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爸……】

    天白小小的一只站在影像前，抬著頭懵懂地叫著他，努力地墊著腳尖去夠他的手，可每次都碰不到，影像是虛的。

    影像在不聽地說著課程里的內容，可天白卻根本沒去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父親的影像上，站在那里碰不到，他就試著從遠處跑過來，卻穿透影像撲到了地上。

    無論多少次，都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哽咽，卻執著地叫著爸爸，期待著影像能回應他。

    畫面一轉，到了下一節課，天白正捧著烤魚坐在洞口，聽到聲音他轉過頭，突然雙眼一亮，扔了烤魚就朝影像撲過來。

    【爸爸！】

    撲了幾十次后，身上的衣服全臟了，他難過地站在影像前，迷茫無措。

    接下來十幾節課都是一樣的情況。

    天白似乎終于知道課程是定時開的，于是到某一節課開始，他都會坐在機器人前面，一臉期待地等著，直到父親的影像出現，他就會開心地笑起來。

    保姆機器人的智能等級相當高，大概測試過天白的文化水平，所以課程一直在最開始那節沒有往下跳。

    天白從最開始小孩子的模樣，逐漸恢復成小獸人的樣子，衣服也不穿了。

    沒了爸爸們的督促，他回到了相遇前的狀態。

    幾十節課后，他開始對課程內容有了反應，偶爾會跟著父親的影像學發音，但是效率非常低。

    上百節課后，課程終于跳到了第二節，他學會按機器人手臂上的按鈕，把虛擬影像切換成父王的。

    不知道是第幾節課，視頻打開后光線很昏暗，只有虛擬影像的弱光。

    【爸爸？……爸爸……想……】

    天白哽咽地叫著，直到發現根本得不到回應后，身體在影像的腳邊縮成一團，聽著影像的聲音逐漸入睡。

    夜空以最高倍速播放接下來數不清的影像記錄。

    天白漸漸會認真地坐在那里聽課程的內容。

    他能用拗口的語言說出一個句子了……

    他變回小孩的模樣，每天穿戴整齊……

    他能流利地背誦詩詞了……

    他會解數學題了……

    他逐漸長大，懂得主動使用保姆機器人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他的表情卻越來越少。

    直到天白變成和現在差不多的少年模樣，夜空將倍速取消。

    畫面里的他，看起來十七八歲，眼神偏冷卻仍然有溫度。

    【已經四十年了，你們還是沒回來，我不想再等下去?！?/br>
    接下來的每個視頻，天白都有些許變化，而且每次都對影像說一句話就會把課程關掉。

    【我成功穿越蟲洞了，只是到的那個世界找不到你們?！?/br>
    【這是我第二次成功穿越蟲洞，那里只有異獸，沒有你們?！?/br>
    【第三次穿越蟲洞，沒找到你們?！?/br>
    【第四次穿越，沒找到?！?/br>
    【第五次，沒找到?！?/br>
    ……

    【第九百零二次，沒找到?！?/br>
    ……

    【空空你這混蛋！你騙了我！我根本找不到你們，你們也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

    【第一千兩百次，你們到底在哪？】

    ……

    【這是第一千九百九十九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記得你們，太痛苦了?！?/br>
    一次次影像過后，天白的眼神逐漸失去了溫度，漸漸和現在的形象重合了。

    影像播放完，夜空痛苦地捂住雙眼，心就像被刺穿，讓他難以呼吸。

    真相，遠比他想象的要沉重，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原來真的是你啊?！?/br>
    天白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夜空猛然轉身，對上了他毫無波瀾地眼神。

    他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

    “天天……”

    夜空喉嚨發堵，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壓抑著，讓他整個人都快瘋了。

    天白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沒有走進來的意思，“之前聽你幾次叫我天天，我一直以為你把我當成了某人，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我?！?/br>
    夜空站起身，朝他走過去，“天天，對不……”

    沒等他說完，天白的嘴角勾起一絲諷刺地笑，“不過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高興?！?/br>
    看著對方的神色，聽到對方的話，夜空的腳頓在那里，一步都邁不出去。

    天白將視線移到機器人身上，聲音毫無起伏，“我很享受學習的時間，因為只有那段時間里，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br>
    “對不起?！币箍辗旁谏韨鹊氖治站o，“我們一直在找你，只是兩邊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沒想到讓你等了這么久?！?/br>
    天白沒有看他，聲音低沉平靜，“后來我多少也猜到了?！?/br>
    夜空心口一痛，天白會知道時間流速問題，是因為他去過近兩千個星球，從經驗中判斷出來的。

    “錄完最后一次后，我逃避到其他星球，在那里住了很長時間，也確實忘了你們?！碧彀茁曇舻?，表情也很漠然，“只是時間久了，找人成了我的心結，與其說我在乎找的人是誰，不如說我只是想找到而已?！?/br>
    完成找人這件事，解開心結，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想起一切的那一刻，天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