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清水這么可憐啊，”大家紛紛說，“那一定不會漢字了?！?/br>
    源初月氣得眉毛豎起，“你怎么知道她沒機會學到漢字？就你有機會學？”

    “我會漢字，我念給你聽?！币娊塘曂@邊看，梨子忙說，想快速打發掉奈奈子。

    “不要勉強，”奈奈子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漢字對于你挺難的?！?/br>
    “其實還好，”梨子笑瞇瞇地說，“至少能背個木蘭辭和出師表?！?/br>
    “那是什么？”奈奈子問。

    “你會出師表和木蘭辭？”教習轉過身感興趣地看著她，“我曾研習過這兩篇珍貴的文字，十分晦澀難懂。你背幾句聽聽?！?/br>
    梨子這才想起，會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出師表她早忘了，就木蘭辭勉強記著幾句。她的臉色立刻變了一下。

    奈奈子關心地問，“清水，是不是不會背？我幫你跟教習求情吧?！?/br>
    “唔，就背幾句木蘭辭好了?！蹦沁吔塘曊f。

    呼，還好是木蘭辭。她怕教習反悔，立刻從唧唧復唧唧開始背。故意放慢語速，祈禱教習快喊停。因為她最多只能背到“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br>
    隨著她的背誦，少女們眼睛越睜越大，奈奈子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背到北市買長鞭的時候，教習叫停了，因為散堂的鐘聲敲響了。

    梨子松口氣，打算回去就想辦法找出來背一背。

    “真不錯，”教習頷首夸贊，“沒想到清水對漢字懂得這樣多，就算是我，也背不出這樣長的詩篇。你什么時候學的呢，你不是在鄉下跟祖母長大的？”

    “就是跟祖母學的?！崩孀影压谕频綁鬯酒牌派砩?。

    “原來如此，”教習點點頭，“你的祖母把你教的很好?！?/br>
    奈奈子勉強保持著微笑，指甲都要掐進手心里。

    大殿之外，沒人發現齋王就站在樹蔭下，眼含贊賞地點點頭。

    散堂后，少女們目目相覷，“原來清水這么厲害呢?！?/br>
    “是啊，就算是奈奈子也只能照著念而已，清水卻可以背出那么多?！?/br>
    “以前覺得清水個子很嬌小，現在覺得她八丈高?！?/br>
    奈奈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收拾東西，同伴安慰她，“一定是晴明大人夜晚偷偷輔導她?！?/br>
    奈奈子臉更黑了。

    這件事被齋王炫耀到了王宮，說自己手下的見習巫女才華橫溢，通曉漢字。沒過多久，王宮派人請梨子去，說有人想見她。

    “真是奇怪，為什么王宮會派人來呢？”晴明盤坐在廊檐下，支起單膝，和平常一樣背靠著柱子。

    梨子坐在櫻樹下，仰頭看著快要結束花期的櫻花，簡單把那天課堂上的事情講了一遍。

    “小梨竟然懂那么多漢字嗎？”晴明有些驚訝。

    “僅僅會念而已?！崩孀舆B忙解釋。

    “這還不夠厲害嗎？”晴明笑著說，“這樣的話，我們以后可以一起看書了。我的祖輩曾被派遣到大唐，帶回許多漢書?！?/br>
    見她還是衣服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又說，“進宮這件事不用太過擔心。伊勢神宮的人，沒有人敢得罪?？赡芾锩娴娜酥皇呛闷婺昙o不大的你，卻會背漢詩這件事?！?/br>
    “是這樣嗎？”梨子還是有些不安。

    ……

    內侍將她領到一座院子外面，“女御就在里面等你，你自己進去吧?！?/br>
    梨子點點頭，謝過內侍后，沿著石階走進院落。

    院落十分寬大，層層疊疊的樓閣在陽光下閃著光。一個女子倚著一棵老楓樹席地而坐，用手里的糕餅渣喂池塘里的鴨子吃。

    梨子驚訝地睜大眼，那不就是跟她在女湯相遇的玉藻前嗎？

    玉藻前穿著大紅的唐裳，抬起眼看著她，眸子中也閃過一絲驚訝。驚訝過后她微笑著說，“原來是你啊，怪不得，那時就覺得你格外喜歡大唐?！?/br>
    梨子剛想問她為什么到了這里，就想起來好像晴明提起過，天皇新納了一位美人。

    “我思念故土，找人念詩給我聽。那些貴族的吐字讓人發笑。聽說伊勢神宮有位小姑娘很懂漢詩，便想著試試這個吧?！?/br>
    “原來如此，”梨子點點頭走過去，“您想聽什么呢？”

    “想聽這首?！庇裨迩斑f給她一張紙。

    是云想衣裳花想容？這是李白寫給楊貴妃的詩，辭藻優美。大狐貍竟然想聽這個呢。

    見玉藻前一副等待的模樣，她收斂心思，照著念了一遍。

    聽完后，玉藻前扭頭望著池水，眼眸中流轉著一眸惆悵，“你瞧，美麗的妃子下場都不太好呢。我曾在長安見過楊玉環，她穿著綴滿珍珠的裙子，在夜下跳著胡旋舞。我坐在屋頂喝著美酒觀賞。才不過兩年，就聽說她被皇帝賜死了?！?/br>
    玉藻前用涂著紅彤彤指甲的手，漫不經心地摸著鴨子頭。那只鴨子瑟瑟發抖，就是不敢離開。

    “你身上的味道消失了，其實還蠻好聞的?！庇裨迩坝终f。

    “還沒有感謝您，多謝您告訴我身上有妖怪喜歡的味道這件事?！?/br>
    “這沒什么，不必在意?！庇裨迩袄^續擼著鴨頭。

    梨子眸光微動，有些好奇地問，“您當時聞到的是什么味道？”

    “燒雞味?！?/br>
    梨子：“……”

    下午的時光悠閑而漫長，玉藻前講了她在江南吃桂花糕、在漠北吃羊蹄、在長城的烽火臺吃叫花雞，以及坐在皇宮的最高處拿著夜光杯喝葡萄酒的事。