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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甌春在線閱讀 - 第45節

第45節

    沈澈房里的人來找過她,還有什么可說的,芳純那魚腦子,只怕沒兩句話就被她探出底細來了。只是彼此都硬撐著,仿佛誰先開口誰就敗了,低低的輕笑在他鼻腔里震蕩,“姑娘有什么話,想同我說么?”

    清圓有些氣惱,勉強耐住了性子道:“我想聽你說,不拘什么都可以說?!庇趾沉撕乘?,“說呀?!?/br>
    他沉吟了下,微醺般嘟囔,“你很香,腰也很軟?!?/br>
    這是赤裸裸的輕薄,清圓氣得咬牙,又不好打他,只能繼續誘哄:“別在我身上打轉,說點別的,還有么?”

    他又想了想,“圣人已經下旨,命我調撥駐扎在劍南道的禁軍了。這一仗只能贏,不能輸,倘或攻不下來,少不得要我親自出馬?!?/br>
    清圓吃了一驚,“你要親去么?”

    他說是啊,攬住她肩背的手緩緩滑下來,軌跡旖旎,口中曼應著:“我在軍營里呆了十年,多少大小戰役都參加過,對吐蕃人的用兵也熟悉?!?/br>
    清圓只管發怔,打仗事關生死,她以前覺得征戰沙場離她很遠,但上回碧痕寺回來的路上遇了那伙強梁,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廝死在她面前,她就知道這事有多可怖。

    “戰場上刀劍無眼……”她囁嚅著,“你不是掌管殿前司的么,怎么也要打仗?”

    “殿前司麾下禁軍,不單負責帝王儀仗警蹕,緊要關頭也是要上戰場的?!彼α诵?,“你以為我們這些人全是花架子,穿著漂亮的公服和甲胄,就是為了好看?”

    清圓被他帶偏了,等醒一醒神,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長滿了沈潤的手,便紅著臉把他推開了。

    腦子里有點亂,他要出征讓她懸心,但更可氣的是他老jian巨猾,就算拿美色相誘也不頂用。她xiele氣,站起身道:“你真的沒有旁的和我說了么?”

    外面閃電劃過,他支著頭,神情愜意,作勢想了想,還是說沒有。

    清圓點了點頭,“那就當我沒來過吧?!?/br>
    他噯了聲,“要走么?來都來了,還是留下過夜吧?!?/br>
    清圓負氣說不了,“將來殿帥身邊自有佳人相伴,我就不湊這個趣兒了?!毖粤T循著門上的光,從檻內邁了出去。

    白天的燥熱因這一場豪雨消弭了,撲面全是清冽的空氣。清圓在廊下站了站,看雨打蕉葉簌簌作響,雖沒能詐出他的實話來,但心里卻是安定的。

    明天的好消息,想來必是陳家祖父母入幽州了。謝家如今對她不聞不問,總算她可以大大方方同二老團聚,再也不必擔心謝家誣告祖父誘拐了。至于沈潤,這會子不承認不打緊,來日且有時間和他慢慢清算。

    不過這府里終究還是沈潤的天下,唯一能幫上忙的只有芳純了。次日延捱到辰時往西苑去,芳純才起來,臉也只洗了一半,見她來了大覺意外,意有所指地取笑著:“到底年輕人,身子骨就是強健。這么一大清早便趕到我這里來,怎么不多睡會子?可是大哥哥又往上京去了?”邊調侃邊擦牙,口齒不清地說,“我早前還感慨大哥哥端穩,原來卻錯看了,瞧瞧這兩地奔波,和我們二爺當初一樣……大嫂子,不知大駕光臨,有何吩咐呀?”

    近前侍奉的婢女只是笑,清圓也老大的不好意思,“jiejie快別笑話我了,這話屋里說說猶可,沒的讓別人聽見。我這回來,是有事請你相幫?!?/br>
    芳純扭頭看她,“什么事?只要不是讓我給你預備車馬出府,一切都好商量?!?/br>
    清圓笑道:“你多慮了,我不過想問jiejie借兩個人,替我打探外頭的情況。今兒我祖父和祖母應當要入幽州了,他們早前一直在橫塘,我不放心,就算殿帥有安排,也唯恐老人家不習慣。他們奔波千里,全是為了我,我想早早得了消息,好去迎一迎他們?!?/br>
    芳純有些遲疑,“你何不去問殿帥?”

    清圓慢吞吞沖她一笑,“你忘了,這事還是你透露給我的,我怎么去問殿帥?問了豈不是告訴他,是你xiele密?”

    芳純被揪住了小辮子,一時大呼倒灶,無奈之下只能答應她,悄悄打發兩個小子在門外候著,一有消息即刻往二門內稟報。

    清圓坐立不安,勉強喝了兩盞茶,便起身在廊下等消息。雨后初晴,空氣里已經隱約起了涼意,幽州的氣候總比橫塘快一步,橫塘的這個時節,大雨過后仍是驕陽似火呢。

    她心里急,不免來回踱步,芳純被她轉得眼暈,撐著下巴道:“且坐會兒吧,人一到,還怕他們不進來報信兒?”相比迎接陳家二老,她更好奇的是清圓在東苑這兩夜是怎么過的,便靦臉打探,“你和大哥哥兩個人,到底怎么樣了?”

    清圓明白她想問的是什么,園子里值夜的人都給打發了,怎么能不引人遐想。她尷尬道:“殿帥是守禮守節的人,對我很客氣?!比欢肫疬@兩夜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又覺得心虛,怏怏紅了臉。

    芳純仔細審視她,越是盯著她瞧,她的臉就越紅,頓時捂住了嘴啞笑,“我可是過來人,還瞞我?”

    清圓百口莫辯,“我說的都是實話……”

    “知道、知道……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院子里,姑娘豆蔻年華,大哥哥虎狼年紀……”

    說完彼此都訝然,芳純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罪過,我一向敬重大哥哥,怎么拿他打起趣來!”

    清圓嘆了口氣苦笑,“原也不能怪你,好好的一個姑娘,不明不白叫人送進別人府里,不說住在一個園子里,單是在沈府過了夜,我這輩子就抬不起頭來。至親骨rou這么算計我,多叫人寒心,我們老太太是沖著把我送給指揮使做妾的……真是半點臉面都不顧,枉我叫了她這么長時候的祖母?!?/br>
    芳純只好安慰她,“你不必想那么多,這件事謝家不會說出去,咱們府里更不會往外宣揚。你入府當天,東苑里頭就傳令出來,叫個個管住了自己的嘴,咱們家主是干什么吃的,要是連府里下人都約束不了,白擔了這朝中重任了?!?/br>
    才說完,就見一個婆子匆匆從抄手游廊上過來,到了檻外一納福道:“回二太太話,小子聽了門房上的壁角,說往橫塘去的人回來了。馬車進了東平門,可要接的人沒往府里來,往欽安街去了?!?/br>
    芳純大惑不解,“去欽安街做什么?陳家在幽州也有產業?”

    清圓搖了搖頭,“這我倒沒聽說過……”頓了頓問那婆子,“能摸準是進了哪一戶嗎?”

    婆子面露難色,“這卻不知道。要不姑娘且等等,我出去和外頭小子說,讓他們再去探探,等探明了就來回姑娘?!?/br>
    清圓道好,看人又快步去了,略思量了下,回身對芳純道:“我得想法子出去一趟,殿帥這會子往盧龍軍大營去了,我悄悄出去,再悄悄回來,成不成?”

    芳純大搖其頭,“快別打這個主意,各處府門上都接了令兒的,哪個敢隨意放你出去?再說我也沒這個膽子,要是讓大哥哥知道了,只怕連沈澈都救不了我——你現在可是人家的心肝rou,眼珠子!”

    清圓知道,要想出去簡直是癡心妄想,只得暫且按捺,先打聽清了消息再說。將要到午間的時候,東苑里的管事婆子過來了,納了個福笑道:“姑娘,老爺回來了,正找姑娘一道用飯呢,姑娘快回去吧?!?/br>
    芳純朝清圓吐了吐舌頭,老房子著火真是了不得,如今沈指揮使是一刻也離不開心上人了。以前瞧他,心狠手黑人人都怕他,沒想到冷漠的皮囊下藏著一顆嗷嗷待哺的心啊,要是外面死對頭知道他在家這么粘人,怕是笑得腸子都要斷了吧!

    芳純曖昧地遞遞眼色,“快回去吧,沒的人家親自殺來,白費腳程?!?/br>
    清圓也沒轍了,一面叮囑:“萬一探明了是哪一家,一定打發人來告訴我?!币幻嫦铝嘶乩?,往東苑去了。

    丫頭在前面引路,引進了花廳里,進門就見他一身錦衣站在魚缸前,正往里頭撒魚食兒。

    “又去陪芳純解悶?”他笑著問。

    窗外的一束陽光照在水面上,金魚在水里游曳,粼粼的波光倒映在他眼眸,他含著那微光,眼里有風煙俱靜的美好。

    清圓噯了聲,“我閑著也是閑著?!?/br>
    她在白天倒是一副端方的模樣,很難同昨晚上大膽的她聯系起來,橫豎哪樣的她他都喜歡,在他看來只有這樣的姑娘才惹人愛,人前一張主母臉,人后軟糯得團子一樣,可以任他揉搓,任他予取予求。

    然而算盤打得好,人家卻有自己的主張,清圓道:“昨兒你說的好事,現在能告訴我了吧?”

    其實她應該已經料到了,但比預計的提前了幾天,一定讓她驚喜。他對插著袖子得意道:“你猜猜,我把誰接到幽州來了?”

    清圓看著他,忽然發現這人有些幼稚,為了給他留點臉面,裝模作樣道:“猜不著,誰呀?”

    “是養大你的陳家二老?!彼恍?,“如今人已經到幽州了,我原想先把他們接到府里來同你見面,再去另安置一個府邸,沒想到他們竟先一步差人打點好了?!?/br>
    果真這樣有謀劃的人,才能教養出面面俱到的姑娘來。陳家早前也不是尋常人家,祖父仕途雖平平,但祖上卻是經商的大戶,人脈必定不窄。老人家不愿仰仗他人,這點是令人敬重的,讓清圓回陳家出嫁,并不辱沒了她。

    于是他眼巴巴看著她,等她來夸他,結果等了半天,等來清圓微微一笑,“這件事我是要多謝殿帥?!?/br>
    沈潤遲疑了,昨晚上要套他的話,一口一個哥哥叫得熱鬧,今天家里人來了,就管他叫殿帥,難道是要劃清界限嗎?

    他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姑娘,你不高興嗎?”

    清圓說高興,彎彎的眉眼,看上去真是歡喜的。她攥緊了團扇的象牙柄,攥得用力,手也微微顫抖,抬眼問他:“我現在能去見他們嗎?”

    沈潤道:“他們才到,也要安頓一下,咱們先吃飯,吃了飯我就帶你去……”

    但話音未落,周嬤嬤進了園子,站在滴水下回稟:“老爺,陳家二老到了,求見老爺及四姑娘呢?!?/br>
    清圓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她正念著盼著,不想他們就來了。

    所以哪里還等沈潤答應,她提裙便跑了出去。一氣兒跑到前院,遠遠見年邁的祖父和祖母風塵仆仆的樣子,她進門便跪下了,嚎啕大哭:“孫女太不孝了,讓二老這么大年紀還要受顛躓之苦,孫女萬死不能贖其罪?!?/br>
    旁觀的沈潤長嘆了口氣,這才是骨rou相見的樣子,不是謝家老太太那樣,牽一牽手,摸一摸臉頰就作罷的。

    陳家老太太和清圓抱頭痛哭,老太爺在一旁看著,眼里也浮出淚光來,但因在別人府上,不能失了體統,便向沈潤拱手,“沈指揮使,家下姑娘多蒙沈指揮使照顧,老朽感激不盡。原先我們在橫塘,鞭長莫及,如今人來了,不便再叨擾殿帥,我們這就接姑娘回去了?!?/br>
    沈潤略怔了下,發現事態的發展和他想象的大不一樣,不過也因清圓,愈發敬重陳家二老,叉手長揖道:“沈潤與姑娘很有些交情,姑娘既遇了難,沈潤自當全力相助,陳老不必客氣。只是……”他望了望清圓,“只是我與姑娘……”

    陳老太太掖了淚,向沈潤行了一禮,復笑道:“多謝殿帥思慮周全,把我們接到幽州來。我們這一路上聽見些傳聞,說殿帥要與穆府尹家姑娘定親了,真是恭喜殿帥?!?/br>
    這個時候要是再不說清,后果就會很嚴重了,沈潤忙回了一禮,正色道:“都是坊間傳聞,沈潤和穆府尹家往來甚少,定親一事更是無從談起?!?/br>
    陳老太太聽了,長長哦了聲,“竟是一場誤會,既這么,我們陳家原也是橫塘的好人家,好人家的姑娘,當以好人家的規矩來辦。人我們先帶回去,殿帥若有什么打算,還請依禮行事。今日之后我們姑娘仍是深閨中的姑娘,殿帥若要求親,三書六禮一樣不可欠缺,一樣不可怠慢。誠意到了,還需我們姑娘考量,若姑娘點了頭,到時候咱們請期定黃道吉日,殿帥再來迎人,如何?”

    沈潤摸了摸額角,汗都出來了,忽然發現和那樣上規矩的人家打交道,遠比和謝家打交道更難,但他不敢怒也不敢言,俯首道是,“沈潤聽老夫人教誨?!闭f完看看清圓,清圓對他簡直滿臉鄙夷,他訕笑了下,尷尬地問,“姑娘,你喜歡養貓么?我的通引官家里才生了一窩貓,過兩日我帶你去聘貍奴,好么?”

    第75章

    人還沒聘上,先聘只貓練練手?

    雖然清圓很喜歡貓兒狗兒,但記恨他忍到這刻才說實話,便冷冷道:“我暫且沒有聘貍奴的打算,多謝殿帥好意?!?/br>
    所以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時候到了,陳家老太太的話說得很明白,一切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思,只要姑娘不松口,那么沈指揮使就要做好受刁難的準備,不管你官位再高,再一手遮天,在陳家面前,你就是個求娶他家孫女的尋常人。

    沈潤有些急,“姑娘,有什么話,咱們可以好好商議?!?/br>
    清圓得體地向他微笑,“殿帥忘了,我昨兒和你說過同樣的話,當時你是怎么應我的?不是沒有內情要告訴我么?!?/br>
    沈潤也開始后悔,錯過了就坡下驢的好機會,這會兒再來說好話,顯然晚了。

    姑娘生氣的時候,除了咚咚地一蹦三尺高,還會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最怕的就是這個,板起臉來,誰都不愛,他就開始新一輪的自我否認,清圓對他的感情還是不夠深。

    不夠深就得加深,最苦難的歲月都不曾彎過腰的指揮使,這回學會了低聲下氣,“現在有了,我有內情要告訴姑娘?!?/br>
    她好整以暇看著他,“我都知道了你才來告訴我,我不想聽了?!闭f罷搖搖陳老太太的胳膊,“祖母,咱們不在這里了,回去吧?!?/br>
    陳老太太在見到沈潤之前,一直提心吊膽,這位沈指揮使打發人千里迢迢趕赴橫塘來接他們,使者見面就說得明明白白,指揮使想與陳家永結秦晉之好,求二老移駕幽州,安排姑娘出閣事宜。

    這樣的做法,雖說一切是為云芽,但細論起來卻跋扈得很。一個掌管著全國禁軍的人,一個從二品的高官,酒色二字必少不了,許是貪圖云芽生得好,一時眼熱了偏要強占,那本人定是實沒法子瞧的了。老太太這一路上沒少和老太爺商量,真要是個五大三粗的悍匪模樣,那孩子豈不白糟蹋了??上?,一見了真佛,那股子憂心頓時化成了灰。老太太活到這么大年紀,竟是沒有見過這么齊全的孩子,當年老太爺的模樣算是上乘的了,但同沈潤比起來,究竟還差了些,若說差了多少,大概也就十八丈吧。

    沈指揮使有真情實意,云芽想必也喜歡他,姑娘有了心事,眼神騙不了人。老太太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了,只是見他們小兒女慪氣,護犢的心思難免,眾人拾柴火焰才高嘛,遂笑道:“殿帥,我們雖不敢高攀公侯門第,殷實之家卻不在話下。姑娘既沒什么可同殿帥說的,那我們暫且就先回去了,倘或殿帥有旁的吩咐,屈尊來我們欽安街府邸,我們必敞開大門歡迎殿帥?!?/br>
    陳家二老說笑著就把人領出了廳房,抱弦在門外候著,舉起團扇給姑娘遮陽,沈潤追了兩步,“陳老,老夫人,何不用了便飯再走……”人家相攜,已經往門上去了。

    清圓邁出門檻前,悄悄回頭望了他一眼,他站在檐下,倒還是一副克制自持的模樣,但目光相隨,分明不忍離別。

    “怎么了?”陳老太太察覺了,笑道,“可是怨祖母有意為難他?”

    清圓說不,“他先前瞞著我,一本正經張羅和穆家的親事,害我以為自己要給他做妾。祖母這么說才好,殺殺他的威風,叫他得意不起來?!?/br>
    陳老太太點頭,“世上不拘人和物,必是要花心思得來的才珍貴。咱們這會子不是不能允了他,只是這樣做未免自輕,咱們好好的姑娘,不能落了人家話柄?!币活^說,一頭捋捋她的頭發,她雖安然無恙,可陳老太太仍是覺得心酸,“我辛苦拉扯大的孩子,就被謝家這么作踐,實在叫我咽不下這口氣!那謝老太君是石頭做的心肝嗎,你也是她的骨rou,她就這么把你送到沈家,虧得殿帥是個好人,倘或是個酒色之徒,始亂終棄,那還叫不叫你活?”

    清圓偎在祖母懷里,馬車輕搖,搖出了她眼里的淚。她轉過臉去,緊緊摟住陳老太太的脖子,“祖母,我這會子覺得老天爺對我怪好的,別人再虧待我,我有你們呢。我不是孤零零一個人,我還有長輩給我做主……真好?!?/br>
    人生有根源,有來路,即便不是骨rou至親,心里也不會慌。先前她在指揮使府上,就算知道沈潤真心待她,但她孑然一身,便覺得自己和他是不對等的。只有親人長輩都在,即便祖父祖母都上了歲數,她身后也有人撐腰——姑娘家丟了退路,大抵別指望有好結果。

    陳家老太太最舍不得她的云芽哭,不住拍著她的背安撫:“好孩子,不破不立,這樣也好。謝家既把你送了人,你往后就和他們不相干了,你回到我和你祖父身邊,咱們一家子還和以前一樣,太太平平過咱們自己的日子。橫塘的產業,咱們只留了老宅子,另分了幾處鋪子和田地給全哥兒和他幾個哥哥,剩下的都折變,帶到幽州來了。我和你祖父往后就不回橫塘了,你在哪里,我們就在哪里。殿帥打發人來的時候說,你上廟里替你母親做祭,回來遇上了強盜險些送命,我們腸子都要急斷了,后悔早該跟著一道上幽州來,不該放著你孤零零一個人,遇上了難處也沒處投奔?!?/br>
    清圓又哭又笑,“多謝祖母,你們不走,我就安心了?!彼仓挥性谧娓缸婺干磉?,才像個小姑娘模樣,哭啊笑的都隨性,不必裝得老成干練,不必像個上了年紀的人那樣思前想后,苦大仇深。

    抱弦也抹眼淚,“老太爺和老太太來了,我們姑娘就有了依仗。老太太不知道,我們姑娘可憐見兒的……”

    陳老太太頷首,拍了拍抱弦的手道:“姑娘,多謝你在她危難的時候還伴在她身邊。我常說的,萬兩黃金也不及有情有義的人心,姑娘說她有福,你何嘗不是她的福氣?!?/br>
    這便是陳家和謝家的不同,陳家家風未必不嚴,但還能聽見窩心的話。不像謝家,主子眼睛長在頭頂上,連著底下奴才,一個個也心比天高。

    馬車到了欽安街,這里離指揮使府并不遠,想是祖父早就吩咐了,就近找一處合適的宅邸買下來。

    清圓下車看,橫塘原先的家仆也來了,個個站在門外,見了她便納福作揖,笑著招呼:“大姑娘回來啦?!?/br>
    她如今又是陳大姑娘,不再是謝四姑娘了。清圓長嘆了口氣,這才是回家,宅子不是老宅,人卻都是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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