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但無所謂了?!迸⒆勇曇粜τ卣f。 青年頓了頓,過了會兒也釋然答道:“對,無所謂了?!?/br> 片刻靜默后,女孩子又在黑暗里開了口: “陳嘯之,我覺得,和你走上這條路,是我這些年發生的最好的事?!?/br> 這次陳嘯之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沙?。?/br> “……我也是?!?/br> 漆黑東方現出一絲暈染朱紅,猶如夜空里綻開的、小王子的玫瑰。 那姑娘在泛紅晨曦下突然說:“我再也不想放開你了?!?/br> 陳嘯之一震。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像是在做夢,懷里女孩子眉眼里含著一江春水,一整個四月春天因她而綻放。 而下一秒她眼睛突然瞪大了。 “太陽出來了!”沈晝葉喊道。 沒有字句能形容那一秒的震撼。 萬丈朝陽破開沉沉的夜,火與鐵涌上山岳,灰雁界定天空。 風起云涌,科羅拉多河長河濤濤,河流之上殘破黑夜裂成千萬碎片,現出一個年輕黎明。 陳嘯之震得無法言語,沈晝葉激動至極,不住發抖,眼里全是初升朝陽,盡是閃光。 大風刮過山岡,衣擺獵獵,日出東山。 那是無以言表的自由同野性。 下一秒沈晝葉團了個話筒,向峽谷底嘶吼! “啊——??!” 陳嘯之僅猶豫了半秒,立刻緊隨其后?!鞍 ?!” 偌大天地空蕩蕩,兩人的大叫回蕩在山谷云層間,回聲不絕,像極了萬物的回應。 而后沈晝葉爆出哈哈大笑。 陳嘯之還忍了一下,沒忍住,也爆發出大笑。兩個人笑得毫無緣由,卻開懷到了極致——沈晝葉笑得耳根面頰都紅了,她眼里帶著水光,但目光明亮,仿佛從未如此自由年輕。 “好爽啊——”沈晝葉激動得喘息不已,笑道:“你說會不會有人以為我們出事兒了?” “誰知道,”陳嘯之話音未落立刻沖山谷大吼:“——沈晝葉水性楊花??!” 沈晝葉不依不饒地大叫:“陳嘯之小心眼兒??!” 陳嘯之:“沈晝葉不要臉——??!” 沈晝葉團了個小喇叭:“姓陳的缺愛鬼!” “……,”陳嘯之對山谷喊道:“沈晝葉初三的時候大放厥詞說自己以后一定是一米七幾的大胸御姐結果十年后身高一米六三去便利店買酒都有人問年齡——??!” 沈晝葉……被戳中死xue,氣急敗壞氣不擇言:“陳嘯之處男到二十五歲——!” 下一刻,陳嘯之目光冰冷,在她身上停頓三秒,對山谷宣布:“她補助沒了?!?/br> 沈晝葉:“……” 窮苦博士生卑微地說:“對不起?!?/br> 陳嘯之重重地在她頭上揉了揉,還使勁兒拍了一下;沈晝葉捂著被拍的額頭,心想狗陳嘯之你把我打成腦癱了怎么辦——又偷偷往日出的方向看去。 日光似金,河上漂浮著金火,萬里山河。 沈晝葉看著遠處金光,峽谷回聲綿延不絕。 然后她又團了個小喇叭,停頓了一秒,大聲、沖四下無人的世界喊道:“i will quer you——!” 陳嘯之一怔。 那瞬間她看上去是個純然的征服者,眼里燃著不服輸的光。 她深呼吸一下,又嘶聲喊道:“——your secrets are nothing to me!” 陳嘯之瞳孔顫抖,看著身邊頭發凌亂的女孩兒,她小小一只,可她前所未有地有力,衣服被世界的風吹了起來,每一寸皮膚都不屈到了極致,每一根發絲都沐浴于最狂野的晨曦之中。 “聽到了嗎,你的秘密將一文不名——!” “——i despise your mystery,”她撕心裂肺地大喊:“i despise your fact,you are to be theorized!” 我唾棄你的秘密,正如我唾棄你的真實,你是理論,并非謎局。 她喊完時眼眶里都是淚,停頓了片刻,對世間寰宇近乎瘋狂地吼道:“我是世界之王——!” 那一剎那年輕山雀掙脫束縛,草繩斷開,青空萬里無云,鐵籠中僅剩一枚絨羽。 陳嘯之他與自己的女孩兒一起站在征服一切的山巔,風吹亂衣領,他怔怔望著那個姑娘,幾乎蕩神攝魄。 - 他們下山時都快中午了。 上山容易下山難,他們來大峽谷也只是臨時起意,沒帶全套登山裝備,沈晝葉甚至穿的是帶絨的雪地靴,地上稍有點不平就硌得生疼。因此兩人只得互相攙扶,殘疾人似的一步步往山下蹭。 情況極度慘烈。 沈晝葉單手扶著沉積巖,另一只爪子顫顫巍巍地要去抓巖縫里的枯草。 陳嘯之沒見過上趕著送死的,當即伸手要扶她,但沈晝葉唯恐重心前傾,堅決要趴在山體慢慢往下出溜——陳嘯之更沒見過這么蹭山脊梁骨的,頭都要炸了:“別他媽拽那玩意兒??!小心滾下去!” 沈晝葉小蹄子摳著巖縫,抽抽嗒嗒:“嗚嗚嗚陳嘯之你不能再讓直升機把我帶下去嗎……” “人家早走了,”陳嘯之一聽就想死:“而且不是你要體驗登山的嗎,行程都是你定的,所以我包機的時候就沒訂返程——” 沈晝葉垂淚:“那你為什么不攔我?” 陳嘯之:“……” 沈晝葉手扒在石頭上,寬面條淚道:“我辛勞一生,甚至還沒拿到博士學位,就要交代在這里……” 陳嘯之:“…………” 陳嘯之說:“你給我滾下來?!?/br> 沈晝葉頭搖得像撥浪鼓,堅持要扒著山當蝸牛往下蹭,陳嘯之左看右看也不舍得下手,最終咬了咬牙,踩著一側的砂巖,從上頭把她半摟半抱地抱了下來。 “你身體條件太差了?!标悋[之捏著她的手,很不滿地說:“沒見過比你更不協調的?!?/br> 沈晝葉毫無愧意:“那你現在見到了?!?/br> 陳嘯之叭唧拍了她腦袋…… …… 后面的路稍好走了些。山路在麓脊一側蜿蜒,遠方長河奔流。 他們攙扶著往下爬,速度并不慢,只是驕陽似火。沈晝葉被曬得不行,臉都曬紅了,陳嘯之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女孩子圍在頭頂上。 “沈晝葉?!彼鋈徽f。 女孩子一愣。 “你從小身體就不好?!?/br> 她抬起腦袋,看向正往山下爬的陳嘯之。 “小時候就經常生病,住院,”他說話時并不抬頭:“七八歲的時候還因為哮喘休學,后來也大病小病不斷,今年我帶你去醫院看病,發現你在北醫還他媽有條挺吃得開的人脈——看病看出來的?!?/br> 沈晝葉心里嘀咕,消化道潰瘍又不是我的錯,卻沒敢講出來。 然后陳嘯之道:“你奶奶甚至說過,她覺得你是早慧早夭的命?!?/br> 沈晝葉一愣:“誒……” 他們站在天穹之下,熾熱光線曬裂巖石。 然后陳嘯之冷漠地說:“回去之后跟我一起鍛煉?!?/br> 沈晝葉:“…………” “回去以后健身卡給你辦一張,”陳嘯之道:“我什么時候去健身就把你一塊兒打包帶過去,斯坦福條件還挺好的,你上跑步機自己練心肺去?!?/br> 沈晝葉聽到鍛煉就發怵,說:“可我不想……” 陳嘯之眉峰很兇地一挑:“你敢不去?” “……” 沈晝葉被他拖著下山,過了半天,窩窩囊囊地為他辯解:“真的,只只我沒那么糟糕的……” 陳嘯之頭都不抬。 沈晝葉更窩囊地把后半句話憋了回去。 在一片靜默中,風聲呼嘯天際,他忽然開口道:“我跟你一起,你必須活到八九十?!?/br> 那句話太過直白,沈晝葉眼眶忽然一紅。 陳嘯之說完就緊緊拽著她的手掌,帶著她走向峽谷之底。 他如今成熟有力的手再也不會松開——無論是前方是山路還是懸崖,是閃著光的春天,或是漫長雪白的俗世。 她用力地握了回去。 - 兩個人走了好一會兒,幾乎爬下了半山腰,陳嘯之說完話后就不敢面對自己,而沈晝葉神游天外,突然小聲開口: “只只,你原來真的是處男?” 陳嘯之:“……” 女孩子滿面wrx糾結痛苦和自知是直男癌的負罪感,又小心追問:“是真的,不是騙我的吧?” 時年二十五歲的陳教授張了張嘴:“……” 沈晝葉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說就是默認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