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視線相接,面面相覷,彼此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審視過對方,感覺有些奇怪。清圓仔細瞧他,他有一雙英挺的眉,有一雙長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只要微微乜著,就顯出一種莫名妖冶的味道,仿佛攝魂不用刀,只需一道眼波就夠了。 他呢,綿綿睇著她,她才十五歲,嬌俏的年紀,嬌俏的人,正是女孩子最絢爛的年華。夜里披散著頭發,不施脂粉,梔子花般干凈剔透,世間沒有塵埃能污染她。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如果沒有回過謝家,不懂得世態炎涼,她會活的更好些,眼里也不會有這種沉沉的光。 沈潤探過手去,替她掩了掩微袒的衣領,“你才剛說要回謝家……不要回去,就算妝奩再多,以后自有拿回來的時候,現在回去,會受他們羞辱?!?/br> 清圓因他這個動作紅了臉,她有時候很糊涂,夜里也不像白天那么審慎,便一頭壓著衣領,一頭說:“我就是不甘心啊,我不得謝家一分一毫,卻把陳家祖母給的東西落下了?!?/br> 女孩子就是心眼兒小,沈潤道:“府里什么都有,要什么吩咐一聲就是了,除了回橫塘的馬車,其他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你的?!?/br> 她沉默下來,忽然發現現在的他和李從心沒有什么區別,左手勾著,右手又不放,jiejiemeimei,卿卿我我,含糊著就是一輩子。 “我今天琢磨了一整天,有句話一直想問你,我去丹陽侯府別業遇上的事,是不是你事先安排的?” 沈潤倒也爽快,直言說是。 清圓有些氣惱,“你這么做,可是太卑鄙了?處心積慮算計來的東西,有意思么?” 他皺著眉道:“算計來的不是東西,是你,怎么沒有意思?再說我只把人送到他面前,床上的事我左右不了,大丈夫行走天下,哪里沒有鶯鶯燕燕?丹陽公子風流的名聲早就朝野遍聞了,沒有我安排的張三,也自有他中意的李四。我只是早些助你看清這個人,免得你將來后悔。你要想明白,以謝家的家風,是絕不會為你得罪丹陽侯府的,你可是想就此被他藏在深閨里,今天送個姨娘讓你安排,明天領個私生子記在你的名下?” 清圓被他說得發怔,心里自然明白這些都是大實話,也做好了準備,將來內宅的爭斗不會停止。她的要求并不高,不過要那個人婚前這一截清心寡欲罷了,可惜他也做不到。小侯爺生性如此,人不壞,只是對誰都太好,最后落進沈潤設下的圈套里,便覺得他有些可憐。 “那晚的東皋夜宴呢?”她慘然問他,“也是你們做了局,有意讓我聽見的吧?” 沈潤目光游移,“這種小事,過去了就不必糾纏了吧?!?/br> 可她卻有些憤怒,寒聲道:“你千方百計阻斷我的婚約,究竟是為什么?那天我上官署見你,咱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我嫁我的小侯爺,你聘你的穆二姑娘,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結果你現在卻反悔了,到處設圈套下絆子,把我害得這樣。我想問問你,你究竟是真好心,還是因我沒有依你,有意報復我?” 她怒目相向,漂亮的姑娘,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可愛的。沈潤耽于美色,腦子一時沒跟上嘴,調笑道:“我這么做,不過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br> 結果這句話著實觸怒了她,她一腳便朝他蹬過去,“沈潤,你這個混賬!” 他吃了一驚,還好眼疾手快避開了,噯了一聲道:“你怎么了?” 清圓氣得不輕,跳起來握著雙拳沖他喊:“你拿我當什么?打量我退了親,就得給你做妾嗎?我原以為你比李從心高明,誰知你也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你給我滾,再敢摸進我的屋子,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沈潤雖不知道她所謂的同歸于盡指的是什么,但她真的生氣了,他心里便有些慌。 “姑娘,我是同你鬧著玩的……” 她把枕頭被子一股腦兒朝他砸了過去,“快滾!” 他手忙腳亂接住了,這時候竟還指望她氣不可遏,連自己一并朝他砸過來,他一定能穩穩把她接在懷里??上Р]有,她在床上咚咚地跳,他才知道女人生氣那么可怕。小心翼翼邁前幾步,把枕頭還回去,一面安撫道:“好、好……我滾,時候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闭f著退向檻窗打算原路返回,想想又不對,還是光明正大出去,隨手關上了門。 他走了,世界才清凈下來,清圓坐在床上慟哭了一回,實在想不明白,是不是世上的男人都是這樣。橫豎這指揮使府不能留,天亮一定得想法子離開,心里憂懼,怕沈潤再來,半夢半醒將就到了早上。迷迷糊糊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像是抱弦,在隔扇門外頭輕聲問:“姑娘醒了么?” 她一激靈,撐起身說:“進來?!?/br> 門開開了,最先進門的不是抱弦,是這府里的丫頭,她們把洗漱的用具一樣一樣鋪排好,方納福退了出去。 抱弦上前來,等人都走遠了,緊緊抓著她的手問:“沈指揮使可對姑娘做了什么?昨晚上我要找姑娘,她們偏攔著不讓……” 清圓搖了搖頭,“這點他倒算個君子,不過咱們不能留在這里,要設法回橫塘才好?!?/br> 抱弦想了想道:“回頭我悄悄托人給春臺和陶嬤嬤傳話,不拘怎么,先把姑娘的梯己弄出來,不能白便宜了太太。等手上有了錢,咱們就雇車回橫塘……” “你們想得也太簡單了,人進了指揮使府,還能叫你們說走就走?”門外人打碎了她們的計劃,是芳純捧著肚子駕到。不比清圓和抱弦的憂思,她的臉上堆滿了笑,撫掌道,“我早就盼著你能來了,家里人口少,他們一回上京,只剩我一個,怪冷清的。如今可好,總算有了作伴的人,我昨兒就想來見你,可惜沈澈不讓……” 清圓見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她的手道:“芳純jiejie,你來得正好,這回只有你能幫我了……” 芳純是個直腸子,笑道:“可別叫我jiejie了,我受不起。該是我,改口叫你大嫂子啦?!?/br> 第72章 這話一說出口,不單是清圓抱弦主仆,連芳純自己都驚呆了。 抱弦忙就著話頭追問:“夫人,你才剛說的……倒叫人不明白了。殿帥不是要和穆府尹家的二姑娘定親嗎,怎么您……”說著瞧瞧清圓,笑道,“您卻管我們姑娘叫大嫂子,是夫人叫錯了,還是里頭有什么誤會呀?” 芳純簡直恨死了自己的大嘴巴,早前被叮囑再三,說清圓跟前不好透露半個字,那位大伯子暗暗籌備了好久,就是為了享受親自揭開謎底的一剎那。她先前出門的時候還告誡自己要保守秘密來著,結果第二句話就露了餡兒。要是清圓和她身邊的丫頭都糊涂些,還好糊弄糊弄,可人家顯然發現了,盯著追問,她頓時苦了臉,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什么……沒什么誤會,是我一時失言……口誤……口誤了?!?/br> 抱弦看了清圓一眼,她卻安然得很,略沉吟了下問:“殿帥和穆二姑娘幾時定親?” 芳純有點答不上來,含糊著說:“左不過……就是這幾日吧!” 這么大的事,連禮都備周全了,竟說不出準確的日子,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清圓笑了笑,“那么大婚的日子定了么?” 芳純臉上又是一片茫然,“好像是……下個月吧?!?/br> “jiejie可見過穆二姑娘???”清圓道,“這府里上下只有jiejie一個內當家,殿帥的婚事少不得jiejie費心。那穆二姑娘長得什么樣兒,好看么?” 芳純頭都大了,定親的事子虛烏有,她上哪兒見那位穆二姑娘去呀。若說沒見過,更說不通了,未來要做妯娌的人,怎么能不好奇,不先打一回交道? “見過?!狈技冇仓^皮說,“自然是極漂亮的呀,生得一張明月一樣的臉,笑起來有兩個梨渦。脾氣也很好,同我說了好些話,將來一個屋檐下過日子,必定能玩到一處去?!?/br> 清圓慢慢點頭,“我聽說過這位姑娘,早前和我三jiejie一道進宮應選的,說她百樣具好,就是身形嬌小了些,怕只有咱們肩頭這么高?!?/br> 芳純心道這么矮小實在說不過去,總得美化一些才好,便道:“那不至于,只是玲瓏一些,矮卻不矮?!边呎f邊齊耳比了比,“大約到這兒?!?/br> 清圓聽完她的應對,忽然長出了一口氣。 是啊,自己怎么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沈潤親手炮制的。他向外散播要定親的消息,可惜連確切的日子都沒有,因為究竟是哪一天,要看她這里的進度。老太太登門來,他花好稻好描述了一通封妻蔭子的前景,老太太知道四丫頭無望了,再也不能待價而沽,只好隨便出了手,好去換沈潤再救老爺一命。謝家的馬車乘著夕陽的余暉來,在沈家大門掌燈時分把孫女送進了男人的家門,送完便走了,連一刻逗留都沒有,將來還有什么臉面再來認親? 他是為了徹底替她撇清和謝家的關系啊,這么煞費苦心周全,若是沒有猜錯,陳家祖父母已經在趕往幽州的路上了吧。 清圓鼻子直發酸,這個壞人,即便在情意綿綿的時候,也不忘了展示他的手段,唯恐叫她太得意了,短了他欺負她的機會。她吃了一夜的味兒,幸好沒有把心里話說出來,否則豈不便宜了他,將來又是一個話柄——當初可是你哭著喊著要嫁給我的,我為了你,只好和穆家悔婚。 芳純見她淚盈于睫,心里其實不大好受,她是搞不太懂那位大伯子的情趣,這么誆騙人家姑娘,到底有什么意思。她輕輕拽了拽清圓的袖子,“別哭了,你就留在我們府里吧,保準錯不了的?!?/br> 豈知清圓黯然道:“我難過的不是謝家棄我于不顧,更不是要我給殿帥做妾?!?/br> 芳純茫然,“那你難過什么?” 那雙干凈明亮的眼睛灼灼望向她,“我難過的是明明那么信任你,你卻幫著他一道騙我?!?/br> 芳純瞠目結舌,“我……我哪里騙你了!” “那位穆二姑娘,你壓根就沒有見過。她生得很美是真的,只是話不多,看上去也不易親近。且她個頭很高,比咱們都要高出半個頭去,你怎么說她比咱們矮,可見你是在唬弄我。以你的脾氣,既要做一家人,沒有不先會會的道理,你這回穩如泰山,分明是沒有相見的必要,我說得對不對?” 這下子芳純沒什么可說的了,兀自嘀咕:“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哥哥是管偵緝刑獄的,大嫂子竟也不遑多讓,話趕話的就給我下套……這可不是我要抖落出來的,是人家自己分辨出來的,大哥哥你不能怨我?!?/br> 清圓見她無可應對,大石頭愈發落了地??偹闼辉儆X得自己懸著,像浮萍一樣不知該往哪里去了。 全世界辜負她,還有一個沈潤,他不會辜負她。這個有了閱歷的男人,過盡千帆,看遍了繁花燈霓,相中一個便心如磐石不擇手段。以前她瞧不上那樣聲名狼藉的人,和所有閨中女孩兒一樣,對這種人退避三舍,可是她忽略了一點好處,她不愛的,別人也不愛,便少了那些想盡法子攀附糾纏的,竟是省了好多麻煩。 “jiejie?!彼朔技兊氖?,“我想聽你一句真話來著,殿帥這回大張旗鼓,究竟是為了誰?” 芳純垂頭喪氣,“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會說的?!?/br> 清圓失笑,“你放心,悄悄告訴我,我絕不會出賣你的。我才剛還打算想法子從沈府出去呢,你若告訴我,我就不走了,也免得費那些周章?!?/br> 芳純嘆了口氣,想想這會兒大伯子趕往上京去了,人不在,她說完了可以逃回她的院子,然后賴得一干二凈。其實懷揣著秘密,要守住真是太痛苦了,便訕笑道:“那……我就瞧著咱們的情分,偷偷告訴你。什么穆二姑娘,穆三姑娘,只是殿帥和穆家做的交易罷了。穆家不愿意姑娘進宮,百般推搪,最后求到殿帥門上來,殿帥答應替他們周全,但要穆家默認他往外宣揚和二姑娘結親的消息。穆家自然沒有異議,空口白話的,只要不下定,也礙不著二姑娘名聲,殿帥借著這個幌子,才好大張旗鼓在府里折騰?!彼D了頓又道,“不過我聽著一點風聲,穆家是當真有要結親的意思。你想想,殿帥好歹是從二品的大員,圣人對三衙的恩蔭叫多少人眼饞,真要是嫁了殿帥,那一個誥命的銜兒是跑不了的,穆家巴不得弄假成真呢?!?/br> 這一說,清圓心里倒生生緊迫起來,油鍋里的錢還有人撈呢,何況這么一個除了名聲,什么都無可挑剔的男人。 “穆家打發人上門了?” 清圓有心打聽,芳純便痛快交了底,“大尹托了均州防御使,前幾日的筵宴上趁勢說了一回,說穆家老太太常對殿帥贊不絕口,又說二姑娘雖不言不語,卻能持家,殿帥和她很是般配?!?/br> 清圓聽了,沉默了下道:“那殿帥怎么應對呢?” 芳純把手一揮,“殿帥自然謝絕了,不遮不掩說心有所屬。我們二爺回來告訴我,當著那么些人的面呢,怪臊的,大哥哥竟是這么不要臉的人?!?/br> 這話莫說清圓,連抱弦都極稱意,悄悄拽了拽她們姑娘,眼里都是歡喜的笑。 不知真假,也許是芳純有意這么說,就是為了拿沈潤和李從心對比。但清圓倒也相信,那位指揮使確實不怎么顧及臉面,再說朋友也不多,用不著在那些人面前裝樣兒,要不然哪里來這樣的風評,但凡提起沈指揮使,頭一句就是不好相與。 芳純把該抖的老底都抖完了,這時候才知道害怕,再三再四說:“你聽過則罷,千萬別說是我嘴里漏出來的,大哥哥對家里人雖很好,但我還是有些怕他?!?/br> 清圓含笑道:“放心,我絕不說出去。那……”她朝外看了眼,“就是要出門子,也該有禮有節才好。謝家就這么把我塞進了你們府里,他們不顧體面,我卻還要臉。?!?/br> 芳純道:“謝家沒個規矩體統,將來你不從謝家出門,瞧他們怎么樣!這幽州遍地都是達官顯貴,誰還不知道誰?你有養大你的祖父母,不是外頭無依無靠的姑娘,你比他們謝家哪個都金貴。你只管放心,咱們家沒人敢看輕了你,你還沒來,殿帥就發過話,誰敢對你不恭,便要一腳踹死他……” 芳純說完了,然后才發現又捅了簍子,絕望地捂住了嘴哀嚎:“我這是怎么了,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大哥哥知道了,只怕要先踹死我?!?/br> 抱弦忙笑著安撫她:“夫人這才是和咱們姑娘心貼著心呢,咱們姑娘有了成算,就知道往后的路該怎么走了,她心里感念夫人,斷不會把內情告訴殿帥?!?/br> 芳純摸了摸肚子,“這就好,我倒不在乎自己,唯在乎這個小的。我們二爺如今都不敢高聲和我說話,怕嚇著孩子,動了胎氣?!?/br> 一個將要做母親的人,滿心滿眼都是丈夫孩子。芳純喋喋和她說了好些家常,到最后無非一點,沈家的男人真是百里挑一的,讓清圓一定好好珍惜。 怎么能不惜福呢,就像他說的,幸好遇見的是他。一個姑娘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抵抗不過這世道。幸好是他,幸好不是個腦滿腸肥的昏官,要是落進了那樣的人手里,才真是死路一條。 原本還想方設法要走的,現在卻放棄了,抱弦笑著同她說:“殿帥是實心為姑娘,不過玩性也忒大了些,可是嚇著姑娘了?才剛董夫人說的,穆家真想同殿帥結親呢,姑娘好歹要留神。到底滿幽州都知道指揮使要和大尹府過禮,這會子不籠絡住了殿帥,要是他劍走偏鋒,那可不是頑的了?!?/br> 清圓坐在窗前,抬起眼朝他的屋子瞧了瞧,細細咬著牙道:“他捉弄得我夠了,我也得回敬回敬他才好。且等著瞧吧!” 觀德殿里正回稟公務的沈潤,眼皮一陣急跳。 圣人還在為謝紓的辦事不力大怒,“六萬人,攻了近兩個月,損兵折將,如今只余半數人馬,叫朕說他什么好!當初是誰夸下???,說對石堡城一帶了如指掌的?吐蕃人,藥水河,只要他謝紓出馬,必能一舉拿下?,F在呢?朕不是沒給他機會,是他躺在功勞簿上太久,忘了自己是誰了?!?/br> 雷霆震怒,總要發泄一下才好,殿里議事的官員們噤若寒蟬,一味執笏躬腰,連大氣都不敢喘。 太傅的主意,無非是主將換人,“眼下武勝軍相距不遠,倒不如當著全軍斬殺謝紓,以儆效尤,讓江兆堂接手強攻?!?/br> 沈潤聽了,笑道:“斬殺謝紓大不妥,畢竟謝紓也曾為驅趕吐蕃人立下過汗馬功勞。圣人以仁孝治天下,倘或輕易斬殺往日功臣,難免寒了一眾老將的心。且隨他出征的將士,都是當年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眼下大敵當前,群龍無首勢必自亂陣腳,到時候別說一個武勝軍,就算再加上天平軍,只怕都不夠使的?!?/br> 朝堂之上議政,政見不合常會從細微處入手,動不動上點眼藥說說私情。沈潤的好處在于大肆宣揚和穆府尹家結親,完全和謝家沒有半點交集,因此也沒人拿那點私事,作為駁斥他的手段。 圣人因早前就聽取了他的提議,知道他正作什么打算,便沒有再多言,沖殿內議事的臣工道:“此事朕自有定奪,前兩日率臣的上疏朕也看了,劍南道駐扎的禁軍聽殿前都指揮司指派,人不在多,在精,調遣一路奇襲,巧取比強攻好,不傷脾胃。今日也議了許久,既然沒有更好的提議,那就由殿前司指派禁軍出征吧?!?/br> 眾臣道喏,卻行退出了觀德殿。 殿里只余他們君臣,圣人瞧了沈潤一眼,“你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沈潤道:“托圣人的福,已經籌辦得差不多了,人到了我府上,只等橫塘的人一到,就能把婚事辦了?!?/br> 圣人嘆氣:“世上好姑娘多了,何必為了這一個費那么大的力氣。率臣的心思當用在公務上,這京畿駐防,刑獄案件,哪一樣不要你費心?” 他只是笑,“世上好姑娘再多,臣只屬意這一個,請圣人成全臣這一片癡心。最后還要討圣人恩旨替臣指婚,那臣這樁婚事才算圓滿?!?/br> 圣人點點頭,“謝紓折損了我三萬兵馬,要她一個女兒算便宜他了。只要你這回能助他攻下石堡城,別說一個四姑娘,他們家幾個姑娘全給你,也不為過?!?/br> 沈潤忙道:“臣只要這一個就夠了,因她不是謝家長大的,才會教養得這樣合臣的心意。剩下幾位……”他大搖其頭,“臣無福消受。屆時還請圣人替她正名,將她歸置到陳家門下,謝家那個臟窩兒,我不想再叫她回去了?!?/br> 圣人看著他,由衷地感慨,人到了這把年紀,娶個媳婦果真不容易,又當丈夫又當爹,真算為這小夫人cao碎了心了。 沈潤卻樂此不疲,甚至當日往返幽州和上京,也一點不覺得乏累。只是路上很擔心,怕家里下人攔不住她,她那樣大的主意,要是到家發現她不見了,又該如何是好。 于是鞭子抽得愈發急,趕到家時太陽還沒有下山,進門便問門上小廝,“四姑娘出去過么?” 小廝垂著袖子說:“回老爺,小的鎮日瞪眼瞧著呢,四姑娘沒出過二門?!?/br> 他心里稍稍踏實了些,把手里的鞭子一扔,扔給了身后的近侍,自己匆匆往東苑去。到了院門上見了周嬤嬤,又問四姑娘今日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