來。老爺畢竟要支撐門庭的,自覺羞于見人,又氣又惱兩下里夾攻,便一病不起了。 其實這時候偏又惦記四丫頭,倒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老太太發了話,讓她和正則一道跑一趟,似乎仍是存著求和的意思??墒抢蠣敳挥浐耷鍒A么?太太嘴里哪會有好話,八成一口咬定清圓害了清如,萬一清圓回去,老爺對她不利怎么辦? 清和心里惴惴的,熬到二月里自己就要出門子,但愿在這之前風平浪靜。起先她是不愿意來,老太太說到最后長嘆,“讓你老爺解了這個心結,興許慢慢就好起來了。你瞧瞧眼下光景,萬一老爺有個三長兩短,不單咱們一家子天要塌,就連你,怕是也要受牽連?!痹捳f得很明白了,倘或老爺伸腿死了,她就得守三年孝,還指著出閣嫁人?所以她只好厚著臉皮再跑這一回,終究還是私心作祟。 正則呢,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本來就和四丫頭不對付,又因清如的事紅眉毛綠眼睛的,見了清圓也尷尬??捎譀]法子,老太太沒臉來,太太更是不可能來,闔家除了他和清和再沒旁人了,他是趕鴨子上架,不來也得來。 這頭正油煎似的難熬,那頭廊下傳來腳步聲,先是幾個婆子侍女打頭陣,后來便見清圓露了面。她現在是節度使夫人了,誥命也同家里老太太、太太一樣,圣人恩旨封了郡夫人,看這通身的氣派,倒確實和以前那個笑嘻嘻的女孩不一樣了。 好在她不甩派頭,見了他們倒還是客客氣氣的,牽袖請他們坐,“這么晚了,二位怎么想起上我這里來串門子?” 唉,眼下是連大哥哥大jiejie也不叫了,籠統地稱作“二位”,可見是有心和謝家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