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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甌春在線閱讀 - 第1節

第1節

    書名:一甌春

    作者:尤四姐

    文案:

    我以前的崢嶸,你未及參與。

    我以后的榮光,都與你有關。

    *10/11早8點開坑,微宅斗,慢熱,互撩小甜文兒。

    內容標簽:豪門世家 情有獨鐘

    主角:謝清圓 ┃ 配角: ┃ 其它:微宅斗

    作品簡評:

    清圓的母親受人陷害,被驅逐出謝家,清圓在陳府長到十四歲,因謝府頻出禍事,被強行接回“鎮宅”,繼而遇上指揮使沈潤,展開了一段斗智斗勇的愛情角逐。

    本文以清淡的筆調描摹水墨江南,世家門庭中的春夏秋冬勾勒出富庶京畿,故事流暢,結構嚴謹,人物鮮明,可堪一讀。

    第1章

    橫塘的春天,總有下不完的雨。

    才是驚蟄時分,天上的云層里裹著悶雷,老天爺偶爾清清嗓子,四面八方便回蕩起一片轟鳴,滾動著,浩浩從大地上席卷而過。

    清圓坐在穿堂里煎藥,藥吊子里的藥“咕咚咕咚”沸騰,蒸汽頂動蓋子,咔嚓作響。她扭過頭看外面,屋檐上齊整的白線傾瀉而下,澆在青石的地磚上,和著煎藥的響動,共同組成了一個熱鬧的人間。

    小丫頭還在誠惶誠恐,因為清圓搶了她的活兒,不住地哀告著:“四姑娘,您上屋子里歇著去吧,等藥煎好了奴婢叫您?!?/br>
    清圓手里的蒲扇打得不慌不忙,并不應她的話,吩咐邊上的抱弦,取藥盞子來。

    抱弦道是,轉身去了,她個子高,人一走,后面的小丫頭子才露出身形來。她微屈著腿,眼里裝著楚楚的神情,就那樣望住清圓。清圓笑了笑道:“我是為盡孝心,想必大家都能體諒。若有人問起,我自會分辯,絕不連累你?!?/br>
    于是小丫頭不再聒噪了,臉上呆呆的,依舊望著她。十來歲的孩子,還不懂掩飾自己的欽慕,她只覺得四姑娘生得那樣好看,從她回來的第一天,就覺得她好看。

    姑娘的美大體分兩種,一種是流動的,一種是靜物式的,四姑娘屬于第二種。她像一塊打磨得極其光滑的玉璧,立在那里便有她本身的紋理。像現在正煮著藥,天還寒浸浸的,但爐子邊上分外熱。爐膛里的火光投了她滿懷,她的頰上透出恬淡的一層粉,被汗水浸過,臉色愈發細膩如緞帛。那是一種不著急的美,是從骨頭上生出來的,摔跤也摔不掉。尤其她笑的時候,唇角有淺淺的靨,一口銀牙齊整雪白。她們這些小丫頭子,湊在一起也愛比較,當然不是比她們自己,人下之人有甚可比,比的是地位相當的姑娘們。

    姐妹多了,也成江湖,各人有各人的地頭,各人有各人的勢力。就像她們這些下人,歸屬各房,除了徹底做雜役的由幾個管事嬤嬤指派,其他人都有來處。給人做奴才,要緊一宗認清主子,各方面維護主子是她們的分內。尋常各房之間互不相讓,但要是攀比姑娘們的相貌,大抵也沒有人違心。謝家原來有三位姑娘,里頭數二姑娘最美,后來來了個四姑娘,二姑娘就變成了第二美。

    “隱約是四姑娘漂亮一點嚜?!毖劬ψ罴?,眼光最挑剔的姜嬤嬤說。她雖稱作嬤嬤,論年紀不過三十七八,嬤嬤里最年輕就數她。人很精干,也擅長打扮,抹著頭油,一個髻兒梳得锃亮,南方話說蒼蠅停上去都要打滑的。愛美的人,對美的鑒賞當然也高人一等,能從她口中聽見這句話,可見四姑娘是真的美。

    然而老天爺總是公平的,這里多得一些,那里就欠缺一些。四姑娘并不是府里長大的,確切來說,她流落在外十四年,直到上月才回到謝家。

    因為沒有根基,難免遭受輕視,到這里美就成了帶累人的身外物。有人嗤地一笑,“四姑娘和靳姨娘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面孔生得好看,無外乎兩種可能,要么禍害人,要么被人禍害。據說當年府里出了大事,四姑娘的生母靳姨娘下毒毒死了老爺的另一位寵妾,老爺關起門來處置,原夠得上一死,最后還是太太求情,把人攆出了府。

    那時候的情景,府里老人都記得,只準靳姨娘帶貼身的兩件衣裳,首飾細軟一概沒入公中。兩個嬤嬤把人架到大街上,砰地關上了大門,靳姨娘娘家凋敝,無處可去,趴在大門上喊冤,那嗓音凄厲,半夜里聽上去瘆得慌。

    后來聽說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收留了她,隔了幾月產下一女,就是現在的四姑娘。靳姨娘命苦得很,不久就死了,至于為什么不把四姑娘接回來,主子自有主子們的考慮。謝家是鐘鳴鼎食之家,祖上幾輩子都當大官,老爺時任劍南道節度使,官運亨通的當口,不想多添麻煩。照蓮姨娘的話說,“誰知道是不是老爺的骨rou”,畢竟孩子是在外面生的,即便時間對得上,萬一要是弄錯了,謝家就成了整個升州的笑柄,所以情愿含糊著,按下不提。

    如今為什么又接回來呢,是因為家宅不寧。府里修道做神仙的老太爺忽然病故,兩個月后大爺墜馬摔得背過氣去,一天一夜才醒轉過來。不久老太太又病了,咳嗽、作頭疼,三個月不見好。有人說聽見靳姨娘以前住的院子里有哭聲,八成是姨娘心里不甘,要四姑娘認祖歸宗。

    老太太是信這個的,請人算了四姑娘的生辰八字,算命的說這樣命格,對府里興旺大有助益,這才派人登門討人。養大四姑娘的老夫妻門戶雖不高,卻也是好人家,起先不愿放手,謝家費盡氣力幾乎要報官,最后才忍痛割愛讓四姑娘回來。

    小丫頭子們對那段辛辣的歲月興趣極大,追著問:“那個短命姨娘,當真是靳姨娘毒死的嗎?”

    一陣沉默后,灶房里的商嬤嬤走出來,大聲咳嗽大聲吐痰,發狠般喊雙喜,“什么時候了?還不淘米!仔細鞭子上身來!”

    眾人一驚,忙都散了,這個問題懸而未決,直到今天也沒有再提起。不過對于四姑娘,小丫頭子們仍折服于她的美,只要有機會,都愿多看上兩眼。

    四姑娘脾氣很好,發覺了便半瞇起眼問:“你在瞧什么?”

    小丫頭支支吾吾的,忽然靈光一閃,“四姑娘頭上的絨花真好看?!?/br>
    她便哦一聲,“回頭我教你打?!闭A苏Q?,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這一眨眼,就是粗手大腳的丫頭心里也跳躍出歡喜來,見抱弦端著藥盞子過來,立刻殷勤道:“仔細燙了姑娘的手,奴婢來吧?!?/br>
    清圓說不必,那么重的藥吊子,半大孩子端起來總顯得吃力。她放下蒲扇,自己縛起袖子倒了一碗,蓬蓬的熱氣順著盞壁升騰上來,苦香熏了滿臉。

    托盤上另放著一只手掌大的琺瑯盒子,她揭開看了看,重又蓋回去。踅身往上房走,南方的屋子一片連著一片,有精巧的回廊連接,陰雨天腳下的青磚吃了水,蜿蜒出一種烏沉沉的色澤來。

    謝家和所有望族一樣,十分講究長幼尊卑,因此老太太住的屋子是闔府最大最氣派的。但屋子這種死物,連著人的氣運,人是什么樣的,屋子就是什么樣的。老太太的上房,青瓦白墻,有幽深的天井,從底下往上看,人真像在井底一樣。加之天氣和紅木家俬的緣故,愈發顯得屋子里又深又暗,老舊腐朽的氣息從各個角落里扭動著,鉆出來,網子似的把人網住。

    老太太的丫頭月鑒上來迎接,客氣道:“又勞煩四姑娘?!币幻驵凉?,“煎藥的丫頭是愈發懶了?!?/br>
    清圓說不是,“原是我自己要做的。先前郎中重開了方子,吩咐湯藥煎至一半再加川貝,我怕丫頭拿捏不準,誤了時候,還是我親自看著的好?!边呎f邊往里間走,“祖母這會子醒著么?”

    月鑒說才醒,高高打起青竹簾子,里面站班的丫頭接過托盤,細聲回稟:“老太太,四姑娘送藥來了?!?/br>
    大床上傳出一聲咳嗽,紗帳輕輕動了動,老太太歪在床頭,只有一個模糊的側影。

    清圓上前來,示意丫頭往上呈藥,溫聲道:“祖母,郎中說老太太上年病了一冬,如今天暖和起來,該大安啦。今兒新開了方子,又換了幾味藥,再吃兩劑,且看看療效?!闭f罷親自端了藥盞子登上腳踏,待老太太接了,抽出帕子墊在被上,一手又取琺瑯盒子過來。

    謝老太太是極有威嚴的老太太,老太爺由來不問家事,闔家上下都憑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年輕時強勢,到老了微微剎了火性,但余威猶在,家里媳婦孫子女們都有些怕她。她的院子,不是晨昏定省,很難看見兒孫們的影子,身上靈便時不見便不見,一旦有了病,便也生出許多惆悵來。

    倒只有這個中途收回來的孫女,還貼心些,老太太垂著眼皮想。又苦又澀的藥,喝起來像這不如意的人生般割嗓子。她帶出來的丫頭都是中規中矩的人,太規矩了沒有創造力,只知喝了藥不要喝水,沒的沖淡藥性,任那酸苦在她舌根蔓延,然后咽下去。老太太好面子,自然不會說什么,不過自從清圓來后,喝完藥都有一顆她自己腌制的梅子,恰到好處的清甜,能撫平味蕾上生出的倒刺。

    老太太放下藥碗就有了期待,看清圓揭開琺瑯盒蓋,把梅子喂過來。

    天色昏沉,屋里四角燃著角燈,一雙素手,一張秀面,人在波光里站著,分外清秀可人。老太太看見這張臉,才隱約想起她的生母,當初的靳姨娘并不是個喜歡出頭冒尖的人。謝紓的官越做越大,姬妾也越來越多,老太太自他成婚后就不太管他房里事,只知最后死的死攆的攆,到底只剩一妻二妾。

    清圓的母親,是爭寵大戰中的失敗者,一個背著罪名的還妾。有這樣一位母親,可見這孩子的命也薄得很。

    老太太調開了視線,“往后這種活計不必你親自做,只管養著罷。大家小姐,就要有大家小姐的做派?!?/br>
    清圓聽了道是,略一頓復道:“孫女自幼未在祖母跟前盡孝,如今回來了,更當侍奉祖母床前才是。只是我粗手笨腳,怕不得祖母歡心,既然祖母發話,往后我更留神行止就是了?!?/br>
    她欠了欠身,從里間退出來,像這樣的冷遇不是一朝兩朝,咬碎了牙也得忍住。

    抱弦上來迎她,她笑了笑,“回去吧?!?/br>
    才繞過落地罩,迎面一個管事嬤嬤進來,匆忙朝她一福身,往里間去了。

    那嬤嬤嗓門大,說話的聲音直飄到門前,說知州家的夫人來了,求見老太太和太太一面,有要緊事同老太太商議。

    抱弦抬眼瞧瞧她主子,清圓臉上淡淡的,腳下步履未減,提裙邁出了門檻。

    第2章

    “知州夫人才給二爺保了大媒,這回來,少不得又帶了喜信兒?!北艺f,攙著清圓回到了淡月軒。

    淡月軒是靳姨娘以前住的院子,十四年前一口氣折損了兩位姨娘,老爺元氣大傷,后來就沒有再往府里納過人。這小院空關著,直到今天。房子太久沒有人住,容易養鬼的,如今把她接回來,填進去,靳姨娘要害人,害的也是她自己的女兒。

    清圓在這院里住了些日子,倒也盼著她母親能來一見,可惜總不如愿。聽那邊的祖母說,她母親生下她沒多久就得肺病死了,她的記憶里母親只是一個簡單的稱謂,沒有實質的內容。但生途漫漫,誰沒有來路呢,她看看這月洞門,看看這重新拾掇出來的花圃。那天她頭一回踏進謝家,指派給她的院子荒煙蔓草,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但就是這里,找到了一點和母親之間細微的聯系。院子收拾出來,點上了燈,仿佛可以想象一個剪影投在紗窗上——十四年前,還沒被趕出謝家之前,她母親就是坐在那里做針線的。

    清圓曾問過那邊的祖母,她娘是什么模樣,那邊的祖母眼神悠遠,拿手比了比,“這么高的個頭,長得俊眉修眼,和你一樣?!?/br>
    她母親在陳家只停留了八個月而已,多年后陳家祖母回憶起來,只記得她坐在紫藤架子下,整日愁容滿面的樣子。

    “壞的人大多頭子活絡,一處營生斷了,自去找另一處營生,哪里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娘的病是愁出來的,會發愁的,多是老實人”所以說她母親下毒殺人,陳家祖母是無論如何不相信的。

    殺人豈是小事,輕易會被人拿住把柄的,未必有膽子行兇。起初清圓背負著母親的罪孽,心里有愧,抬不起頭來,但漸漸她覺得不是這樣,太多地方說不通,她不該輕易替她母親認罪。所以謝家要人,她就回來了,他們給陳家老夫婦一筆可觀的銀子,作為十四年代為撫養的酬金。她看見陳家祖父母臉上的淚,謝家人不懂,十幾年的感情,哪里是用錢能夠結算的。

    她暗暗下過決心,等將來做成了她想做的事,一定回來孝敬二老。這世上真正對她好的只有陳家祖父母,謝家三番四次登門討人,不過是為了借她的運數保家宅太平罷了。自小沒有盡過心,尋回來也是丟在一旁,她至今沒有見過父親,連清圓這個名字,都是老太太隨意取的。

    清圓,清是排了輩兒,圓字是為圓滿,老太太只一句話,“回來就好”。她對這個名字倒也接受,畢竟身體里流的是謝家的血,她從不和自己較勁,也從不憎恨自己是謝家子孫。不過她在踏進這所宅邸之前,另有一個叫了十四年的名字,陳家祖父母管她叫云芽。白膩膩軟綿綿的云絮上長出了兩片嫩葉子,想起來也是極可愛的。

    她只管思量那些,抱弦卻在琢磨知州夫人的來意,“料著是要給府里的姑娘做媒了,不知這回沖的是哪位?!边呎f邊瞧她,“四姑娘,咱們也預備起來吧?!?/br>
    清圓聽了,并沒有什么反應,自己探身在笸籮里翻找,問早上的那個花樣子擺在哪里了。

    抱弦對她的事不關己有些著急,原本謝家就不是久留之地,如果能找個好人家,配一門好婚,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她越性兒把笸籮推遠了些,“我的姑娘,您聽見奴婢的話沒有?”

    清圓夠不著了,噯了聲表示不滿,站起來重又把笸籮拉了回來,嘴里曼應著:“我年紀還小,急什么?上頭三個jiejie都沒定親,哪里輪得著我?!?/br>
    “那也未必?!北艺f,“升州這么大的地方,每一處的規矩都不同,有的講究論資排輩說親事,橫塘卻不是。像家里有幾位歲數相當的姑娘,不拘哪個先定親都不礙的。尤其官宦人家,找見門當戶對的不容易,橫豎只要說合成,rou先爛在鍋里,不論其他?!?/br>
    清圓依舊一笑,她心里頂頂明白,但凡有好的,無論如何輪不到她。謝家接她回來,可不是為了給她張羅親事,她的功能是鎮宅,必要的時候還能拿來當祭品,換平安。

    當然了,她屋里的丫頭向著她,這是人之常情,其他各房怎么議論她,她也知道。有人覺得她答應回來,無非是為巴結一個官家小姐的出身,他們暗里捂著嘴竊笑,笑她眼皮子淺,不知處境險惡??伤麄兿氩坏?,她回來絕不是為了認謝紓做爹,她是為了她母親。一個已死的人,直到今天還背著殺人的罪名,她要查出真相來,不管最后結果如何,都該明明白白的。

    “我眼下只要留在謝府,哪兒都不去?!彼氖种冈阢~剪上慢慢撫摩,慢慢地說,“這會子出去了,豈不辜負我的初衷么?!边@一個月,多少刁難都忍過來了,還有什么理由退卻?

    抱弦懂她的心思,便也不再說什么了,偏頭穿過支摘窗看外面的院子,雨勢好像小了些,到處彌漫著蒙蒙的雨霧。這樣天氣,院里人又少,愈發顯得淡月軒凄涼冷清。

    “好歹想法子,再要幾個人過來?!北也林姥氐?,“別的姑娘院子里大小丫頭加上婆子,總有十來個,咱們這里不說旁的,添兩個粗使的也好?!?/br>
    清圓心里有成算,慢悠悠道:“不急,早晚短不了咱們的?!鳖D了頓復問,“我讓你打聽的人,打聽到沒有?”

    抱弦哦了聲,“才剛夏嬤嬤托春臺傳話進來,說當年伺候姨娘的人都發往各處了,如今只有一個婆子在下房做雜役?!?/br>
    清圓點了點頭,新人究竟不如老人好使,都已經被欺負進了下房,可見這些年并沒有人把她放在眼里。想轍把那婆子弄進來,侍奉過她母親的,興許能從她口中探聽到些什么。

    “你再托人仔細留意,看看這程子她接觸過些什么人……”

    這頭正吩咐,隱約聽見外頭有人說話,便頓住了口。挑簾望過去,一個小丫頭子站在門上,春臺問:“干什么來了?”

    小丫頭說:“請jiejie通傳四姑娘,老太太請四姑娘過前邊兒去呢?!?/br>
    春臺哦了聲,小丫頭子傳完了話,轉身要走,她又出聲叫回來,“是單請我們姑娘,還是四位姑娘一塊兒請了?”

    小丫頭說:“都讓過去呢,jiejie快著點兒吧,晚了倒不好?!?/br>
    春臺很快進來了,興興頭頭取梳篦給清圓梳頭換衣裳,一面道:“老太太總算想起讓姑娘見客了,咱們好好打扮起來,也叫外頭人看看咱們姑娘的氣派?!?/br>
    下人自然盼主子好,主子好了奴才方得臉,但對于清圓來說,這并不算什么好事。因為過去了也是陪襯,恐怕還少不得惹一身事端。

    不過既然叫了,不去是不成的。春臺往她頭上插步搖,她重又摘下來,挑了支鎏金點翠小金魚簪子,戴在發間也不過隱約的一點點綴,算是收拾過,足夠了。

    從淡月軒到宴客的前院,須穿過一條狹長的通道,橫塘的建筑馬頭墻一片連著一片,從墻上開出簡單的門來,初看通道里一個人也沒有,保不定中途忽然與誰狹路相逢。

    今天就是,正走到半路上,前邊隨墻門便開了,一個削肩長項,穿云雁錦衣的身影款款出來,身邊伴著瘦長的丫頭,高高擎著傘的模樣,簡直像在給皇帝打華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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