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前女友能不能別出來作妖了, 她本科的室友憤怒地說, 你說那個女的為什么非得坐在我和他前面吃飯? 嗚嗚嗚師姐……我男朋友的前任天天來看我空間。沈晝葉研究生時的師妹對她哭訴。還在她的空間罵我,師妹說。 ‘前任能不能別出現了?’無數人都這么說道。 盡管不理解,沈晝葉卻知道自己的前任身份是一根尖刺,初戀女友的身份更是扎穿荊棘鳥的尖刀,是能夠將一段本來圓滿和睦的關系扎成血淋淋的wrx篩子的利刃。 而二十五歲的陳嘯之, 也不曾靠近過她。 他除了有急要的事情之外, 是不會和沈晝葉發微信的, 朋友圈對她關閉著權限, 平時也并無任何逾矩的舉動,也不會關心她回去的早晚。 正因為如此, 她該離陳嘯之遠些。 應該比師生還要遠。 哪怕只是無心之失, 沈晝葉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她不想讓任何人難堪。 - 陳嘯之:“……” 夕陽中,沈晝葉背著包跑了,只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小背影——外加一盤陳嘯之平時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的甜點。 盡管第一反應是沈晝葉在躲他——但陳嘯之其實沒往心里去:一來陳嘯之想不出沈晝葉躲他的理由;二來這位直男心很寬,覺得沈晝葉應該是有急事,現在要去做。 陳嘯之從來不過多干涉沈晝葉的決定。 他們兩個人同齡,沈晝葉這個小混蛋只比他小三個月, 如今早已是能自立的成年人。哪怕是導師,也沒有去事事詢問的道理。 于是他就坐在沈晝葉原先坐的位置上,迎著鳳凰花般的夕陽,將兩個三明治吃完,然后回去找自己的恩師, 繼續討論他的猜想。 …… “——我不得不承認,你這個假設很有意思?!绷_什舒亞爾教授說。 夕陽正在沉入地平線,金紅的云猶如燃燒天的火焰。 他們師生正沿著via a一路向下,光線將一切都染得金黃,路邊自行車停得亂七八糟。 接著,羅什舒亞爾教授道:“——calvin,你的這個關于黑洞及暗物質的關聯的猜想很有鉆研的價值。但是我很抱歉地告訴你,以我的能力,我暫時沒有辦法給你提供進一步的幫助?!?/br> 陳嘯之:“和您之前做的東西差的有點大?!?/br> “……,”羅什舒亞爾教授沉默了下,誠實地道:“是的,這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br> 陳嘯之笑了下,走在老教授的身側。 “不過我認識可能能幫到你的人?!绷_什舒亞爾教授忽而道:“不遠,就在伯克利,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一會兒我把他的聯系方式發給你,你自己與他聯系,你見面和他聊一聊?!?/br> 陳嘯之說:“謝謝您?!?/br> “——不用謝,”羅什舒亞爾教授笑著說:“你這個猜想確實很有趣?!?/br> 然后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在了街上。 一陣夏日的晚風吹過,羅什舒亞爾教授忽然道:“calvin,我忽然想起你高中的時候?!?/br> 陳嘯之聞言,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高中時在舊金山讀,他就讀的那所高中曾辦過晚宴,專供陳嘯之這些成績一向不錯的學生來與大學拉近關系,方便日后申請——羅什舒亞爾教授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見到了陳嘯之。 陳嘯之算不得劣跡斑斑,但也令人印象相當深刻。 他那時候狂得很,據說原先在別處嗨著呢,是被他的物理老師強行拖了過來,讓他來社交。羅什舒亞爾教授還被疑似違法喝酒的、高中在讀的陳嘯之以冷淡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招呼過一通。 老教授懷念地說:“我當時對你的印象就是,相當聰明的一個混賬,搞不好還他媽的有酒精依賴?!?/br> 陳嘯之有點羞恥,誠實地回答:“……那時候是玩得有點瘋?!?/br> “沒想到你一進大學,”老教授道:“居然把煙酒戒得干干凈凈?!?/br> 然后教授又問:“——你現在還是滴酒不沾?” 陳嘯之一點頭,答道:“滴酒不沾?!?/br> “……”老教授感慨:“……已經七年了啊,孩子?!?/br> 陳嘯之沒說話。 羅什舒亞爾教授看了他一眼,問:“……喝了酒,還是那德行?” 陳嘯之沉默了許久,沙啞地,對他的老師說: “……是?!?/br> -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除了助眠用之外,從不飲酒。 他的不飲酒三個字嚴苛到連酒精飲料都不會下咽——聚會時勸不過,頂多抿兩口,絕不多喝。他不是酒精過敏的人,他的這種‘不喝酒’與其說是厭惡酒精,更像是在畏懼什么酒后的失態。 陳嘯之放下手頭的工作時已經晚上九點了,他看了眼表,覺得時間實在是不早了,天天讓沈晝葉在這里呆到十一點鐘實在是不行,應該導入強制下班的制度,沈晝葉這人天天擱這耗什么呢?這么勤奮? 還是在等自己把她送回宿舍? 陳嘯之:“……” 嬌氣死了,陳嘯之想,就他媽欠收拾。 又不是得留在這做實驗,早點往回走能怎么樣?怎么這么愛給人添麻煩? 陳嘯之煩躁地拿了桌上車鑰匙,在仍然亮著燈的隔壁辦公室門上敲了敲,冷冷喊道:“還不走?非得我天天來趕人?” 過了一會兒,沈晝葉在里面小聲說:“……走啦?!?/br> 沈晝葉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廢柴,跑步跑不快,耐力還差,又生了個一看就好欺負的小個子,陳嘯之想到自己讓她走了許久的夜路就充滿后怕,萬一遇到個持槍搶劫的大個兒,沈晝葉怎么辦? ——沈晝葉又白皙又細弱,不熟的時候甚至都不愛說話,陳教授想,初中時那些混混拿刀堵她的那次就是看她好欺負、落單、不會告訴家長?;旎焐星叶既绱?,歹徒又會怎么看她? 因此陳嘯之想好了,要么沈晝葉早點回,要么陳嘯之掐點,開車把她送回去。 因此陳教授抱著胳膊,握著串車鑰匙等在她辦公室外頭,任勞任怨又脾氣暴躁。 沈晝葉沒多會兒就抱著自己的筆電跑了出來,看到陳嘯之,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沈晝葉愣愣地:“誒?” 陳嘯之一晃車鑰匙,冰冷道:“——走?!?/br> 沈晝葉卻靜了一下。 “……不用了,”她也不看他,站在樓梯前,小聲說道:“我自己回就行?!?/br> 陳嘯之斥道:“幾點了,你自己回?!” 陳嘯之煩躁幾乎到了頂峰。 他一向討厭別人磨蹭他的時間,他開車把阿十送回去這件事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再理所應當不過——難道把她留這?沈晝葉真他媽會添麻煩。 沈晝葉卻說:“九點三十四。老師再見?!?/br> 然后她潦潦草草一鞠躬,全程連陳嘯之都沒看一眼,抱著電腦跑了。 握著車鑰匙、站在她門口的陳嘯之,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 - ——這是躲著的意思? 但是問題來了,沈晝葉有躲他的理由嗎。 一片黑暗中,陳嘯之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拋接棒球,推測這是個巧合。 畢竟沈晝葉早上時還挺開心的,見到他還和他笑著說早上好,在辦公室時……不正常么?也挺正常。 挺正常的。 陳嘯之砰地捉住柔軟的球體,正打算去洗臉刷牙上床睡覺,不去想沈晝葉這個小混蛋??赡菨獾没婚_的黑夜里卻突然浮現五歲的小阿十。 那個小阿十是個不合時宜的回憶。她在二十年前某個傍晚,在回家路上摔得膝蓋上破了皮,渾身濕淋淋的,嗚嗚咽咽地坐在陳嘯之爺爺家的沙發上。沈晝葉從小有點皮,街頭算命的說她“九歲才能扎根”,意思是她九歲之后走路才不會到處摔跤。 ‘膝蓋疼?!?/br> 小小的回憶體坐在成年的陳嘯之的沙發上,仿佛陳嘯之會有什么辦法一般抽抽嗒嗒地喚他名字:‘之之……’ “……,”陳嘯之面無表情地說:“滾?!?/br> 那小回憶猶如飛灰一般消失無蹤。 黑夜里,陳嘯之低著頭看著那沙發,片刻后眼眶發紅,以發著抖的手指,顫抖地撫摸小阿十消失的地方。 ——可小阿十已經無處可尋。 回憶的歸于回憶。 可是,那她在躲我么? 陳嘯之又一次升起這念頭——但與上次不同。 他這次,心里慌得難受。 - …… 沈晝葉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開了罐氣泡果酒,在宿舍里吹起了瓶子。 糟心事太多了,唯一的好處就是沈晝葉這破酒量喝醉酒不算很貴——和那些酒桶不同,她和一罐都有點嫌多。沈小師姐坐在電腦前痛苦地恰悶酒,一邊絕望于自己的人際關系,一邊煩學業,其中最讓她窒息的那個源頭則是陳嘯之。 能怎么躲他,這可是你導師啊,你得求著他畢業,還得主動聯系他。但是他又是你的前男友,沈晝葉你的命到底是有多不好才會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盛景…… ……回國得趕緊去雍和宮燒柱香…… 而,正當她喝得有點上頭的凌晨,她手機上咻地來了條微信。 沈晝葉喝著酒精含量不到10%的果酒,半罐就讓她紅了臉。她湊過去認真看了一看,發信人是一個黑黑的頭像。 那個黑黑的頭像說: 「你到宿舍了沒?明天下午的時間空出來。和我去個地方?!?/br> 沈晝葉:“……” 他還沒睡?沈晝葉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抬頭看了一眼發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