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可是接著,下一條蹭地抵達,那個頭像——陳嘯之本人,在加州時間凌晨十二點三十一分,冷酷地道: 「收到請回復?!?/br> 第59章 數學從不撒謊。 - ——這次去伯克利, 要花一整天。 舊金山灣陽光毒辣,氣溫足有三十多度,沈晝葉踩上柏油馬路時都覺得發燙。沈晝葉走出a棟實驗樓的時候, 看到停在下頭的那輛代步工具, 遲鈍地意識到了一件事——陳嘯之應該是換過車的。 現在一想, 沈晝葉總覺得自己每次坐他的車,好像都不是一輛。 沈晝葉記得不太清楚,但是隱約記得第一次坐的是他那輛掛著自己名字車牌的酒紅超跑,第二次是雨夜,天黑加下雨, 沈晝葉看不分明, 但是隱約記得第二次的車雖然是兩座跑車, 但絕不是紅色。 第三次坐陳嘯之的車, 則是現在。 沈晝葉終于發現,這輛車, 首先是銀灰色的, 其次這次好像有四扇門,車身長了不少,不再是兩扇門的跑車了…… 可能是家里有很多輛吧,沈晝葉缺乏概念地推測。 這位小博士生常年呆在大學里,基本沒見過外頭的花花世界,對這群公子哥兒玩的東西缺乏最基礎的認知——但確實知道前男友家里好像確實很有錢, 有三輛車不算什么事兒。 他高中就開上超跑了,沈晝葉模糊地想,我高中的時候還在騎自行車呢…… 過了會兒沈晝葉又后知后覺地想起,好像自己讀了博士之后,還是在騎自行車的。 ……她碩士的時候舍友曾經攛掇她買個電動車節省力氣, 然而后來緊接著北大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開始建設品質校園。后來在沈晝葉下單買電動車的前一天晚上,她舍友的電動車被保衛部以建設品質校園的名義拖走了。 ——她舍友氣得差點爆炸。 過去的七年,沈晝葉從來都是踩著那輛自己漆的天藍自行車,穿過她的春夏秋冬的。 無論是開滿桃櫻的燕園春,還是熾熱潮悶的夏天,落葉干枯的秋天。 陽光下,沈晝葉好奇地伸手碰了下那輛銀灰色的車——下一秒沈晝葉被那能煎蛋的溫度燙得嗷一聲,不住地吹手。 陳嘯之手里提著卡紙盛的兩杯咖啡回來,瞅了眼被燙得嗚嗚嚶嚶的沈晝葉,在陽光下冷冷地道:“——上車?!?/br> 沈晝葉被斥得更不敢放屁,夾起了小尾巴。 ——陳嘯之的態度,跟尖刀似的。 不過他一直都這樣,沈晝葉早就夾尾巴夾習慣了,斥責得更難聽的也不是沒有。 她伸手要開那guntang的車門,然而陳嘯之直接伸手繞過她,將副駕駛的車門咔地拉開,接著繞過車頭,拉開了主駕駛的門。 沈晝葉:“……” 陳嘯之還會給開車門呢? 車里被曬得像是要化了一樣,沈晝葉一坐進去,發現凳子都成了鍋底,煎蛋一般熱得難受。 陳嘯之說:“路上一個小時?!?/br> 沈晝葉:“唔?!?/br> “——安全帶?!标悋[之又不太爽利地對沈晝葉道:“系好?!?/br> 沈晝葉小小地嗯了一聲,將安全帶拉上,接著她坐在溫度足有五十多度的車里,不再說話。陳嘯之脾氣明顯的又不太好,此時去觸他的霉頭的都是傻子。 陳嘯之:“……” 沈晝葉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回復微信,仍然沒有任何開啟對話的打算。 陳嘯之沉默了三秒鐘,從打包紙杯托里取出杯咖啡,冷冷道:“——你的?!?/br> 沈晝葉放下手機接過咖啡,禮貌地說:“謝謝?!?/br> ——依然沒有開始任何一段對話的打算。 那杯咖啡很冰,摸起來很舒服,沈晝葉無意識地以咖啡杯蹭了蹭自己曬紅的面頰,然后掰開口兒抿了一小下。 咦,沈晝葉一愣,這次加糖了。 沈晝葉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了一聲還挺好喝的……口味正好,好像還是香草糖漿。 而她旁邊,陳教授冷著臉,將車發動了起來。 - 沈晝葉其實很會找話題。 這個小混賬對著熟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兒和撒不完的的嬌。她用這手從小到大不知收服了多少人,連陳嘯之爸媽都被她侃得非常喜歡這個小姑娘——而陳嘯之,則是其中最慘痛的受害者。 過去的小晝葉成天假日的之之長之之短,圍著陳嘯之嘰嘰喳喳得像只小山雀,摔個跤都要跑去找之之講自己摔跤了好疼,騙一波他的同情。 包括后來兩個人在一起了之后,話比較多的也是沈晝葉。 ——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這種沉默到了極點的情況。 舊金山灣蔚藍地沿著橋延展,通往伯克利市的圣馬提奧大橋上車流不息,云在對岸山脊間流淌而過。陳嘯之握著方向盤,在吹著他的空調冷風和沉默之中中,感受到了一絲說不出的煩躁。 夏日炎熱,陽光刺眼,陳嘯之沒話找話地問:“我給你布置的任務怎么樣了?” 沈晝葉沉默了一下,疏離地說:“在圖書館借了書?!?/br> 說著她將書包袋子拉開,給陳嘯之看里面的幾本大部頭,還有今早她打印出來看的文獻。 陳嘯之:“……” 沉默再度降臨,車里只余空調運轉的嗡嗡聲。 陳嘯之握著方向盤開車,過了會兒,勻出只手把沈晝葉一側的空調片朝上撥,別讓冷風對著她吹。 冰冷的空調風吹向別處,沈晝葉抱著冰咖啡,呆呆地看著陽光如火的海灣。 她今天扎了辮子,束起頭發的皮繩上有數顆金黃的小星星,幾縷碎發垂在額角,陽光如碎金般鍍上阿十的后頸,秀氣溫柔得猶如被天使親吻過的花。 ——她該說說話。 陳嘯之只覺得心都在發癢,像是長夏來臨的月季枝頭。 熾熱的陽光穿過車玻璃,落在他的手上。 陳嘯之忽而想起自己的手曾經那樣小,并不像現在這樣骨節分明,而是rourou的、小小的一只,和小阿十的手差不多大,他們兩個小青梅小竹馬對在一起是嚴絲合縫的。 可是現在沈晝葉的手,陳嘯之已經能一手包住了。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已經長得很修長,幾乎看不出任何一點兒時的痕跡,徹頭徹尾地屬于一個成年的、年輕力壯的男人。 “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課題,”陳嘯之淡淡道:“你看了么?” 沈晝葉點了點頭,有點蒼白地說:“嗯?!?/br> “你有想法的話隨時告訴我?!标悋[之看著前方淡淡地道:“……這很重要?!?/br> 沈晝葉又微微地嗯了一聲,過了會兒以泛紅的指尖掰開咖啡杯,安靜地抿了一口。 ——她不愿意說話。 - 他們抵達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時,大約是下午兩點的模樣。 沈晝葉在路上沒睡覺,但是似乎玩了一會兒手機,其余的時間都在望著窗外掠過的景色與教堂發呆。伯克利滿路的都是火紅盆花,白云如山海般涌來又散去。 羅什舒亞爾教授給陳嘯之引薦的這位姓布萊森的教授年紀不大——至少和他本人比起來不算大,陳嘯之聯系他時他欣然答應,十分痛快,并請陳嘯之第二天下午來和他喝杯咖啡。 那時陳嘯之問,我能帶一個人一起過來么? 對方頓了一下,嚴肅地問:你要帶的人是你這個課題的合作者么,還是只是學生? …… 公立的uc berkeley與私立的stanford,兩所高校相聚不過幾十公里,卻共同構成了美國西部的教育中心。其中伯克利以自然科學見長,諾獎得主甚至比斯坦福還要多,連著名的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都曾執教于此。 耀眼陽光灑落一路,沿途草坪修剪地整齊整整齊齊,車輛穿過苔痕綠的鐘樓,于天文學樓前一停。 陳嘯之道:“——下車?!?/br> 沈晝葉嗯了一聲,剛把書包背在了身上,陳嘯之又擰著眉頭,一副看她極其不順眼的樣子,挑剔地道:“拿著手機就行了,包放在車里不行?那么重的東西背著干什么?” 沈晝葉:“……” 她只好把裝滿大部頭的書包放在了車里。 說句老實話,沈晝葉不明白為什么陳嘯之會把她帶過來。 在這種大佬之間的談話她經歷過,全程插不上話,最后還被自己國內的小導師趕了出去。 而且學術上的的idea這種東西,其實相當敏感,在尚未成型的階段是要避諱著他人的。而科研上的合作也非常說不清道不明,文章的署名是并列第一還是第一第二,萬一獲獎了怎么辦,誰做的貢獻多誰做的貢獻少……為了文章的署名與成果的歸屬,鬧到見面冷哼甚至互相裝不認識的科研工作人員絕不是少數。 他們在教授的辦公室,與這位布萊森教授見面。 這位中年人看到沈晝葉后先是一愣,驚訝地道:“也這么年輕?” 沈晝葉:“……?” 陳嘯之笑了下,溫和地說:“是的,教授幸會?!?/br> 然后他上前去,與布萊森教授握了握手,接著那教授自然而然迎過來,對沈晝葉伸出了手掌。 握手這個肢體語言的意義,無論中外,都是合作。 ——‘合作’。 ——我為什么也是握手的待遇? 沈晝葉微微一愣,也與教授握了下。 - 沈晝葉一下午其實都沒太聽進去。 她盡力地跟上了陳嘯之的思路,但是心里卻難受得想要逃離這個場合。那教授也并不在意,陳嘯之與他討論得異常激烈。 “我覺得這里只要有相應的觀測數據,”陳嘯之拿著筆在紙上畫了個圈:“我前些日子聽說eht取得了關鍵性的進展,只不過數據還沒有整理完,還不能使用——只要填補了這一項,我就可以證明?!?/br> 布萊森教授說:“你缺失的不止這一環……陳,你怎么證明黑洞這一天體的史瓦西半徑中這一特定現象的起因……” 沈晝葉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也不愿意參與,記著筆記,余光卻突然瞥見了陳嘯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